今年項塵家的新年好生熱鬧。
龍柏灣居住的均是武者家庭,即便以今日項塵的眼光來看,此處雖算不上是頂尖奢華,但也絕不掉價,因為同為武者,更是少了幾分商人間的市儈,多了點江湖兒女的誠摯。
在此地居住的,也大多知道,龍泊灣出了個了不得的人物,金繩銀梭,以殺戮貫徹正義。
對此人的風評外界褒貶不一,褒者稱其乃是當世少有的將民生放于心中之俠者,貶者則是認定,此人乃是打著正義之旗,大行心中殺戮之欲。
但無論如何都是不可否認,此乃一代天驕,乃是如今華夏武界,最為炙手可熱的新銳之人。
……
正月初一,爆竹聲聲辭舊歲。
習慣了早起,或者說絕大部分夜晚都是以修煉替代睡眠的項塵早早來到了家門前的湖畔旁,安靜打拳。
他已經很少去練八極拳了。
創出了屠靈策的他,如今反倒是偏愛太極,倒不是為感悟其中柔勁真意,而只是圖個心態平和,昨晚陪父母與小妹守歲,被楚晴結結實實按在沙發上看了四五個小時的春晚,那般折磨,到現在他還有些后怕。
“項塵兄弟,新年好啊!”
項塵收拳抬頭看去,湖畔不遠處正有一雄武之人推著輪椅,其上坐著一笑瞇瞇老太。項塵自然是識得此人的,龍柏灣中居住的為數不多的十星以上武者,素有金剛手之稱的陸攸。
項塵禮貌回禮:“陸攸大哥,新年好新年好。”
陸攸不是頭一個,新年第一天,又都是武者少有貪睡之人,更何況以項塵如今的名望,就是拋開年紀帶來的震撼,并無武者大師居住的龍柏灣之中,項塵的地位,也是獨一份的。
拜年問好之人絡繹不絕,都是鄰里,項塵自然溫和著一一送上祝福,外界所熟知的兇煞模樣自然不會帶回家里,有小輩的,他甚至還會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紅包送上。
只是他心里卻是微嘆,那份寧靜也是被打破了,對這種種攀談之事,他雖能一一應對不至于尷尬冷場,心中卻也談不上喜歡。
還是項凡楚晴夫婦起床出門,這才算將項塵將那過于熱情之中解救了出來,微笑拱手,卻是足下生風往家中奔去的模樣,讓項凡搖頭笑罵。
屋內客廳,項流兒披頭散發,穿著寬大上衣露出一雙晃人雙腿,窩在沙發上睡眼朦朧。
項塵看她這幅模樣忍不住道:“你說你,還軍人呢,沒點朝氣模樣……再說,你要真困,就回屋睡去。”
“我倒是想啊……”項流兒半睜著眼,打了個哈欠道,“老媽非把我叫起來我有什么辦法,再說了,一年到頭我也沒多少假,過年好不容易休息兩天還睡不安生。哥,你什么毛病,非起那么早,讓老媽看我是哪哪都礙眼!”
“武者本就精力旺盛,我給你的那本《長生訣》你有沒有好好修煉?那可是我精挑細選的,威力固然有限,卻最是注重調理身體固本培元,再加上我給你的資源,不說武道大師,十星不在話下。南京軍方雖然戰事不多,可也要……你這丫頭,能不能認真聽我說話。”
哪有人理他,那邊的項流兒已經呼吸均勻,她總覺得在修煉這事上項塵婆婆媽媽的,說出來的話比催眠曲還高效三分。
項塵沒空理他,因為電話響起,拜年的人來了。
第一個打響電話的人讓他有些意外,今年最先拜年的,竟然是云紹軒。
接起電話,項塵笑道:“老云,起得夠早啊。”
二人的關系雖不是共同成長的摯交,但如今身為戰友,卻也不差什么,沒那么多寒暄,祝福一二之后,二人又聊了許多正事。
項塵離開北極七個多月了,在那之后小泥狗又產過一枚金豆兒,這等神物,項塵都只享受過三次。
當然對于項塵而言,金豆兒的效果已是微乎其微,他的武意復雜,如何踏出這最后一步,全看他自己。
聽電話那頭的云紹軒說,項塵走后沒過幾日,姬松石就似是有什么急事也離開了,再之后沒幾個月接連陷入瓶頸的楊不死與云紹軒同樣離開了北極,前者游歷四方,后者則是返回了云家,去了云家的古龍陵感悟武意。
所以享受了兩個月前最后一枚金豆的,只有丁一、邊璽、大山與馬蒂亞斯,至于尼爾斯,則是將這一次讓于了此四人,畢竟理論上說人數越少效果越好,尼爾斯也并非對武道有什么執著。
“金豆兒確實神物,星級這一塊,若是咱們匯聚在一起被外界所知,當真是要席卷天下了,年輕一輩中,哪有咱們這等級別的軍團。”電話那頭的云紹軒說道此處都是不免興奮。
“武意呢?”項塵問道,“不到武道大師,終究沒有話語權,若是想達到所謂席卷天下的程度,我們必須要全部踏入武道大師才可。”
這一點上云紹軒也表示無奈,武意到了最后一步金豆兒的效果也減弱了許多,這也是為何眾人對此都沒太大執著的原因。
云紹軒與楊不死二人,如今倒是也到了最后階段,都是十四星中段,星級只差最后一個小境界,武意卡在了最后一步。
“老楊去密宗了,說想去那戰上一場,再聽聽佛門圣語,他可是放出了豪言,等他再走出密宗,說不定就直接武道大師了。”
“至于我,也差不多,年前剛到十四星中段,我云家的古龍陵最是適合凝聚龍類武意,我便是哪也不去了。”
“阿璽比咱們多經歷了一次金豆兒洗禮,星級追上來了不少,十三星巔峰,不過他六根不清,若說武意還需要相當積累,如今回魔都過年去了。馬蒂亞斯情況差不多,只是他專注于槍械,倒是不急,不過上次與尼爾斯聯系,聽說他槍法擱置了,最近一心練弓,想要尋求武意之道。對他來說武意不在于多強,只要是自創的,可以推進修行,便可。”
“丁一與大山這倆家伙,你很久沒聯系了吧?呵呵,這回恐怕你要大跌眼鏡了。以往我一直不相信所謂赤子之心上天垂憐這種說法,如今確實信了。丁一對刀道的執著,大山的赤城之心,都乃世間罕見。”
“丁一不求真元渾厚,更不求變化多端,只求三刀,橫劈豎砍直刺,他的武學已是創出,雖不完美卻走極致,相對簡單的內功心法在舍棄真元渾厚的前提下反而進境神速,如今十四星初入,武意只差臨門一腳,這家伙,說不定要在我和老楊之前跨那一步。”
“最后說大山,大山本是有些憨愚,在領悟武道之上很是不擅,星級倒還好說,可武意一方面,我卻很是擔心,卻沒成想某一天,大山就盤坐不起了,任誰去叫,他都只是看著遠方冰川不言語。”
“他說他想看看山,本來想去徒手攀爬珠峰,我卻認為山不在高,中華五岳鐘天地之靈秀,泰山雄、衡山秀、華山險,恒山奇,嵩山奧。走遍五岳,世間山川盡在心底。兩個月前的最后一次洗禮之后,大山就離開了北極,去看了五岳,丁一跟著他,畢竟對丁一來說,他只寄情于刀,至于腳下是北極之地亦或是三川五岳,都是一樣。”
“大山赤子之心,恐怕,要自五岳中領悟出武意了。”
“馬蒂亞斯和尼爾斯結伴離開的,二人之說回歐洲一趟,一邊修行一邊研究,再處理一些雜事,搞定之后,會來華夏找咱們……哦對了,泥狗兒跟著他們的,尼爾斯在北極的時候研究出了一特殊的狗糧,如今團隊中除了你恐怕它跟尼爾斯最親了。”
云紹軒在電話那頭一直在說,項塵則是一直聆聽不語,心中暗暗感慨自己的失職,身為團隊領袖,這么長的時間都是沉浸與自己的修煉,對同伴們的關心太少。
好在大家各有奇遇或是極為出類拔萃之處,就算沒什么特殊際遇的如邊璽馬蒂亞斯,也在金豆兒的影響之下,生生拔高了資質,從尋常天才這個行列,步入天驕級,放到外面,恐怕也會讓不少人為之驚愕。
畢竟就算是邊璽,如今二十三的年齡,十三星巔峰,這水準,比之幾年前同齡的華夏之子都是不遑多讓。
“老云,麻煩了。”
心思剔透如云紹軒自然是從項塵的語氣中聽出了些端倪,在電話那頭道:“你不必多想,一個團隊的整體水平固然重要,最強者到底多強,也決定了團隊的上限和層次,這一點你做的很好,你的名字,便是我身處云家,都是如雷貫耳,這兩年恐怕提起天驕二字,你的響亮程度,比之華夏之子都是不差什么。”
兩人又聊了兩句,云紹軒忽然問道:“姬松石那邊……還是沒消息?”
項塵無奈搖頭嘆氣:“一直不回電話,年后,說不得我得走上一趟了。這家伙,總是神秘兮兮的。”
有一說一若非迫不得已他真不想去“塵煙”私人都市,或者說得更準確一些,他有些不敢去。
因為那有他不敢見的人。
掛斷了電話,項塵神情有些恍惚,接下來各方的拜年電話,他都是接的有些渾噩,嘴上應著,腦子里所充斥的卻全是其他事。
一直到大日高懸,這拜年之事才算完結,項塵放下剛剛撥打給何川的最后一通拜年電話,看著通訊錄中一個塵封在角落的名字,怔怔出神。
陽臺上,他開始編輯短信。
新年快樂……
刪了重來。
近況如何……
再刪
來回幾次,項塵煩躁一撓頭,嘆氣,全部刪掉取消編輯,就要關掉武者手環。
肩膀上探過一只素手,輕拍兩下,清甜女聲在項塵耳邊響起:“給誰發短信呢?刪了又寫寫了又刪的,堂堂項塵大高手,金繩銀梭殺名震天,卻連小女子的到來都是沒察覺?這得多專注?”
唰得一下項塵渾身寒毛陡立,仿若是見到了什么時間最驚恐之事,匆忙關掉手環,臉色變戲法一般,討好笑容浮現,浮夸至極,雙手揉搓著一副小廝模樣,哪有點高手氣度。
轉身看去,在他身后側,一道倩影靜立,白紗裹身,素雅出塵,往日因戰斗而不施粉黛的俏臉今日畫了淡妝,嘴角紅得恰到好處。
項塵厚顏笑道:“沒給誰發,害,真沒誰。藝璇,你說你,屬貓的,咋沒點動靜。對了,你來是……”
早便是來了半天的何藝璇自然是看到了項塵編輯的對象,不過她卻也并未點破,那位,也是個可憐人,她已是感恩自己之幸運,多的話,她不會說。
沒好氣地白了項塵一眼,何藝璇道:“大年初一,自然是來拜年的。你常年不在南京,叔叔阿姨待我極好,今日怎能不來?”
“哦……”項塵拉了個長音,嘿嘿笑道,“走啊,那我們一起去,走正門,別告訴他們你從陽臺飛進來的。”
“你個呆子才是飛進來的……我就是走的正門,年都拜完了,傻憨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