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靈嗅鬼王只是單純的驚詫，那位一直優(yōu)哉游哉的老頭則是聲音嘶啞，與先前那無所謂的態(tài)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轉(zhuǎn)變。
靈嗅鬼王對此并不驚詫，百鬼夜行中哪個不知三十六尋道鬼中足以排在前五之列的蒼顏童子與那夜游神乃是忘年之交。
當(dāng)年夜游神出事，蒼顏童子，也就是那老者，可以說是整個百鬼夜行中最為震怒的幾人之一。當(dāng)時他靈魂暴動刮起的精神潮汐，讓百鬼夜行中的武道大師們都是當(dāng)場色變。
有人說蒼顏童子天生精神變異，尋常人等難以媲美，便是武道大師若是被其精神力完全籠罩都要戰(zhàn)力減半，也有人謠傳蒼顏童子早年間其實本就是武道大師，且是位處頂尖，故而精神力兇悍，只是被人破了泥丸，武意被人擊碎，這才跌落了境界。
真相不得而知，因為蒼顏童子十年前加入百鬼夜行時便是這幅模樣。
……
此時的項塵感覺整片天地都向自己擠壓而來，時間與空間的概念都開始模糊，一切似都是變得光怪陸離起來。
“我再問你一遍，你與夜游神，是什么關(guān)系？！”
蒼顏童子的情緒不正常地波動了起來，頭上那三五根毛發(fā)隨著洶涌的精神力而根根聳立，雖是滑稽卻無一人敢笑，別說那噤若寒蟬的三人，便是靈嗅鬼王也不愿意出聲招惹此時的蒼顏童子。
換做尋常十一二星武者，大概在蒼顏童子的全力壓迫之下已是震成漫天肉泥，便是項塵此時也是極為不好受，因此他下意識地釋放出了肩胛骨中藏匿著的巨大金翼，以特殊之法淬煉出的真元之翼如有實質(zhì)，金光閃爍之間大風(fēng)呼嘯，項塵雙翅一振，其上翎羽抖動，將那壓迫拒之門外，而他本人則是扶搖直上，眨眼便是躍入了高空。
粗重的喘息聲自高空傳來，項塵驚駭?shù)乜粗n顏童子，這個不起眼的老頭兒動起手比那兇神惡煞的靈嗅鬼王還要來得兇上幾分。
而此時這位蒼顏童子，指尖微顫，并未有任何乘勝追擊的欲望，只是怔怔地看著項塵身后的雙翼。
慢慢指尖的輕顫延伸到了全身，還是靈嗅鬼王腳步輕移來到他的身側(cè)一掌落在他的肩膀上，蒼顏童子這才止住了顫。
同樣的一句話他問出了第三遍：“你與……夜游神，是什么關(guān)系？”
三遍各有不同，第一遍驚駭，第二遍震怒，如今，卻是忐忑居多。
他心中五味陳雜，項塵內(nèi)心更是翻江倒海，若是換個名字，哪怕是他過往聽過，現(xiàn)在乍一被人提起，他恐怕也是得思索片刻。
但是夜游神這個名字，就像刻在他心里一般，因為幾年前那一個個夢境中，那一幕幕魂牽夢縈的場景是那般清晰，項塵深刻記得，當(dāng)初那些追殺自己哥哥項穹的黑衣人，曾說過這么一句話：“不愧是夜游神，為遮掩蹤跡還真是不擇手段！”
夜游神，夜游神！！！
“我哥項穹是夜游神？！”項塵顫聲問道。
他心中其實已是有了答案，夜游神這名字他也是沒少查閱資料。夜游神生于南方荒野，以神為名，卻之行走于夜間，專行鬼怪之事，這等名字，不正是與百鬼夜行無比貼合嗎？
蒼顏童子聽完當(dāng)即搖頭說道：“百鬼夜行中人從不用真名，夜游神本名是否叫做項穹無人知曉，小子，我最后給你次機(jī)會，你確定，我們是友非敵？”
項塵雙翼收斂從高空落下，距離蒼顏童子二人三十余米輕聲道：“我今日前來本就是要問清這一點(diǎn)，沒什么好隱瞞，葉長陽是我好大哥，項穹更是我親哥，如果你們百鬼夜行確實與這二人有久，還望如實相告。”
說著項塵拱了拱手，全身緊繃，因為他此時也是拿捏不準(zhǔn)百鬼夜行態(tài)度究竟如何，只是從前后邏輯上分析，大概與葉長陽是正向的關(guān)系才對，否則也不會因他與太叔家交戰(zhàn)。
果然，聽到項塵態(tài)度誠懇開誠布公，蒼顏童子與靈嗅鬼王相視一眼，先是長出口氣，接著不約而同有些興奮。
“靈嗅，你帶著那三位慢慢走，我?guī)н@小子先行一步。”
見靈嗅鬼王點(diǎn)頭，蒼顏童子沖項塵一招手，二者立刻風(fēng)馳電掣起來，這次趕路的心態(tài)完全不同，蒼顏童子有心考校一二，因此全速前行。
只是這次項塵也不避諱，雙膝之中陰陵泉膝陽關(guān)兩大穴位開啟到最大，連金翅大鵬羽翼都是不用，便絲毫不遜色于蒼顏童子。
后者余光掃視了一眼，嘴角上揚(yáng)，神行太保不同于帝江九踏其余幾式，用起來很是不顯眼，若非刻意觀察，還真發(fā)覺不了其中玄妙。
蒼顏童子不禁回憶起，當(dāng)初那百鬼夜行中勢頭最為迅猛的夜游神，便是有著夜行三千里的美稱。
雖然與夜游神的接觸中，雙方都是頭戴面具，可蒼顏童子也不知怎得，越看項塵越是順眼，甚至那身姿，都是與他記憶中的夜游神貼合了起來。
對于二人兄弟的說法，蒼顏童子信了八成。
否則他不會將其就這般簡單帶至眼前這片祥和的村落。
當(dāng)項塵踏入這片村落之時，立刻便是如墜冰窟，他那靈敏的精神力，能感知到不知多少道隱晦或目光或感知落在了自己身上，這其中能與他靈嗅鬼王比肩的便是足有四五道。
一道清冷女聲忽地響起，盤旋在村落之中：“蒼顏，你在做什么？新人領(lǐng)到南村匯合，誰讓你直接帶到此地了？”
蒼顏童子也不怒，他也不敢怒，開口的這位姑奶奶就是靈嗅鬼王也要避他三分，因此小聲道：“孟婆，我有要事要見主上。”
……
接下來的步驟超乎項塵想象的順暢，本以為自己身份未知便是要見鬼主，定是會受到百般阻撓千難萬難，甚至八大鬼王出來三五個阻撓于自己他都是不驚訝，但當(dāng)蒼顏提出要見鬼主之時，無論是先前未曾露面卻傳來冷喝的孟婆，亦或是剩余暗中觀察的鬼王們，都是無人出聲反對。
其實他不知，百鬼夜行的框架較為另類，八大鬼王以及三十六尋道鬼并非嚴(yán)格的上下級關(guān)系，尤其是尋道鬼中名列前茅的幾位，更是與八大鬼王地位并列。
整個百鬼夜行之中，只有一個聲音，便是鬼主。
因此當(dāng)蒼顏童子要與鬼主對接時，其余人等，都是無權(quán)干涉。
項塵身前，此時正站著一個明經(jīng)擢秀的白面書生，他們所處一庭院中，院子栽滿了桃花樹，粉嫩得不行，風(fēng)一吹，花瓣撲簌簌地往下掉，落了一地。
一張八尺條紋烏木桌案橫于庭院中間，桌上是一泛黃宣紙，白面書生一席白衣，手握羊毫，正潑墨。
蒼顏童子帶著項塵于十米外站定，大氣不敢出，項塵則是遙遙一望，暗自咋舌。
這書生看著儒雅異常，若是讓尋常人去猜，他怕是連殺只雞子都握不穩(wěn)刀，可就是這樣一人，卻在那宣紙上書滿了“殺”字。
第一眼咋舌，第二眼項塵便是眼睛看直了。
白面書生顯然不是什么書法大家，字跡潦草勉強(qiáng)沾得上筆走龍蛇，但與入木三分大概還有相當(dāng)距離，只是那字體之上，獨(dú)到的韻味卻讓項塵完全沉浸其中。
直到書生停了筆，將那羊毫擱置于天然形態(tài)上品黃蠟石筆山之上后，一百零八個“殺”字已是躍然紙上，他一偏頭，正看到那已是近在咫尺的項塵。
蒼顏童子驚得要死，先前項塵向前走去他根本不敢出聲阻攔，百鬼夜行哪個不知自家主上平生就寫字這點(diǎn)愛好，且最忌諱寫字時邊上吵雜，擾了其雅興就是八大鬼王也說不得要去床上躺上個十天半月。
由不得蒼顏童子不驚恐，項塵本就是生面孔，他那小胳膊小腿的，若是鬼主真的含怒出手，他絕對瞬間蒸發(fā)。
果然，書生，也就是鬼主一鎖眉，蒼顏童子心頭一突，就想先一步開口，可項塵此時卻是忽然道：“第十三個殺字，我沒能看懂，能否請您解惑一二？”
聞言，鬼主眉頭一挑，本是文人風(fēng)采異常的一張臉龐在他這一表情之下立刻變了韻味，一股子邪性滲了出來。
鬼主這人本身長得就有些邪性，面白無須中年人模樣，但細(xì)看又讓人確定不了，究竟是三十四十五十，亦或只是二十？
鬼主沒有當(dāng)場擊斃項塵，而是饒有興致地問道：“你懂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