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刺進張博的眼睛,原本處在半昏迷狀態的他悠悠醒來。
他先是伸出舌頭想潤濕一下干裂的嘴唇,但同樣沒有一絲水分的舌苔,如同砂紙,將其嘴唇刮得生疼。
接著,他就注意到了四周散落著圍觀的大群武者。
“這是……”
先前的記憶一點點浮現,張博知道,這應該是公開斬首的現場了。
他緩緩直起身,此時他是雙膝著地的,雙手被電子鐐銬鎖在身后,張博轉頭看了眼身旁,看到了跟著自己征戰了十幾年的好兄弟。
“魁子,魁子!”
王魁趴在地上,動也不動,他的實力比之張博來說還要遜色一些,先前的種種折磨,已經近乎要了這個豪爽漢子的命。
啪!
張博后腦勺吃痛,一下又趴回到地上。
“你他嗎安靜點,動啊動的,一會老子再砍歪了。”張博的身后正站著一個脖子上繡有紋身的大漢,大漢肩膀上扛著柄砍刀,不耐煩地說道。
王魁身后同樣站有一人。
這二人是負責執行之人,也是狂烈傭兵團的成員。
狂烈傭兵團共有八人,除了負責執行的這二人之外,在其后還有四人站立,再就是朱正烈和與他并肩站立的狂烈傭兵團副團長。
“卡車”范安,狂烈傭兵團副團長,一個論身材魁梧程度絲毫不遜色于朱正烈的武者,也是狂烈傭兵團的第二強者,七星中段。
一名八星初入,一名七星中段,六名六星武者,這就是狂烈傭兵團,一個在南京安全市的武者圈子中,也算頗有名氣的團體。
朱正烈看了看手表,此時距離中午十二點,已是過去了五分鐘。
“還真是個忘恩負義的小畜生啊,哈哈,算了,不等了。”朱正烈轉身面向眾人,朗聲說道:“各位,我狂烈傭兵團素來秉持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宗旨,但因為某些緣故,這鐵骨傭兵團犯到了我們手上,今天,也就不要怪我不講情面了!”
這番話讓在場的不少人都撇了撇嘴,你朱正烈平日是個什么吃相,自己難道不清楚?偏要干那立牌坊之事。
不知是真的出于好奇,還是朱正烈提前找的拖兒,只見此時有人高聲問道:“先前聽說是因為那個南京大學的新生項塵不知天高地厚,這鐵骨傭兵團才惹得朱兄弟你這般憤怒,不知是真是假?”
“哈哈哈,這般事情,大家自己知道就好,可不要得罪了南京大學。”朱正烈沖此人抱了抱拳道。
雖然沒有直接應答,但那意思,已是不言而喻。
聽到他這么說,一直在角落閉目抱胸而立的“青瞳”孫天策,眉頭輕蹙了一下。
“那這項塵還真不是東西!把他人拖累致死,自己都不露個面!也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但說到底,就是怕了!”先前那人繼續大聲說道。
聲音之大,讓在場的每個人都能聽得到,兩人一唱一和,直接給項塵蓋上了不仁不義之名。
項塵的名頭在非大學的圈子不算響亮,但畢竟算是南京安全市近日一個頗具話題性的青年才俊,因此聽到這,不少武者都與身邊的同伴議論了起來。
不少人對這個新晉天才武者嗤之以鼻,暗罵其縮頭烏龜,心性不佳,難有大成就。
也有人說這是聰明人的做法,只是太沒人情味了一點。
但不管哪種,對于項塵的人品,都是不敢茍同。
朱正烈聽著嘈雜的議論聲,面露得意,他要的就是這般效果,過段時間一傳十十傳百,項塵在南京安全市的名頭就算徹底臭了,失道者寡助,到時候,便是自己找機會下手也會方便了許多。
朱正烈暗暗感嘆自己三哥夠陰毒,一點小陰招,簡單實效。
“時辰到了!兄弟們,砍頭,謝天!”
朱正烈大手一揮,把舞臺交給兩位劊子手,自己退到了他們身后。
鏘!
兩名狂烈傭兵團的團員抽出砍刀,高舉過頭頂,眼中不約而同地產生了興奮之色。能與朱正烈為伍之人,皆是燒殺淫掠精通之輩,他們享受著大群武者們的仰視,這一刻,他們就是世界的主角。
張博跪在地上,感受到了脖頸后的寒光,臨死之際,他沒空去關注那些或是同情憐憫、或是幸災樂禍的目光,但只是側著頭,看著自己的好兄弟。
張博父母早逝,他視王魁為親兄弟。
“魁子,當哥的……對不起你。”
這個錚錚男兒,在這一刻留下了淚水,不是怕死,只是后悔,但即便是在這一瞬間,他也絲毫沒有責怪過項塵一絲一毫,甚至暗暗慶幸項塵沒來送死。
因為他把項塵視作很重要的小兄弟。
張博這人,很重情。
“媽的,動手!”在那個隱蔽的角落,李林看到行刑即將開始,終于無法等待,他最后回頭看了一眼鐵骨傭兵團的眾位兄弟,“兄弟們,黃泉路上不孤單!”
身后眾人齊齊點頭。
什么樣的團長帶出什么樣的團,重情重義的張博,也贏得了他兄弟們的情誼。
李林又看了一眼黃臉漢子劉嵩,眼中有一絲乞求。
劉嵩輕嘆了口氣,沒有回應李林,但卻正視著前方,手緩緩搭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李林笑了,他懂了。
萬事俱備,那便上吧!
一行人以李林為首,猛地從巨石后竄出,壓低身子,借助著亂石林復雜的地形隱蔽身軀,悄然掠向處刑臺。
第一個注意到他們的不是別人,正是雙眼灰暗的張博,當李林等人掠出的第一時間,一直低著頭看向巨石下方的張博就發覺了他們。
因為處刑臺的位置較之其他地方要高了不少。
原本已經接受這一切的張博立刻焦急了起來,他心亂如麻,嘴巴不斷開合,想做些什么來挽救聚勢,卻又無可奈何,最終只能不甘又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他恨,恨透了狂烈傭兵團,恨透了朱正烈,恨不得生食其骨肉。
當鐵骨傭兵團的幾人殺到近處時,朱正烈同樣看到了他們,不過卻并不在意,只是示意行刑繼續。
“殺”字的前半部分發音已經從李林的喉嚨中擠出了一半,他抽出雙刀,嗔遠了雙目,十余米外,便是他生命謝幕的戰場!
轟!!!
劇烈的馬達聲猛地響起,那是油門踩死后,氣缸和渦輪運行到極致后發出的澎湃聲響。
大量的目光凝聚向聲響處,他們好奇,這個時候,是誰如此火急火燎地趕來。
“先停!”
喝止住兩名劊子手的竟是朱正烈本人,他攔下二人,定睛看向遠處急速逼急的滾滾塵煙,那里,一輛改裝過的沙地吉普風馳電掣,把灰塵都甩在了身后。
正副駕駛上,隱約可見,各坐著一個年輕人。
當朱正烈看清副駕駛上那人的相貌時,嘴角露出了殘忍的笑容。
“小畜生,你還真是個蠢材啊,多么單純的蠢貨。”
他不急著殺張博和王魁了,殺這二人本就不是他的目的,一切都是為了引蛇出洞罷了,留二人一命,反而會牽制住項塵,讓他不能撤走。
隨著朱正烈的停手,越來越多的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向急速駛來的車輛,因此變故李林也連忙揮手止住身后的眾人,一眾人重新尋找掩護,同樣看了過去。
他有些疑惑,來者究竟是何人,是敵是友,亦或是單純的旁觀者?
此時,任何可能對結局產生改變的因素,對于李林而言都如救命稻草,抓住便不愿放開。
車輛一個甩尾,停在了亂石林的邊上,亂石林本就不算太大,約兩個足球場大小,因此對于視力都很出眾的眾武者來說,還是能看的一清二楚。
車輛剛停穩,副駕駛的車門就在一聲哐啷巨響中,整個被踹飛了出去。
劇烈變形的金屬車門砸飛出去二十幾米遠,眾人看得出此時坐在副駕駛上這人,心情應當是相當糟糕。
一支黑色軍靴率先出現,接著是一條作戰褲,黑色的上衣,背后的斬馬大刀,腰間的殘破太刀。
一個黑著臉的碎發青年從其上走了出來。
駕駛位置的門同樣被打開,只是這回并不是用腳。
這次下來的是一個身材瘦小些的青年,他的臉上有一張標志性的夸張大嘴,嘴角都快開到了耳根。
大嘴青年有些瘦弱的肩膀上,卻扛著一根與他的身材完全不相符的成年人碗扣粗的鎢鋼大棍,兇悍氣息十足。
“老項,我知道你火氣大,可你用得著踹我的門嗎,那他嗎是新買的車。”楊不死扛著鎢鋼大棍,氣急敗壞道。
項塵沒搭理楊不死,他第一時間看到的,就是遠處那極高的巨石上,鮮血淋漓的兩個人。
他額頭的青筋在跳動,指關節捏得嘎吱作響。
楊不死看到項塵這個樣子,識趣地閉上了嘴。
兩人進入了亂石林,迎著眾多帶有好奇的目光,一步步向中心走去。
項塵二人走到了處決臺前,直面著二十米外的狂烈傭兵團。
張博長大了嘴,看著那張明明只有幾個月未曾見面,卻有些陌生的熟悉面孔:“項塵,你、你這是何苦……”
“博哥,抱歉,來晚了些。”項塵看著有些不成人樣的張博以及他身邊依舊昏迷的王魁,歉意道。
在人群靠外的位置,有四個青年男女聚集在此。
“他還真的來了。”褚常樂面帶復雜 ,又有幾分欽佩。
這四人,正是南大大三的四人組。
“哈哈哈哈,項塵,你倒是還真敢來?!我本以為你會學聰明點,沒想到終究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罷了!”朱正烈越過張博,居高臨下地看著項塵二人。
他的話一下點明了項塵的身份。
人群一下又炸開了鍋,只是大多數人都是搖頭輕笑,現在的年輕人,還真是幼稚……
咚!!!
一聲悶響打斷了嘈雜的議論聲,楊不死將摻雜著新合金的鎢鋼大棍頓地,另一只手挖了下耳朵孔:“嘰嘰喳喳的,吵吵什么吵吵?”
項塵沒有理會外界的任何人,他將目光從張博的身上移開,只是盯著朱正烈:“朱正烈?”
“是你爺爺我!”
項塵上前一步,左手扶上了腰間的妖刀村正,一股充斥著陰冷暴虐的滔天殺意升騰而起,讓原本還在嘲笑的眾人,全部閉上了嘴巴。
“那你還不,趕緊給我滾下來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