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徹底籠罩大地，15號移動都市—娛樂都市“禮豪”正緩慢在無邊荒野中前行，16根機械足保證了其平穩(wěn)運行，讓其上生活的人們不會感到顛簸。
如果真的去形容此時的“禮豪”，將其比作后背發(fā)光的螃蟹，簡直在恰當不過。
燈火通明的娛樂都市，在夜間迎來了它一日最熱鬧的時間。
……
長孫諾瞪大了雙眼，看著眼前的喧鬧說不出話來。她怎么也沒想到，項塵居然把她帶到了這里。
“怎么？沒見過？”
項塵深吸了一口空氣中的煙火氣，相比較高檔餐廳里的空氣，他更喜歡這市井中的人情味。
“這莫非是，傳說中的……夜市？”她長大了一張小嘴。
“答對了！”項塵打了個響指。
雖然“禮豪”之中生活著大量的上流人士，但這里也有維持其運轉(zhuǎn)的平凡人，也有不喜歡出入高檔場所的武者們，因此自然會有夜市這等地方。
長孫諾越來越摸不透項塵這個人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了。
從小到大她從沒來過夜市，她所接受的教育，她的習慣都讓她對此敬而遠之。
如同長孫諾這樣的人很難理解，為何一鍋油能循環(huán)往復地使用一整個晚上，為何幾個男人圍著一張小桌子，幾瓶劣質(zhì)啤酒，一把灑滿添加劑的烤肉，就能讓他們侃上一整夜。
就像天空中的鴻鵠絕不會想要去效仿蚯蚓，嘗嘗泥土是何等滋味。
但如今這只高傲的天上鳥，卻被項塵這個混不吝的蚯蚓拉入了凡塵。
看著興高采烈地走進夜市的項塵，長孫諾糾結(jié)了一小下后，還是壓下了心中的抗拒，跟了進去。
不論是因為項塵的潛力還是他今日的拔刀相助，長孫諾心中的那桿秤之中，對夜市抗拒的分量都被大大降低了。
“老板，來二十個肉串！”
項塵剛一進夜市就在一處攤位停下了腳步。
滋啦滋啦的烤肉香氣撲鼻而來，這絕對是每個逛夜市的人都難以抗拒的。
長孫諾跟了過來，被撲面而來的濃煙嗆得有點睜不開眼。她眼睜睜看著燒烤老板夸張地將各種一把一把地調(diào)料撒到肉串上，看得她觸目驚心。
這真的不會齁死人？
項塵接過老板遞來的一把烤串，分了一小半遞給長孫諾，眼中帶著幾分戲謔。
沒錯，他是故意的！
一直以來兩人的相處都是處在長孫諾的舒適圈中，這讓項塵一直有一種被壓制住了的感覺。
這可不符合他的性格。
帶著財閥千金逛夜市，這種違和感讓玩心大發(fā)的項塵頗有種刺激感。
長孫諾小心地接過烤串，避免烤串上不斷低落的油脂落在她大衣的衣袖上。項塵眼中的戲謔她何嘗看不見，但長孫諾也不是愛服輸?shù)男愿瘢虼怂苯釉陧棄m的注視下，張開小口，撕下了烤串上的一塊肉。
長孫諾先是謹慎地嚼了兩下，接著一愣，然后越嚼越快。
那是一種怎樣的滋味？
肥瘦相間的烤肉在她的嘴中化開，她明明看到燒烤老板撒了大把的鹽，但卻一點也不會過分得咸，反而在各種香辛料的配合下，在她的口腔中迸發(fā)出完全有別于她往日所吃清淡食物的肉香。
“小姑娘慢點吃，我可是老手藝人了，哈哈，這大半輩子沒干過別的，就烤肉了！”濃煙中的燒烤老板看長孫諾吃得香也是大笑道，他的快樂就在于食客認同他的手藝。
長孫諾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接著就在項塵的瞠目結(jié)舌之中，一口接一口不停，把她手中的那幾串烤肉全部解決。
然后她意猶未盡地舔了下嘴唇，沖著項塵不好意思地一笑，又從他手里毫不客氣地拿過去了幾串。
項塵本就餓著肚子，看她吃得香，連忙也吃了起來。
他擔心自己吃得慢了，長孫諾會不會直接把這二十串烤肉全部包圓了！
二十串肉串根本不夠兩人吃，長孫諾竟然拉開身上的包包，從錢包中掏出一張面值最大的鈔票：“老板，再給我來……”
項塵一把拉住了她。
“咳咳，夜市不是這么吃的，后面好吃的還多得很呢，哪有剛進來就跟一家店死磕的？”
長孫諾思考了幾下，有些不甘地收回了鈔票，又很是不舍地看了幾眼燒烤老板手中在火苗中翻滾的燒烤。
她大手一揮，一馬當先向內(nèi)部走去，那迫不及待的模樣和剛進來時的猶豫，判若兩人。
“這莫非就是，網(wǎng)上說的糖葫蘆？”
“啊，這是，豬蹄？那豈不就是豬的腳？這真的能吃嗎？”“唔，好香！！！”
“這又是什么？算了，老板，來一份！”
“項塵，你去給我買一份那個，看起來好像很不錯，啊，我啊，我在這等這個臭豆腐呢，我看排隊的人很多，很好吃的樣子……”
項塵看著吃得不亦樂乎的長孫諾心里苦笑。
說好的把她帶出她的舒適圈呢？
但同時他心里也有那么一絲淺淺的不是滋味，常人只看到了長孫諾這類人高高在上的樣子，卻忘了他們也失去了很多對常人來說稀松平常的幸福。
項塵剛產(chǎn)生這種想法，就搖頭自嘲一笑，自己這算什么，窮人可憐起富人來了？
兩人走走吃吃，項塵手上掛著各種各樣的食物，長孫諾后來也學聰明了，她本就是吃了晚飯的，就算現(xiàn)在超常發(fā)揮，也無法一股腦吃下太多。
為了盡可能吃更多的東西，很多她都買了不少，但卻只吃了一點，剩下地全部扔給項塵。
因此項塵就跟在她的屁股后面，一直拼命地吃，才將將趕上長孫諾遞給他食物的速度。
“呼，好飽好飽，但還是一開始的烤串最好吃。”長孫諾用手指擦了擦嘴上的油脂，這回她算是徹底放飛自我了。
剛說完，不遠處的吆喝聲吸引了她的注意。
“鴨血粉絲湯咯，南京地道的鴨血粉絲湯！”
兩人停住了腳步。
“你是南京安全市的人吧？你家的特色唉。”長孫諾回頭對項塵道，還不等他回應，便走上前去，“您好，給我來一份。”
“唉，你不吃不動了嗎？”項塵無語道。
“不是說湯嗎？正好潤潤嗓子呀。”
聽到他這么說，項塵不厚道地笑了。
湯？
很快長孫諾就發(fā)現(xiàn)自己理解錯了，說是湯，但和她以往喝的那種熬制許久的清澈湯水完全不同，滿滿當當?shù)囊煌肜铮瑵M是鴨血、鴨肝、豆泡和粉絲。
接過這么一大碗，長孫諾犯了愁。
但那股鮮香還是讓她忍不住夾了塊鴨血放進嘴中，又嘗了嘗粉絲，喝了一小口湯。
但她真的吃不動了，是那種一絲一毫也吃不動的飽腹感。
她想向之前那般直接給項塵，但這種碗里的食物又和先前不同，不是她撕下一塊或用簽子扎走一塊后就遞給項塵那么簡單的。
這不等于兩人同食了一碗的食物？
她有心直接扔掉。
“姑娘，不和胃口嗎？”攤子的老板娘是個和藹的女人，看著有五六十歲，鬢角有幾分花白。
“不是……”長孫諾實在是不好意思剛吃兩口就直接當著老板娘的面倒掉，高跟鞋根在地上碾了又碾，最后心一橫，把手里的碗遞給了身后的項塵，“給，你替我吃了吧，別浪費了。”
聲音之小，完全不似往日的她。
項塵此時正顧著解決手里的大把食物，沒注意到長孫諾的扭捏，因此他直接接了過來：“哦，謝謝，正好有點噎著了。”
說著，連湯帶粉絲猛灌了一大口。
他到一點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妥，對武者來說根本沒人在乎這么多，荒野之中，一支小隊十幾號人不分男女直接拿著一個水壺喝水也是常有的事。
攤子的老板娘看著兩人的舉動，笑道：“小兩口子感情還真好，哈哈，小伙子，能找到這么個女朋友不容易，要好好珍惜。”
她一眼就看出長孫諾的穿著打扮和夜市的格格不入，至于長相，到了她這般年紀，基本就自動忽略了。
“噗！”
項塵正喝湯呢，聽著這話直接噴了出來，粉絲都從鼻孔往外冒。
他注意到長孫諾的眉毛又有挑起的趨勢，暗道還是別玩過了，連打了個哈哈，拉著長孫諾就離開了。
“嘖嘖，這小伙子，將來也是個妻管嚴咯。”
老板娘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搖頭失笑，重新專注于手中，熟練地將奶白的鴨湯倒入一個個碗中。
這是他們的生活，幾十年如一日。
…………
夜市離項塵兩人所在的酒店不遠，再加上二人都是吃得不少，因此干脆步行而回。
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先前在夜市中培養(yǎng)起的那份熟絡(luò)感，因為鴨血粉絲湯老板娘的一句話，重新清零，反而有一絲尷尬。
“我……”
“你……”
兩人一齊開口，又一齊頓住。
項塵無語嘆蒼天，更尷尬了！
長孫諾輕吸了口氣，又將其吐出，隨著這口氣一起吐走的，還有今晚有點不同尋常的自己。
“謝了，我今晚玩得很開心！”她笑道，臉上重新掛起了她往日的笑容，那笑容恰到好處，卻少了幾分剛剛的人情味。
不管怎么說，她的目的算是圓滿達成，不僅建立了和謝哲舉的戰(zhàn)略同盟，也通過“禮豪”之行，和項塵這位少年天驕建立了不錯的友誼。
一切都是生意，她是這么告訴自己的。
長孫諾突然的距離感也讓項塵回歸了現(xiàn)實。
這是他從沒有過的感覺，長孫諾好像某種有著特殊引力的磁鐵，吸引著他，哪怕面對何藝璇那般容貌的女孩都基本未曾動搖過的他，卻在只有過短短幾次接觸的長孫諾面前，心里頻頻產(chǎn)生漣漪。
不過兩人的緣分基本結(jié)束，一切回歸現(xiàn)實。
“你……別忘了，明年二月之前，到成都安全市等我消息。”長孫諾說道，輕挽了下鬢角的頭發(fā)，她的頭發(fā)也很長，垂在后背上。
“嗯。”項塵只應了一個字。
一個18歲，出身平凡卻初露崢嶸的天才武者，一個20歲的超級財閥家族嫡系，兩人或許在今晚心中都有了一絲悸動，但各自背負的使命，讓他們的人生軌跡，一觸即分。
至于下一次的相交會在何時，便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