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她沒有忘記自己身在何處，坐直了些背脊，翹長的眼睫毛遮擋，將情緒全部都斂在眼底。
許老爺子接過秦奕年遞來的盒子后，笑的合不攏嘴，“太客氣了，還帶回來了伴手禮！”
“也是一點心意。”秦奕年沉聲說。
“我收下了，剛好可以沾沾喜氣！”許老爺子打開禮盒，從里面拆了盒喜糖，遞給了孫女一塊后，又笑著道，“辛苦你了奕年，還跑過來送一趟！”
“沒事。”秦奕年淡淡。
這種小事也可以讓家里司機(jī)來送，但秦博云還是讓他親自過來比較好，也是兩家人的走動。
李相思輕嚼著軟QQ的糖果，香膩的味道擴(kuò)散在口腔內(nèi)，甜絲絲的。
看到對面秦奕年拿起車鑰匙的動作，她不禁率先出聲，作勢看了眼表，“爺爺，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學(xué)校了！”
“嗯。”許老爺子笑著點頭，看了兩眼孫女后，隨即看向了女婿，忽然說，“奕年，我有點事想跟你說，你跟我來趟書房吧！”
秦奕年頷首，“好。”
二樓的書房，在臥室對面的房間。
秦奕年跟著許老爺子走進(jìn)去，兩人分別在窗前的桃木椅上坐下。
許老爺子笑著開口，“奕年，有這么個事，你岳母想給英琦的衣冠冢換個位置！”
許英琦當(dāng)年是空難去世，機(jī)毀人亡，根本找不到完整的遺體，只能在墓園里象征性立了一個衣冠冢。
“前天墓園打電話，工作人員說清理時不小心把墓碑磨掉了一個角，你岳母得知以后，念叨了好久，上了年紀(jì)的女人么，總會更迷信！找了算命先生，又找了風(fēng)水大師，折騰了一通，說位置不行，想要換個東南方向的墓地！想尊重一下你的意見，看你同不同意！”
聞言，秦奕年沉聲道，“我沒意見。”
“嗯，那就好！”許老爺子含笑著點頭，“回頭我就吩咐他們?nèi)ヅ耍 ?
秦奕年眉尾微動，眸里劃過一絲意外。
如果只是亡妻墓碑挪動的事情，完全沒有必要特意來到書房，剛剛在客廳也可以說，似乎覺得岳父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然，許老爺子默了幾秒后，再次開口，像是在隨意嘮家常，“奕年，你應(yīng)該知道你岳母其實是我再娶的第二任夫人吧？”
“嗯。”秦奕年回。
這不算是什么豪門秘辛，已經(jīng)公開的秘密，所有人都知道。
“我跟我原配太太，只有一子，也就是我已經(jīng)去世十多年的大兒子明杰！”許老爺子似乎是提到已故的妻兒，語氣悵然了些，“明杰當(dāng)初是不得已的情況下被我逼婚的，他其實在外面早就有了心上人，而且在鄉(xiāng)下辦過了酒席！
是我拆散了他們，最后才導(dǎo)致了悲劇發(fā)生！
讓相思六歲的小小年紀(jì)就失去了父母，不能認(rèn)祖歸宗，被寄養(yǎng)在外面，甚至還可能會被誤認(rèn)為私生女……說到底，我很對不起他們父女！”
秦奕年眉頭輕蹙。
那時候他應(yīng)該也才十多歲，沒想到她可以那么堅強(qiáng)，成長的性格活潑，聰慧，俏皮，還有一點古靈精怪。
許老爺子忽然喊了他一聲，“奕年。”
秦奕年抬頭，就聽見岳父的話鋒突轉(zhuǎn)，“相思她現(xiàn)在年紀(jì)還小，不懂事，很多時候會有不成熟的想法，只是腦袋一頭熱并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如果，我是說如果……她在思想或者行為上對你有任何冒犯的地方，我希望你別在意，哪里做的出格了，你也多包涵！”許老爺子表情欲言又止，話里卻意有所指。
秦奕年一怔。
許老爺子嘆了口氣，皺眉凝重的說，“我已經(jīng)失去了明杰，也愧對他，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好好照顧相思，不能讓孩子走彎路，這樣他在泉下有知才能安心！奕年，我的意思你能明白嗎？”
秦奕年臉上有一瞬靜止，整個面部線條沒有牽動半分。
眸色深深，辨別不出什么情緒，片刻后，他沉聲緩緩道，“我明白。”
許老爺子在他說完后，更加放心的點了點頭。
“沒什么事，我先回去了。”秦奕年起身，突起的喉結(jié)聳動。
“嗯！”許老爺子笑著道，并囑咐，“路上小心開車，幫我跟你父親帶個好，有時間我會過去拜訪！”
秦奕年頷首，面色無波的轉(zhuǎn)身走出了書房。
一輪彎月掛在夜空中，院子里顯得很安靜，高大健碩的身影從別墅里走出，來到停著的吉普時，旁邊花叢里突然竄起來個倩影。
“小姑父！”
秦奕年看到她后微愣，“你還沒走？”
夜色下，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閃閃發(fā)亮，恍若能耀眼過頭頂掛著的繁星，映到人心里去。
他很想點根煙。
“等你吶！”李相思一蹦一跳的，說完有些小小的羞赧，打著哈欠故意嘟嘟嚷嚷，“小姑父，你怎么這么久啊，我等的都快睡著了！”
她雖然嘴上說著要回學(xué)校，但在他們上樓去書房以后，她出了別墅根本沒走，就抱膝坐在花壇上等著他。
秦奕年收攏車鑰匙，“上車吧。”
“嗯！”李相思立即乖巧的跟著他上車。
吉普行駛出院子，身后的許家漸漸變成小小的一個黑點。
秦奕年筆挺的坐在駕駛席上，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只手夾著根剛剛點燃的煙。
煙霧在他指尖升騰出一條白白的線，擴(kuò)大，再散開。
側(cè)臉的線條英俊中帶著剛毅，眼皮深凹的黑眸目視前方，臉上沒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似乎在很專注的開車。
李相思坐在副駕駛，眼睛偷瞄著他。
車窗外不時有斑斕的霓虹掠過，車內(nèi)狹小的空間里忽明忽暗，氣氛平白多了幾分曖昧。
不難讓人聯(lián)想起那天晚上……
一路沉默，安靜的只有汽車細(xì)微的引擎聲，誰也沒有說話。
難道他也害羞？
李相思臉上有粉嫩的紅潮，吉普車已經(jīng)不知覺間行駛到了圣葉高中，眼看著車速越來越慢停在了學(xué)校的大門口，她雙手不由捏握在了一起。
等不到他出聲，她按捺不住先開了口，“小姑父，那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