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平身退下”說出來，慕容瀲和李若華都呆了呆，但兩人很快反應過來，齊聲道：“嬪妾告退。”

走出紫宸殿，慕容瀲趕緊擠出眼淚包在眼眶里，哽咽地說：“姐姐，是我連累你了。”

往常嬪妃收到晉封去謝恩，皇帝一定會留嬪妃賜茶賜坐，好好地說一說話，若是只有一個嬪妃收到冊封，還可能去暖閣那邊坐在一起，手拉著手說體己話。像現在這樣三句話不到，剛請了安就被退下的，從未有過。

李若華也明白皇上生氣了，但怒氣不是對她，而是不想見慕容瀲。慕容瀲明明是皇上最喜歡的嬪妃，前段時間皇上去皇陵，一路上不知念叨了多少遍“瀲兒”，而且昨天還好好的，怎么這會兒忽然就變了態度？

她心中思忖著，臉上不動聲色，只是握住慕容瀲的手，柔聲安慰道：“妹妹快別這么說，說不定是咱們來的時間不對，哪個大臣氣著皇上了，所以皇上才不高興的，瀲兒，皇上對你是喜歡的，你千萬別多想，等等看，若是皇上……”

她本想說“若是皇上就此不理你了”，但現在說這個實在太傷慕容瀲的心，慕容瀲剛被晉升了分位，這就要不被理會，那還了得？

“若是什么？”慕容瀲淚汪汪地追問道。

李若華忙改口：“若是皇上消氣了，咱們再過來，好不好？本宮再陪你來。”

慕容瀲可憐巴巴地點頭：“嗯，姐姐，你……你替我留心著點皇上的脾氣，我……我害怕。”

“嗯，你放心吧。”李若華緊了緊她的手，各自上了步輦，到了昭陽宮和含章宮之間的通道處，即將分別，李若華又柔聲安慰了一遍，這才回嘉華軒去了。

等李若華將沉重的首飾和重重疊疊的禮服脫下，換上日常服飾，薈萃便匆匆走了進來。李若華屏退左右，問道：“她怎么樣？”

“一回到丹鳳樓便睡下了，若不是宮女提醒，連禮服和首飾都忘記脫下還給司服司了。聽說妝都沒卸便哭了，邊哭邊睡的。”薈萃說著不禁道，“娘娘，恕奴婢多嘴，方才在紫宸殿到底怎么了？您和慕容小主怎么一會兒就出來了？”

“本宮覺得沒什么異常。”李若華皺眉回想著，“本宮與她進去，行禮請安，皇上許久不說話，等她出聲，皇上就忽然變了臉色，讓本宮與她起身退下。這前后不過三句話的功夫，本宮實在看不出哪里不對勁。”

薈萃提醒道：“娘娘聰慧過人，不如再仔細想想？是不是慕容小主哪里表現不對？”

“她的表現與平時沒什么兩樣，今日受晉封本該爭奇斗艷，她還照著從前的簡單的樣子，只梳了個高髻……”李若華猛地住了口，思索道：“難道是服飾不對？你去司服司打聽一下，這次她穿得禮服和首飾是誰準備的。”

“是。”薈萃行禮去了，不到半個時辰便回來了，報道：“娘娘，慕容小主受冊封的禮服是司服司準備的，就是歷代封婕妤的那套，呂氏當年被冊封為婕妤也曾穿過，只是改得更合慕容小主的身而已。不過，那套玉釵不是內庫府的東西。”

“不是內庫府的東西？”李若華追問道，“那是哪里來的？”

“司服司的人一開始不肯說，奴婢費了些功夫才問出來，說是永和宮送來的。娘娘，這一定是皇貴妃娘娘弄的陰謀，那簪子上說不定有什么忌諱，皇上看了心中不爽，這才生氣的。”

“嗯。”李若華點頭，她也是這么想的，依舊疑惑著：“永和宮那位出身貧寒，這些年來為了給后妃們做表率，也不曾去宮外采買什么，所得的東西都是皇上賞賜的……”

“奴婢也去了內庫府那邊，查了那邊的檔案。內庫府那邊沒有賜予皇貴妃娘娘玉釵的記錄。對了，奴婢還發現一件有趣的事。”

李若華抬眼，薈萃便笑道：“皇貴妃娘娘雖然受寵多年，離皇后之位只有一步之遙，但皇上賞賜給她的東西卻不多。除了過年過節的例行賞賜，沒有額外的東西了。”

“哦？”李若華挑了挑眉，不禁也笑了。

即便是進宮才三年的她，皇上也賞賜了不少東西，知道她喜歡下棋，皇上逮到好棋子便叫安康時給她送過來。就算是被廢的呂氏，也受過額外的賞賜，沒想到蘇雪若身為皇貴妃，竟然從未得到過賞賜，這事若是讓其他嬪妃知道，豈不是要笑掉大牙？

不過，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李若華沉思道：“皇上就算對永和宮那位不再捧在手心里寵愛，沖著皇貴妃這個位置，也不會真的對她怎么樣，她送來的東西，怎么會犯了皇上的忌諱？”

“奴婢也不明白。”薈萃困惑道，“皇上寬宏待下，很少聽說有什么忌諱的，就算是楊氏或者呂氏屢次惹怒他，他也沒有給她們臉色看。慕容小主一向受皇上寵愛，怎么會被皇上這般撂臉色？那玉釵也是皇貴妃送的……”

她嘀咕著，李若華卻由“皇貴妃”這三個字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瞬間白了臉色。

“娘娘？”薈萃被她的臉色嚇了一跳，“怎么了？”

李若華的臉色幾度變化，最終卻漸漸從蒼白變成喜色，一向秀雅溫和的她眼中忽然出現了狠厲和算計之色，吩咐道：“把你知道的事情，小心傳到紫宸殿耳中，特別是安康時，知道了嗎？”

“是！”薈萃雖然不明白她想什么，但主子想做什么她只要照做就行了。

不多時，她就按照李若華的吩咐，讓一個小太監不小心議論了事情。

“你們都說皇貴妃出手小氣，不喜歡這個妹妹，這可不知道了吧？”小太監得意地說，“我可聽說了，皇貴妃對這個妹妹可好了，今日不是慕容小主受冊封么？皇貴妃估計是嫌棄內庫府的那套玉釵呂氏戴過，不吉利，還讓永和宮的人去司服司送了一套玉頭面呢。我路過司服司，瞧得真真的！”

“你說什么？”安康時沉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