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宮女們來說，出宮本是一件她們盼了許多年的事情，但這一次出宮，卻叫她們開心不起來。

因為掀開窗簾，她們會看到平時車水馬龍、繁華熱鬧的京城，這一刻變得冷冷清清，好像一座鬼城。街上一個人都沒有，滿街都是落葉，一隊隊金吾衛戴著特制的面罩和手套在街上巡邏，不許任何人走動。

等到了城南的宅子前，宮女們才下車，便看到宅子四周也有戴著面罩和皮手套、佩刀巡邏的衙差。守門的衙差見到慕容瀲便行禮道：“叩見慕容才人。”

“起來吧。”慕容瀲點頭，夜光和離火吩咐衙差搬運宮女們的行禮，慕容瀲便帶著宮女們走進去。

才剛走進去，宮女們便不禁瑟縮了一下。

宅子里空間很大，但是一走進去就能聞到濃重的藥味和令人作嘔的臭味，好幾個宮女都忍不住捂著嘴吐了出來。慕容瀲卻冷淡地強調一點：“受不了就去廚房幫忙，來之前就跟你們說過了，這個地方，一旦跟我進來了，除非我離開，否則你們也不能離開。”

話音才落，秦海便迎了出來，叫道：“小主，你來了？”

他也跟其他人一樣，戴著面罩和皮手套。

“嗯。”慕容瀲一邊往前走一邊問道，“情況怎么樣？”

“很嚴重。”秦海皺眉稟告道：“感染的大部分都是百姓，也有不少權貴之家。按照您的吩咐，已經將病人分作初期、早期、中期、晚期四個階段，同意階段分作男女，都已經分別隔離開了。”

“很好，男子那邊就交給你負責了，女子這邊，交給我吧。”慕容瀲簡單叮囑了一句，帶著宮女們走向女子隔離區。不同于男子區域有秦海負責，可以貼身檢查，女子這邊只能簡單服藥，已經有不少女子發展成晚期。

慕容瀲將宮女們按照熟練程度分成四組，分別由離火、蕭如玉、夜光和她自己負責，照顧初、早、中、晚期四個部分的病人。

聽到這個吩咐，蕭如玉便是一愣：“我？負責照顧早期的？”

“不然呢？”慕容瀲好笑，“要不，你來照顧晚期病人？或者，你以為叫你出來只是做做樣子？”

她湊近了小聲說：“你犯下的大罪，要是不付出點真正的代價，皇上會這么簡單原諒你嗎？或者說，你還想回到冷宮里去？”

冷宮，不，她不想！蕭如玉一咬嘴唇：“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慕容瀲點頭，后退一步提高了聲音，大聲道：“姑娘們，行動吧！有不能處理的問題，立刻來問我！”

說完，她就帶著一隊宮女去處理天花晚期的病人了。

天花晚期的病人渾身高熱，而且身上的天花痘不是全部出膿，就是一半出膿一半結痂，十分惡心。許多宮女一看就吐了，但吐了之后，她們看到慕容瀲還在救治，就也繼續做事了。

人家嬌滴滴的嬪妃都沒說什么，她們這些宮女怎么敢多說？

其實慕容瀲也覺得很惡心，但救人的時候根本想不到這么多，更因為，這天下只有她一個人能治療天花這種病。而她挑選秦海過來協助，也是因為秦海是她小師叔，這個治病的方法不能泄露，否則被人知道了，很可能會有人惡意制造天花病毒，然后用治療手段獲取民心，推翻朝廷。

因此，一切只能慕容瀲自己來。

她采取不同的措施，對于天花初期的病人，會高燒頭痛，所以采取內服藥物加施針的措施。早期的病人身上開始出現紅疹，但高燒和頭痛卻消失了，便開始藥浴加內服藥。中期的病人紅疹已經發展到全身，再次出現發燒，藥浴的次數要增加，并且要施針、內服藥物。至于晚期的病人，病體已經發展到全身，整個人陷入昏迷，就只能采取一種辦法。

那就是用慕容瀲帶回來的雪參，天花的主要病癥除了身上出痘除外，就是渾身高熱不退，而雪參的藥力可以控制住高熱，爭取時間給慕容瀲施針，殺死患者體內的病毒。因為雪參太難的，這個治療方法是保密的，只有慕容瀲和秦海知道，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才不到三天，這消息竟然泄露了出去。

“小主！”一個早期組的宮女跑過來，在門口著急地說：“您快去看看吧，那邊鬧起來了！”

慕容瀲將最后一針下好，吩咐宮女給病人服藥，站起來問道：“怎么回事？”

“回小主的話，楊太師家的大少奶奶也在早期的病區里，今日她不知怎么回事，一口咬定您有靈丹妙藥，一定要您拿下來給她服下。蕭姑娘勸了一下，楊家大奶奶不僅沒有聽勸，還帶領早期病區的病人們鬧了起來，說您不給靈藥，她們就要動手搶了。”

原來是這么回事。慕容瀲冷笑一聲，去了早期病區。

剛才走到門前，便聽到一個聲音大喊道：“我再也不想呆在這個鬼地方了！我要吃靈丹妙藥，我要痊愈離開這里！慕容瀲不是號稱天下第一神醫嗎？她不是從遼東帶回了雪參嗎？我要吃雪參熬制的藥！我要離開這里！”

“對！我們也要吃良藥，要離開這里！”其他人紛紛附和著。

慕容瀲的臉色一寒，推開門走了進去，問道：“誰要離開這里？”

她身上氣勢極盛，一下子將屋子里鬧騰的病人都鎮壓住了，誰都不敢說話，只有一個美貌的少婦站出來揚眉道：“你就是慕容瀲？”

慕容瀲也打量著她，問道：“你就是楊家大奶奶？”

“不錯！”楊大奶奶揚起下巴道，“我就是！我們楊家可是太師府，我是楊家大奶奶，你還不將雪參拿出來？”

“楊家？呵！”慕容瀲笑了一聲，“楊大奶奶，我在后宮居正五品份位，你公爹楊太師見了我也要行禮，你有命婦品階嗎？就敢對我大呼小叫？”

楊大奶奶被她說得一愣，隨即跺腳起來：“我不管！我是楊家大奶奶，身份矜貴，怎么能跟這些平民百姓住一個屋子？我要你單獨給我治療！我要吃雪參做成的湯藥！”

她說話的時候，夜光便提著一個盒子走了過來，問道：“小主，這碗藥……”

“拿去給秦太醫，他那里有個從中期變成晚期的病人……”慕容瀲的話還沒說完，楊大奶奶忽然撲了上去，一把將夜光手里的藥搶了過來。眾人還沒來得及反應，她便仰頭咕嚕嚕全都喝完了。

“小主！”夜光失聲叫道，“雪參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