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慕容瀲吃驚得手里的茶杯都翻了，臉色發白地問道：“再說一次？”

葉舒澤看著她的臉色，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憐惜，說：“慕容才人，芳清軒院子里的梧桐樹不是被風刮斷的，而是被人鋸到只剩樹皮，所以春天的風那么小，也能將樹刮斷。”

“竟然是這么回事……”慕容瀲喃喃，閉上眼遮擋住眼中的神色。

葉舒澤更不忍了，問道：“慕容才人，可要末將跟皇上稟報？謀害后宮嬪妃，這可是死罪啊。”

“不，不用了。”慕容瀲苦笑一下，搖頭道：“葉統領，后宮之事，你不懂。當日我只是個采女，地位卑微，就算被人害死，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可你現在是才人了，而且皇上對你的寵愛正盛。”葉舒澤建議道，“末將以為，慕容才人你可以趁著皇上對你的寵愛，將此事告訴皇上，讓皇上徹查，以免再給那兇手謀害你的機會。”

“事情已經過去一兩個月了，要查此事，談何容易？何況……”慕容瀲輕輕地嘆息一聲，“后宮嬪妃都是以色侍君，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皇上對我不過圖個新鮮罷了，等過段時間，自然就不喜歡了。我現在能大張旗鼓地找兇手，難保沒有人嫌棄我囂張高調，等我沒了寵愛，在這后宮樹了一大堆敵人，那以后的日子可有苦頭吃了。”

所以，還是算了？就算她現在已經不是采女，而是正五品的才人，也只能這么算了？葉舒澤對她的遭遇充滿了同情，卻也只能點頭：“既然慕容才人如此說，那末將也只好將此事瞞下。不過，慕容才人，昨日我們羽林衛已經去過一次芳清軒，難保兇手不會懷疑，到時候她將樹樁給打碎了，可怎么辦才好？”

慕容瀲露出為難的神色，說道：“那就請葉統領留心一下，若是有人前去芳清軒，還請葉統領將人拿下。”

“是。”葉舒澤應道。

等葉舒澤走了之后，夜光才重新端上清茶，含笑道：“當日芳清軒的事，總算有人調查了。”

“并不算調查，只是留著后手罷了。”慕容瀲望著窗外的晚霞，按了按心口：“我總覺得有事要發生，對了，太后那邊怎么說？”

夜光答道：“長樂宮那邊，依舊說太后只是日常胸悶，太醫已經請過脈了，開了藥，正修養著，沒什么大礙。只是，依舊不讓各宮嬪妃去探望。對了，蕭才人倒是親自去了幾次長樂宮，結果自然被攔著。”

慕容瀲聞言，眉頭便輕輕皺起。

按照規矩，她侍寢的第二天便要去給太后請安的，但是長樂宮那邊卻派人來說，太后的身體欠安，不必去了。慕容瀲曾表示給太后請平安脈，但玉樓卻親自出門阻攔，說太后的病不要緊，就是夏天到了，容易胸悶。

“慕容小主的心意，太后都清楚呢。”玉樓笑吟吟地說，“小主放心，小主是太后一手提拔出來的人，如今小主得勢，太后豈會不高興？太后說了，心意到就好，不必局限于繁文縟節。”

為了表示太后對她的疼愛，長樂宮也派人送了賞賜過來，因為她晉升為才人，可以戴金首飾了，送來的還是一套紅寶石金頭面，十分貴重。但是，再貴重的珠寶也不能遮掩心思。

太后只怕是對她不滿了。

自從她受寵，被封為才人以來，已經足足五天了，蕭子洛每天都在她這里歇著。因為日常伺候皇上起居，各種名貴的用具不時送過來，如今丹鳳樓的用具，只怕比先帝的妃位還要名貴。這幾日，慕容瀲也不知道招了后宮多少妒忌，除了李若華每天過來說話再識趣地回去之外，什么人都不來了。

楊瓊音更是幾天沒見蹤影了。

看來，是按捺不住了。

慕容瀲想了想，吩咐道：“待會兒我寫個單子，你讓人去太醫院那邊找人給我弄齊了里邊的東西。”

夜光知道她和太醫院的秦海太醫關系較好，便問道：“這事是不是還交給秦太醫辦？”

“不，這次找別人，一定不能是秦太醫。”慕容瀲三兩下將方子寫好了，吩咐道：“去吧，找個機靈點的。”

夜光便將這事交給了寶髻，寶髻很快便領了個小太監拖著板車回來了。

畫趣正閑得無聊，見了便皺眉道：“這是什么破盆子缸子？拿來丹鳳樓做什么？給皇上瞧見了沒的掃興，拿走拿走！”

小太監一愣，夜光便道：“都是小主要的東西，放著吧。書妍，賞。”

畫趣看著書妍拿著幾串錢塞到小太監手里，心中更是不好受，曾幾何時，慕容瀲還是個穿素衣粗布的采女而已，現在竟然能隨便賞太監幾吊錢了！

現場沒人注意她的神色，因為就在小太監離開的時候，蕭子洛來了。

“這是怎么了？”蕭子洛看著院子里的板車，好笑地問道：“瀲兒你要種花？這是什么花？看起來怪模怪樣的。”

“這不是花，是草藥。”慕容瀲笑著走了出來，將衣袖擼起，“皇上，您忘了嬪妾是做什么的嗎？”

蕭子洛打量著她，眼中滿是新奇，“朕知道你喜歡醫術，但你這樣子……像個村婦一樣，難道要自己種地？”

眼前的慕容瀲穿著短打衣褲，頭發也用布巾包了起來，整個就像民間傳說的村婦一樣，似乎要下地去了。

“對啊，丹鳳樓院子里空地很多，嬪妾早就想自己種些藥材了，只是沒時間。如今托皇上的福，太醫院終于肯正眼看嬪妾了，嬪妾便趁機要了些種子和藥材苗子，這就要種了。”慕容瀲摩拳擦掌，“皇上您先坐會兒，這藥材的苗子不能留久，只怕會死久了會死，嬪妾先種下再說。”

她說著便拉著蕭子洛的手要進屋子里，又轉頭問道：“夜光，我要的鋤頭鏟子都要來了么？”

“你還要自己揮鋤頭？慢著慢著。”蕭子洛登時不肯走了，“搬把椅子來，朕要看看你怎么弄的。”

慕容瀲仿佛也不愿對他多花心思，一顆心只撲在種藥材上邊，吩咐道：“畫趣，給皇上搬張椅子來！”

畫趣巴不得有靠近皇上的機會，立刻便將一張紫檀木交椅搬來放在屋檐下，又搬來了茶幾，沏茶來，柔聲問道：“皇上，這茶水您喝著可還行？這是……”

話還沒說完，安康時便給了她一個別多話的眼色。畫趣看看蕭子洛，蕭子洛的一雙眼睛都黏在慕容瀲身上，根本沒有留一絲一毫給她。

畫趣的心中充滿了失望，但她不灰心，她告訴自己，只要皇上還來丹鳳樓，她就有機會的！

蕭子洛完全沒注意到身邊還有個姿色不錯的宮女，他只是好奇地看著慕容瀲。

慕容瀲換上了粗布便想鋤地，可惜她手腕細弱，剛舉起出頭，小翼子便叫道：“哎喲！我的小主哎，你這手哪是能鋤地的？待會兒鋤頭都能給你的手墜斷了，還是奴才來吧。”

他拿著另一把鋤頭，吭哧吭哧地挖地起來，速度不知比慕容瀲快多少。

慕容瀲看著不住好奇，“小翼子，你還會鋤地？”

“回主子的話，奴才沒進宮之前，家里就是種地的。”小翼子一邊鋤地一邊回答，氣息都不帶亂的。“小主您說要鋤多少，奴才都給您鋤好了，翻上三遍地都行。”

“原來你還有這本事，早說呀。”慕容瀲笑了起來，指揮著小翼子將丹鳳樓北邊的地給鋤好了，又翻了幾遍，理平整了。

在這過程中，慕容瀲一直在旁邊指揮著，無暇他顧。

蕭子洛一開始還覺得這事新奇有趣，但他在丹鳳樓呆了快半個時辰也沒見慕容瀲多看他一眼，心中便有些不舒服了。

“瀲兒，你過來。”蕭子洛命令道。

安康時看皇上臉色不好，也上前勸道：“慕容小主，這里太陽大，您到皇上身邊坐著就行，有什么事讓奴才們去做，沒得曬黑了您。”

“不礙事，我曬不黑。若是這么容易曬黑，在山里采了這么久的藥早就黑成炭了。”慕容瀲假裝聽不懂他的暗示，擺擺手表示沒事的。

蕭子洛的臉色便沉了下去，又過了一會兒，他再次命令道：“慕容，你過來！”

“等……”慕容瀲正在指揮太監們將藥材苗種下，聞言頭也不回地應了一句話。

話還沒說完，蕭子洛便打斷了她：“朕讓你過來！”

慕容瀲吃驚地看了他一眼，確認他生氣了，這才慢慢地走過來，怯怯地看了他一眼。

“看什么看？”蕭子洛道，“老實坐著！”

慕容瀲這才老老實實呆在他身邊。

然而一切才剛開始，第二天蕭子洛再到丹鳳樓，慕容瀲又在擺弄她的藥材，似乎眼里心里只有這些草苗。每一次她都忽略蕭子洛，每一次都要蕭子洛生氣，她才回到蕭子洛身邊，可那一雙眼睛啊，還是不住地往藥草上看。

“這個小丫頭片子！”這天蕭子洛再一次被慕容瀲忽略之后，干脆也不叫她了，直接起身去了對面含章宮的嘉華軒找李若華，氣呼呼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