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的話仿佛警鐘一般敲在畫趣心上。

沒錯，雖然她嘴上沒說，但心里是當自己是小主的救命恩人的，所以才那么篤定自己會當上掌事宮女。但夜光的話卻提醒了她一個事實，那就是：就算慕容瀲愿意護著她，但后宮有的是比慕容瀲品階高的嬪妃，假如呂寶林、楊美人、李昭儀之中的任何一個要殺她，以慕容瀲的品階和個性，是絕對救不了她的，到時候要怎么辦？

畫趣站在原地，臉色慢慢地變白了，從青白變到了蒼白。

實際上，寶髻等人都知道，即便是嬪妃主子，也不敢隨便殺宮女，雖然她們有這個權(quán)力，但會給別的嬪妃落下話柄。其他嬪妃若是用這話柄大作文章，殺人的嬪妃被貶事小，失寵可就是大事了，為了個宮女鬧成這樣，根本得不償失。

這一點，畫趣和書妍進宮不久，所以都不知道，寶髻等人也沒有將話說出來。畫趣整天自詡為掌事宮女，對他們打來罵去的，如今被夜光教訓了，他們心里只覺得痛快、活該，怎么會幫畫趣？

只有書妍，看了看夜光，又拉住了畫趣，小聲勸道：“畫趣，你別說了，還是坐下來吃飯吧。”

“哼！”畫趣狠狠地一甩手，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書妍也不覺得尷尬，只是嘆了口氣，高聲道：“都沒事了，打攪大伙兒了，大伙兒繼續(xù)吃飯吧，今晚我來收拾飯桌就好。”

坐下之后，書妍又對夜光說：“夜光，畫趣的性子很急的，你別跟她一般計較，她不是壞人，就是說話不過腦袋。”

不是壞人？現(xiàn)在還難說，她持保留意見，不過性子不僅急，還很蠢就是了。夜光淡淡一笑，“書妍姑娘，我也同你說實話吧，方才那些話是我替小主說的，小主心善，又不懂后宮紛爭，不知道宮人都是不能縱容的。是什么身份就做什么事，若是做了不該自己身份做的事，就會惹來麻煩，甚至，帶給整個丹鳳樓滅頂之災(zāi)。我是擔心畫趣姑娘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所以多嘴了些，書妍姑娘，你別誤會。”

“我知道的。”書妍點頭，“畫趣那邊，我也會勸勸她的。”

她心思單純，沒聽出夜光話外之意，其他兩桌的宮女太監(jiān)可不是省油的燈，各個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替小主說的？她不過是進去給小主送了杯茶，怎么好像忽然與小主親近了許多？這究竟是另一個自詡掌事女官的囂張之徒，還是……已經(jīng)說動了小主什么？

夜光知道寶髻等人心里想什么，晚上也偷偷地用輕功飛上三樓的臥房，跟慕容瀲報告了。

“知道了。”慕容瀲睡在輕紗之后，聲音懶懶的。“明天一早，在樓門口等我。”

“是。”夜光應(yīng)著，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她們不知道的是，為了夜光的一段話，畫趣一晚上都沒睡著，書妍勸她說夜光也是為她好，反而被她搶白一頓，害得書妍也不敢說了。畫趣想了一夜，覺得雖然主子不得勁，但現(xiàn)在只有主子能護住她，她一定要當上掌事女官，然后好好地教訓夜光這個小蹄子！

打定主意，她天還沒亮就起來了，早早地便守在三樓門口，讓值夜的絮游和翠霧去打水。等慕容瀲一起床，便殷勤地服侍慕容瀲洗漱。

慕容瀲很清楚她為什么這么做，但沒有明說。

畫趣便以為自己更得主子的心了，連下樓都扶著。到了樓門口，慕容瀲問道：“日頭還這么早，呂寶林那邊準備得如何了？去打聽了么？”

“啊？”畫趣一愣，她一整個晚上都在想怎么討主子歡心，好坐上掌事女官的位置，根本忘了還要去打聽暮云閣的事。

慕容瀲臉上露出不滿的神色，“怎么辦事的？這么熱的天，太陽都出來了，是想讓我在暮云閣門口曬太陽等著，還是去催呂寶林？”

畫趣被問得啞口無言，她怎么敢去催呂寶林？跟天借膽了還是貓妖有九條命不怕死？但是讓主子在太陽底下等著……這不是讓主子受苦嗎？這根本就是招主子討厭，哪還能討主子歡心？

便在這時，夜光的聲音響起了：“回主子的話，奴婢方才已經(jīng)去問過暮云閣的宮女了，她們說呂寶林也起身了，正在用早膳呢。主子不如也用些早膳，奴婢再去門口等著，若是暮云閣那邊有消息，奴婢再來請主子，主子以為如何？”

畫趣才發(fā)現(xiàn)，夜光不知何時竟站在了樓門口的臺階旁，更氣的是，在她被問得不知怎么回答時，夜光竟然早就將事情安排得妥妥當當了！

連慕容瀲也點頭道：“如此甚好，你再去探吧。”

“是。”夜光欠身，回頭道：“寶髻姑娘、淺華姑娘，勞煩你們服侍小主用早膳。”

寶髻和淺華可樂得看畫趣出洋相，立刻應(yīng)道：“是。”然后便將早已準備好的早膳端了上來，在大廳的一角布了桌椅。

畫趣被排斥在外，心中更是憤恨不已，她已經(jīng)確定，夜光那小蹄子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與寶髻等人勾結(jié)在一起，就是為了給她難堪呢！她怎么能容忍別人在主子面前表現(xiàn)？眼看著慕容瀲在椅子上坐下，寶髻便要將準備好的早點從食盒里取出來，她便沖上前，劈手搶過，說道：“讓開！我來！”

“哎呀！”寶髻輕呼一聲，碟子便在地上摔了個粉碎，里邊的水晶蝦餃全都灑在地上，弄臟了。畫趣登時愣在原地，隨后狠狠地瞪了寶髻一眼：都是這小賤婢故意的！否則這碟子怎么會摔？

寶髻卻沒管她，嚇得眼中含淚，立刻跪地請罪道：“都是奴婢不好，求主子責罰！”

“主子……”畫趣這才后知后覺地想到，她應(yīng)該先認錯的，否則主子會不高興的。

但是，已經(jīng)晚了，她清楚地看到慕容瀲臉上露出了不滿的神色，她和藹地對寶髻說：“起來吧，不關(guān)你的事。”

寶髻，抹著眼淚站了起來，淺華趕緊道：“主子，這里還有一碟春卷呢。”

“嗯。”慕容瀲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隨后不再說話，默默地用餐。

不知怎么回事，畫趣忽然覺得，不說話的主子，冷得有些可怕，好像一尊隨時都能化身為修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