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慕容瀲端起茶盞，慢慢地撥著茶杯里的茶梗，問道：“你方才說寶髻和畫趣拌嘴了，她們到底怎么回事？”

“回小主的話，因畫趣姑娘近來的表現叫院子里的其他宮女太監心生不滿，所以寶髻姑娘才與畫趣姑娘拌嘴了。”夜光道，“丹鳳樓沒有掌事宮女，但大伙兒都以為畫趣姑娘與書妍姑娘是服侍小主最久的人，又與小主同患難過，丹鳳樓的掌事宮女應是她二人中的一個。其中小主對畫趣姑娘多有縱容，看來畫趣姑娘更受寵些，畫趣姑娘便認為自己是預定的掌事宮女了，對咱們這些宮人便頤指氣使起來。”

“今日畫趣姑娘讓寶髻姑娘給小主送茶，剛好寶髻姑娘在整理院子里的花草，便隨口說了句沒空，讓畫趣姑娘送。畫趣姑娘便大怒起來，說寶髻姑娘犯上，要責罰寶髻姑娘。寶髻姑娘回了句‘大伙兒都是宮女，哪來什么犯上，又不是掌事宮女，擺設什么架子’，畫趣姑娘便打了寶髻姑娘一下。寶髻姑娘這會兒在哭呢，又怕叫主子知道她們拌嘴的事，奴婢剛好經過，便替寶髻姑娘送茶來了。”

一連串的話聽得慕容瀲不禁挑眉，“夜光，你這是在告狀么？”

“回小主，奴婢只是實話實說，而且認為，小主已參入后宮爭斗之中，還是盡早定下掌事女官為好。否則的話，外有敵，內又亂，小主便是腹背受敵了。”

“是么？”慕容瀲輕輕地嘆了口氣，“我心中也煩惱得很，不知該選誰呢。”

夜光抬頭道：“奴婢斗膽，求主子恩典，立奴婢為丹鳳樓的掌事女官。”

“哦？”慕容瀲嘴角緩緩露出一個笑，問道：“為何呢？你這句話給其他宮女聽了，可是大大的不服。”

她的眼中充滿了考量，夜光卻不怕，眼底一片坦然和自信：“她們不服她們的，奴婢既然敢毛遂自薦，就有叫她們服氣的手段。這一點，小主請放心。”

“然而，即便你有手段，我卻為何要選你？”慕容瀲繼續問道，“你有哪里比得過我的書妍和畫趣呢？她們可是跟我同生共死過來的。”

“書妍姑娘與畫趣姑娘確實對小主而言功勞巨大，但她們不適合做掌事宮女，書妍姑娘性子太老實，沒有心眼，也沒有競爭之心。畫趣姑娘則剛好相反，她心眼太多，太喜歡自作主張，不服管，已經太多次越過小主行事。人心不足蛇吞象，若是再讓她登上掌事女官的位置，只怕會給小主招來性命之災。”夜光將問題一點點指出，“還有一點，也是最重要的，書妍、畫趣兩位姑娘都是隨小主從宮外進來的，對后宮之事不熟悉，再忠心，也不能為小主分析后宮之事。”

“那寶髻淺華等四人呢？”慕容瀲眼中已帶著些笑意，“她們可是太后賜給我的人，長樂宮里的人，難道會對后宮不熟悉？”

“她們自然熟悉，但小主已經處處受楊美人鉗制，若是再將太后的人放在身邊做掌事女官，便會被太后和楊美人掌控得死死的，再也沒有自己做主的可能。”

“但是……”慕容瀲遲疑地皺眉，“太后賜給我的宮人，若是屈居他人之下，只怕太后知道了要不高興。”

“那小主可以讓四個太監中的一個做掌事太監。”夜光建議道，“依照奴婢觀察，小軫子便不錯，他心思細膩，處事沉穩有度。近來畫趣姑娘在宮苑里行事高調，與各位宮女太監都有了矛盾，一直都是小軫子勸解諸位宮人，才免于吵架的。”

沒想到她的觀察這么仔細，還以為她一直在養傷而已呢，看來這個人沒白救。慕容瀲更來了興趣，“即便他們都不適合，為何你就是最適合做掌事宮女的人？”

“因為奴婢對后宮之事熟悉，不至于叫小主對后宮之事兩眼抓瞎。也不是任何嬪妃的人，沒有背后勢力會通過奴婢控制小主。而且，奴婢能看出這丹鳳樓宮女太監們的心思，說明奴婢不是個愚笨之人，有心機也有手段，同時，還有武功。不過，這都不重要，最重要的一點是……”

夜光望著慕容瀲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奴婢的命是小主救的，這一生一世，都會忠于小主，為小主赴湯蹈火，與小主不離不棄，直到來世，也愿意結草銜環，以報小主救命之恩。”

對一個練武之人來說，沒有什么比成為絕頂高手卻又被廢了武功更痛苦了。那五年形同廢人的日子，夜光再也不想過，也正因為如此，她深深地感念慕容瀲的恩情。

這一點慕容瀲當然清楚，從她知道夜光身上中的是心如鐵這種毒之后，就篤定，只要她能解了心如鐵的毒，夜光一定會對她死心塌地。只是，她還有一件事不明白。

“夜光，你老實告訴我，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慕容瀲嚴肅地問道，“心如鐵，可不是誰都能中的毒。”

夜光早就聊到有一天她會這么問，也沒打算隱瞞，老老實實地說了出來。“奴婢……是赤焰暗衛首領之女，奉先帝之命，一直守在先帝的柔妃身邊。但五年前先帝生病，貴妃污蔑柔妃下咒害先帝，柔妃慘死，奴婢也被下了心如鐵，打入掖庭宮服勞役。三個月前，老總管告老還鄉，才趁機將奴婢從掖庭宮接了出來，讓奴婢呆在昭陽宮中。老總管曾說，有機會一定將奴婢救出去，但如今，奴婢只想在后宮里照顧小主，讓小主安安穩穩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只顧著自己說話，沒看到慕容瀲眼中一閃而過的震驚之色。

赤焰暗衛！夜光竟然是赤焰暗衛！

赤焰暗衛是隸屬于皇帝身邊最機密也是武功最高的暗衛，就連曾經身為皇后的她，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少赤焰暗衛，他們身在何處。她只知道，現在的赤焰暗衛首領名叫墨陽，是當年蕭子洛費盡心思才安插在赤焰暗衛里的人。

如果夜光真的是赤焰暗衛，那她在后宮中可就如虎添翼了！

“夜光。”慕容瀲的眼睛瞇了瞇，沒有答應什么，只是吩咐道：“明天我要去太醫院給呂寶林抓藥，你隨我去吧。”

“是！”夜光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