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宮之中的妃位除了皇貴妃，只有良妃和德妃，但即便是一年多前她入宮冊封時，呂文怡也沒見過。根據后宮的說法，是因為良妃身子虛弱，而德妃醉心禮佛，所以兩人都深居簡出，基本不見人影。

現在怎么會這么巧遇到德妃，呂文怡很好奇。

德妃仿佛也看得懂她的好奇，在坐輿上笑道：“今日是十五，本宮去寶華殿誦經禮佛，也是巧了，否則還真看不到你。”

寶華殿是宮中供奉佛像的地方，常年有僧人尼姑在里邊誦經，宮中的嬪妃也可以去那里上香拜佛。只是寶華殿在昭陽宮正北邊，昭陽宮、長樂宮、鳳藻宮是自東向西成一排的，若是從寶華殿回鳳藻宮，為何不直接從長樂宮后邊的通道走，反而要走御花園呢？

解釋只有一個，那就是德妃故意的。

看來……呂文怡默默地想。她在御花園里打噴嚏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整個后宮，而她分位的變動，讓原本平靜的后宮起了波瀾，原本沉睡在水里的妖魔鬼怪，都冒頭了。原本以呂文怡的身份，她是不需要跟誰結黨的，但今時不同往日，楊瓊音分位比她高，原本就有個厲害的太后姑姑，現在又得到了慕容瀲這個神醫的幫助，她一個人對付起來，便是有心無力。

想通這點的時候，呂文怡已經到了鳳藻宮的主殿鳳藻殿，德妃下了坐輿，帶著呂文怡進了鳳藻殿的西暖閣。一路走來，呂文怡只覺鳳藻殿的大堂裝飾還算素凈中透著華貴，但到了西暖閣，便真的是素凈了。

西暖閣的北邊放著一張錦榻，上邊鋪著墨綠色的彈墨氈子，放著寶藍色的引枕，錦榻對面，兩排四張交椅。整個西暖閣，只有藍、白、黑、青四種顏色，連花瓶里插的時鮮花卉花都是藍色的繡球花。

“本宮素來禮佛，不喜華貴之色，叫呂寶林見笑了。”德妃含笑在錦榻上坐下，指了指旁邊的位置道：“呂寶林請坐。”

很多事呂文怡不是不懂，只是不想去遵守而已，經過楊瓊音教訓她的事，呂文怡已經明白了，該低頭的時候要低頭，該懂禮數的時候，必須要遵守禮數。例如現在，她是六品寶林，德妃是從一品妃位，中間差了好幾個品階，她就絕對不能坐在德妃身邊的位置。

“多謝娘娘抬舉，嬪妾坐在這里就好。”呂文怡告了聲罪，坐在最下首的椅子上。

德妃對她的表現十分滿意，夸贊道：“后宮之中像呂寶林這樣懂規矩的新晉嬪妃已經很少了，本宮瞧著，與呂寶林十分投緣呢。嬋娟，將那瓶大理國進貢的消腫白藥膏取來，給呂寶林抹上。”

“是。”名叫嬋娟的宮女立刻取來一個白玉瓶，一打開，瓶子里傳出淡淡的香味，便要為呂文怡抹在臉上。

“我自己來就好。”呂文怡不敢讓嬋娟動手，萬一德妃覺得他不夠尊敬怎么辦？呂文怡抬頭道：“嬪妾自己涂，怎敢勞娘娘宮里的姑姑動手？”

“左右不過是個宮女罷了，要什么緊？你也是宮里的正經主子。”德妃謙和地說，“不過傷是在你臉上，還是你自己涂才知輕重，嬋娟總是粗手笨腳的。”

“娘娘這樣好的人，身邊的姑姑若是粗手笨腳，嬪妾身邊的人大約都是呆子了。”呂文怡笑了笑，扯動傷口，不禁痛得嘶了一聲。她不再猶豫，趕緊將藥膏涂在臉上，果然覺得一陣清涼，臉上火辣辣的疼痛緩解了不少。

涂完了藥膏，呂文怡便等著德妃說接下來的話，沒想到德妃卻讓宮女將茶端了上來。這情況，看來德妃是不會自己主動說了。呂文怡一咬牙，眼圈一紅，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哽咽道：“娘娘，求娘娘仁慈，為嬪妾做主！”

“呂寶林這是做什么？”德妃忙將手上的茶杯放下，叫道：“嬋娟，快將呂寶林扶起來。”

“呂小主快請來吧。”嬋娟作勢去扶。

呂文怡當然不肯起來，她搖頭，流著淚道：“娘娘，嬪妾今日受了莫大的恥辱，求娘娘為嬪妾做主！”

“你……”德妃欲言又止，嘆了口氣道：“你先起來，后宮之中哪能隨便跪人呢？更何況本宮只是鳳藻宮的主位罷了，你是昭陽宮的人，本宮怎么能為你做主呢？”

“正因娘娘是鳳藻宮的主位，才能為嬪妾做主。”呂文怡被畫眉扶著站起來，不敢坐下，只站在原地垂首流淚道：“今日打嬪妾的，正是楊美人！”

她會選德妃投靠，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楊瓊音住的清涼殿是鳳藻宮的東配殿，而德妃，是鳳藻宮的主位。楊瓊音不是仗著她的品階高就羞辱她么？那她就投靠她的主位嬪妃，所謂縣官不如現管，德妃若是給她使絆子，看她有什么辦法！

德妃聽到楊美人三個字，果然很吃驚，不禁坐直了問道：“這到底怎么回事？你且從實說來。”

“是。”呂文怡應道，將慕容瀲如何跟她說聞花粉就能治病、她如何在御花園里不停打噴嚏引來楊瓊音，楊瓊音又是如何羞辱她，打她耳光的事情說了一遍。至于慕容瀲之所以讓她去聞花粉，是她主動讓慕容瀲給她治病，楊瓊音會打她是因為她直呼其名，還有慕容瀲曾勸她停下是她自己堅持聞花，這三件事，她只字不提。

“娘娘，嬪妾雖不如楊美人出身顯赫，但也是堂堂侯府出來的，自小金尊玉貴地長大，從未被打罵過，不曾想今日……”呂文怡撫著自己的臉頰，哭道：“娘娘，昭陽宮沒有主位嬪妃，皇貴妃又為后宮事務繁忙無暇理會，只有娘娘能為嬪妾做主了！”

“唉……楊美人做得也太過了，只是她出身高貴，又有太后做主，本宮便是有心為你做主，也是有心無力。”德妃依舊推脫著，又問道：“至于那位慕容寶林……本宮總不好叫她來訓斥一番吧？”

呂文怡不禁在心里暗罵了一聲老狐貍，德妃分明想要她效忠，卻只是說著場面話，不肯為她做主，看來是要她主動說出陰謀，讓德妃手里有了把柄，她才肯幫忙了。

“娘娘，明的不行，嬪妾便是使陰招也要報這個仇的，只是頗有些風險，若能得到娘娘的幫助，嬪妾自然十拿九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