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為人知的經(jīng)歷,不是都可以訴諸文字。
孤獨、痛苦與絕望的穹頂籠罩著一個孤獨的人時,所有的文字,都是蒼白。
葉長天枕著雙臂,安靜地聽著蕭入畫的講述,可那時不時顫抖的睫毛,寫滿了后怕與擔憂。
“就這樣,我逃入豫中城,為了躲避第五初夏追尋,我以鬼魔的身份,加入豫中城的軍隊之中,后來被分配到了王橋大將麾下……”
“你是怎么讓他們相信你是鬼魔的?”
葉長天睜開眼,看著蕭入畫問道。
蕭入畫伸手,從腰帶上摘了一個精美的心型銅制香囊,搖晃了下,香囊中釋放出了一縷淡淡的黑煙,緩緩說道:“偽裝總有暴露的風險,索性我在香囊里封印了一些殘存的鬼魔之氣。我也是借助這里的鬼魔之氣,配合幻靈佩,幾次變化模樣,最終才選擇以本面目示人的。”
葉長天坐了起來,接過香囊仔細看了看,然后遞給了蕭入畫,擔憂地看著蕭入畫,說道:“你的傷勢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必須早點療傷。”
蕭入畫微微搖頭,嘆息道:“不是時間,不是這里。”
葉長天走下床,輕聲說道:“走吧,我們離開這里。”
蕭入畫有些錯愕,然后連忙走向葉長天,說道:“我們不能就這樣走了,那里還有近五百修士啊!我們要是走了,他們必然會被抓走的,到時候必死無疑!”
葉長天看著蕭入畫,問道:“你是圣地的人嗎?”
蕭入畫清楚葉長天的意思,直接回道:“葉長天,我們都是玄靈大陸的人啊!你忍心在這鬼魔的世界里,看著同袍被抓,被殺嗎?你能無動于衷嗎?若是我們就此離開,你能睡得著嗎?”
葉長天看著蕭入畫,認真地說道:“能。”
蕭入畫頓時語塞,賭氣一般走向出口,說道:“你是冷血的人,我蕭入畫不是!”
葉長天嘆了一口氣,揮手一個空間置換,看著面前的蕭入畫,無奈地說道:“大小姐,這不是冷血的問題!你看清楚了,那些人是玄靈的人不假,但他們與我們有什么關系?我們拿什么義務去救他們?”
“葉長天!不是什么時候都講究利益的!在生命面前,你能不能放下盤算?”蕭入畫大聲喊道。
“如果讓我選擇,救你一人,還是救他們五百人,我會決然地選擇你!沒有所謂的利益與計較!但蕭入畫,他們這些人,已經(jīng)有了死的覺悟!接受死的結局,沒有什么不妥!”葉長天冷靜地說道。
蕭入畫轉身,背對著葉長天說道:“我不需要你救,我也不喜歡你所謂的死的結局!你改變了龜靈島,改變了云天國,改變了西靈,為什么在這里,你卻不愿意改變?你到底還是不是葉長天?”
葉長天看著蕭入畫走開,很想告訴她,這些人,已經(jīng)沒有救了!
沒有了紅心離石,這些人早晚會魔化,一旦出現(xiàn)在外面,他們自己不僅會死,連同他們的家人都可能遭殃!
不是所有美好的出發(fā)點,都指向了美好的結局!
天真!
善良的你,就不能有一點點的腦子嗎?!
蕭入畫憤憤然走出了山洞,仔細感知了下,這個可惡的葉長天,竟然沒有跟上來!
好吧,無論如何,自己不能放棄這些人!
都是玄靈大陸的人,雖然素不相識,但看著一群群同袍成為待宰的羔羊,蕭入畫無法忍受。
“終究需要一個人承擔。”
蕭入畫沒有再等待,葉長天不出來,已經(jīng)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不需要說什么,不來,就是他的答案。
蕭入畫抬眼看向山谷方向,那里,有五千鬼魔大軍!
而自己,只有一人!
但對于整個鬼魔大軍而言,此時是最為虛弱的時候,如果等真正的王橋大將返回,再想救人,將難如登天!
蕭入畫不知道為什么,好想哭,自己長這么大,從未經(jīng)歷過如此恐怖的生活。
縱然是聽過描繪,看過傳聞,但那些與真正接觸鬼魔完全是兩回事!
孤獨的背負,黑暗里的掙扎,自己似是無助的嬰孩,小心翼翼地躲避著四處游走的狼。
裝作堅強的自己,孤獨中不曾有一滴淚。
但為什么此時,卻很想哭。
蕭入畫飛入山谷時,看到了呂一口那一雙賊眉鼠眼,呂一口看到蕭入畫梨花帶雨,瞬間有些心疼,這樣的美人,大將也不知道憐惜下,地動山搖個不停,好歹溫柔點啊。
“夫人,大將呢?”
呂一口改了稱呼。
呂一口瞇著眼,帶著微笑,然后看到了蕭入畫拿出了一個紅紅的東西,像是紅色的大喜請柬,只是請柬你送我手里啊,為什么塞我懷里?
呂一口低下頭,看著穿過自己胸膛的劍,一道道火紋猶如裂縫一般,瞬間爬滿了呂一口身軀,臉上的錯愕剛剛浮現(xiàn)出來,臉上也出現(xiàn)了火紋。
砰!
火紋如刃,碎滅了呂一口的生機,火光中,燃滅了所有的黑霧。
呂一口到死都不明白,為什么自己說一句話,會被大將踹,為什么又是一句話,被剛剛成為大將夫人的女子殺?
難道說,自己名為呂一口,便意味著自己要折損在這一口之中?
禍從口出啊!
我呂一口不服!
看來,運氣這個東西,雖是縹緲,但卻很實在。
輪到你背的時候,就是那么背。
雖有否極泰來,陰陽交替吧,但呂一口,算是等不到了。
鬼魔將領們也沒有整明白,為什么這女人突然發(fā)瘋了?
難不成是被大將用強了?長沙小說網(wǎng)
欺負了?
心有不爽?
姐姐,你心情不好,也不能欺負我們啊!
蕭入畫哪里管那么多,趁著這些人錯愕,先殺幾個高手再說,免得打群架自己吃虧!
蕭入畫不愧是合體期的高手,沒有了大將鎮(zhèn)場子,還少了呂一口這個高手,剩下的,基本上都是合體之下的鬼魔將領,哪里是蕭入畫的對手!
蕭入畫刷刷出手,直斬五人,到這個時候,鬼魔軍隊才反應了過來,開始反抗,并展示出了鬼魔軍隊強大的一面。
葉長天隱藏在暗處,看著大展神威的蕭入畫,以一己之力決戰(zhàn)鬼魔軍團,當真是極有看點的。
蕭入畫這一招橫掃千軍,竟將火法則鋪展至了十余丈,而這種附帶法則與火元素的雙屬性攻擊,對于鬼魔的傷害是極大的,何況蕭入畫使用的是烈日炎炎劍這種堪比靈器的法寶。
雖然蕭入畫的清場效果不錯,但眼前的這一支鬼魔大軍確實不凡,極為擅長戰(zhàn)斗,且素質(zhì)極高,縱死不退,是一支讓人畏懼的軍隊!
修為的壓制并不是絕對的,尤其是面對處處需要法則與法神的鬼魔,蕭入畫的心神耗費是極大的,法則的調(diào)動與法神的催動,都需要以神魂為支撐的,并不是沒有窮盡的大海。
一旦神魂耗費過大,必然會導致蕭入畫進入至虛脫狀態(tài),而虛脫之下的她,能不能壓制傷勢還是一回事!
“善良就了不起了嗎?善良不動腦子,能解決問題嗎?”
葉長天看著逞強的蕭入畫,很想將她帶走,離開這里!
這里給自己一種壓抑感,似乎這里是一個風暴眼。
葉長天閃身進入至押解玄靈修士的樹林中,沖著還愣著的三百余鬼魔士兵喊道:“王橋大將被殺了,呂一口上將被殺了,你們還愣著干什么,兄弟們,抄家伙上啊!為大將報仇!”
這些鬼魔士兵聽聞之后,頓時嘩然,一個個氣憤填膺,大喊著“為大將報仇”便沖出了樹林。
葉長天冷冷地看著一群群人從身邊路過,遠處激烈的戰(zhàn)斗有效的配合了葉長天,這些人竟沒有幾人懷疑,直接沖了出去。
不過倒是有幾個聰明的鬼魔,嘴上喊著沖啊,但卻沒走幾步,最后看著人都出去個差不多了,才大家一合計,腳底抹油吧。
大將都被殺了,自己小兵上去還不是死?
報仇是重要的,但小命也是重要的嘛。
有個哥們更夠義氣,看著發(fā)愣的葉長天,還不忘說道:“兄弟,一起逃走吧。”
葉長天搖了搖頭,喝道:“我生是圣靈人,死也是圣靈人,我是男子漢,受傷不下火線!沖啊……”
葉長天跑了出去。
這幾個哥們看著葉長天的背影,不由暗暗嘆息,這個小子真蠢,既然自己送死,那就隨他去吧,自己等人還是快跑吧。
葉長天看著離開的這群人,微微搖頭,看來,是人,就有貪生怕死的。
敬畏那些不曾后退一步的英雄,敬畏那些犧牲在戰(zhàn)場上的人,敬畏那些死的時候,頭顱都朝向前方的人!
縱然他們是敵人,也值得敬畏。
葉長天不想殺那些逃走的人,怕污了自己的涅天!
密林之中,劍光飛掠,寒光如網(wǎng)。
看著驚喜交加,一個個站起的修士,葉長天招手,收回了涅天劍,刷地一揮劍,一道劍光掃過地面,冷冷地對眾人說道:“地獄中,死亡的先后是沒有意義的。但怎么死在地獄里,卻是有意義的。”
“你們不甘心被屠宰,我葉長天給你們一次機會!去,殺掉所有的鬼魔!縱死,也要有男人的樣子!不要再匍匐在這里,跪拜在這里!”
“葉長天?!”
所有人聽到了這個名字!
是他!
他出現(xiàn)了!
玄靈的傳說!
天門的門主!
數(shù)次掀起玄靈風云,又全身而退的男人!
他救了我!
我還活著!
是的,我還活著。
我的目光看著大地,我竟跪拜在了這里?我曾匍匐在這里?
我是男人,怎么可能像是一只溫順的屈從的羔羊?
男人,是有尊嚴的!
呵呵,丟掉了尊嚴,讓人痛不欲生。
“去,拿回你們的尊嚴!”
葉長天的聲音伴隨著激蕩的神魂,傳入至每個人的心中。
不知道是誰率先嘶吼了一聲,一跺腳,便飛向了鬼魔大軍方向,隨便便是集體的行動。
一滴水撕開了大壩,所有的水,都會順著裂縫涌出去,直至將裂縫撐開,將大壩潰散。
葉長天收回涅天,神魂掃去,關注著這一場廝殺,不,是屠殺。
憤怒與屈辱,能給人帶來力量,與瘋狂。
眼前的這批被釋放的修士,充分證明了這一點。
葉長天瞇著眼,緩緩抬起頭,看著虛空,那里,不存在任何東西。
可葉長天有一種直覺,那里,似乎有一雙眼睛在看著自己,在遙遠的不可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