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馬一臉懵逼：“王爺，您是說……”

　　中原王緩緩道：

　　“老馬，你可知道，中原王府部署了這么多年，費盡了籌謀，付出了就算是一般大世家也是連想都不敢想的巨大財富……所有人都這么小心的動作，自始至終單線聯(lián)系……”

　　“終于……在這張網(wǎng)即將形成的時候……卻被一網(wǎng)打盡，對于主事之人而言，是如何的難以接受。”

　　中原王深深吸了一口氣，道：“你說咱們的王府，像不像這一池的魚？”

　　管家目光也轉(zhuǎn)為銳利起來，道：“王爺，您的意思是說，我們之中出現(xiàn)了內(nèi)奸？”

　　中原王淡淡點頭，眼神中有嘲諷之意，道：“不錯，內(nèi)奸，一個總覽全局的，了解一切的內(nèi)奸！”

　　中原王眼睛銳利的看在管家老馬臉上，如同兩根燒紅了的針，在扎著他的臉。

　　就這么盯著他，慢慢的道：“多年籌謀付西風(fēng)，金鱗始終難成龍；自負(fù)胸有天下策，座前麾下皆豪雄；夢里夢外勤耕耘，云上云下苦翻騰；編得一張?zhí)煜戮W(wǎng)，藏有三子在深宮；長袖舞起軍政意，運籌中原入囊中；萬事皆備待時至，一朝煙火一場空；此生陌路何所致，天下何人解疑容？”

　　管家老馬頓時一臉激動，贊嘆起來：“王爺，好詩。王爺，好詩啊。”

　　“……”

　　中原王微微閉上眼睛，輕輕地呼了一口氣。

　　我是可你話呢……你特么給我來一句好詩？

　　都到了這種地步，難道，還不能坦誠相見么？

　　“這一個內(nèi)奸，就是那一條毒魚。這個內(nèi)奸在不斷的吐泡泡，將所有與他接觸過的，全數(shù)都牽連了起來，牽連進(jìn)死厄之中，難得幸免。”

　　中原王威嚴(yán)的臉上現(xiàn)出微微笑容，然而臉上的笑紋，卻是每一條都透著冷酷。

　　管家一臉憤怒，咬牙切齒，道：“王爺，那人是誰？是誰這么喪心病狂！？您可知道？”

　　“我知道，我當(dāng)然知道，若是時至今日，我仍不知，豈不是愚昧至極？”

　　中原王看著管家的臉，眼神中愈發(fā)的冷漠，卻又有摻雜了幾許悲涼，幾許空洞。

　　管家義憤填膺道：“還請王爺下令，屬下哪怕拼了一死，也決不會放過此僚！此僚罪大惡極，合該誅滅！”

　　中原王靜靜的道：“老馬啊，你真的是這么想的嗎？”

　　“是！屬下幾乎氣炸了肚皮！”

　　中原王呵呵一笑：“那我告訴你又何妨，那個人……就是你。”

　　“是……”管家愣在原地，張著嘴，愣呵呵的看著中原王。

　　中原王與管家近在咫尺，眼神壓迫性的看著管家，咬著牙，露出一絲微笑，低聲道：“是啊，就是你！”

　　“王爺！？”管家驚慌的后退一步，差點摔落水池：“王爺，您……我……冤枉啊……這……我對您……一輩子忠心耿耿啊……”

　　中原王臉上露出自嘲：“呵呵呵……一輩子忠心耿耿……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后合，笑出了眼淚。

　　只笑的眼淚順著臉頰嘩嘩的流下來，依然在笑：“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

　　“太好笑了！太好笑了！”

　　中原王瘋狂的大笑著，絲毫不顧儀態(tài)的大笑著。

　　“老馬，你對我如此的忠心耿耿，那請你告訴我，老老實實的告訴我……我還能見到我兒子么？我還能見到世子一家嗎？見到他們的最后一面？”

　　中原王嘴唇咬出了血。

　　管家驚慌失措：“王爺……您怎么了？我剛接到消息，世子的車駕，已經(jīng)即將進(jìn)入豐海范圍啊……您，馬上就能見到他們了！”

　　“馬上就能見到……哈哈哈……我已經(jīng)見到了！”中原王慘笑起來，整副身軀都在顫抖。

　　他從懷中取出手機，里面，是連續(xù)幾十張圖片。

　　管家的目光注視在通話人名字上。

　　陰陽客！

　　“看看吧，好好看看吧，我的忠心耿耿的管家。”中原王并沒在意管家看什么。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什么都不在意！

　　仍舊是癲狂的大笑著：“看看！看看！我看到了，你，也看看。”

　　管家顫抖不已：“王爺，王爺……”

　　“我讓你看！”

　　“……是。”

　　管家拿起手機，一張一張的圖片一路翻下去。

　　照片內(nèi)容全都是一具具尸體，有男有女，還有幼童；還有幾張照片更是一家人整整齊齊的死在一起的。

　　中原王看著府中垂柳，正隨著清風(fēng)婆娑著已經(jīng)光禿禿的枝條。

　　偶爾一聲輕微的響聲，一根枝條就斷落下來。落入塵埃。

　　“世子一家，就在今天下午，被發(fā)現(xiàn)死在路上，小芒山口。上下連同隨行護(hù)衛(wèi)，男女老幼，一個不留！包括本王的那幾個孫子孫女……”

　　中原王深深吸著氣：“世子在上京，包養(yǎng)的幾個外宅，也在差不多的時間，全家上下，連同幼童，盡皆死于非命！”

　　“現(xiàn)在，此時此刻，中原王一脈，還剩下了多少人你知道么？”

　　中原王淡淡的笑著：“就只剩下了我自己，我自己一個人了！”

　　“就只剩下我自己還沒死；所有與我有關(guān)系的，所有我的血脈，所有我的……”中原王咬著牙齒，咯嘣的一聲，竟將一顆牙齒生生的咬碎了。

　　“……親人！”

　　“我的親人，我的血脈，一個都沒有活在這世上了！”

　　中原王看著管家蒼白的臉色，顫抖的身子，緩緩逼近，眼神陰鷙壓抑：“這就是你說的，我即將與兒子團聚了？”

　　管家驚慌萬狀的分辨道：“王爺，就算世子遭逢意外，也跟我沒關(guān)系啊……”

　　“好一個沒關(guān)系，當(dāng)時是你建議我，將世子從上京接回來，因為留在那里，恐怕會有不測，畢竟有成家閨女的事情在前，與太子已經(jīng)結(jié)下血仇，還是讓世子一家人回到豐海這邊，始終是自己的地盤，更有保障……”

　　“所以我聽了你的，讓他們回來。”

　　中原王眼神血紅，道：“你知道么？那時候我就知道是你；但我卻誤以為，這是上層的意思，讓我們一家聚于一處，只要從此不再搞風(fēng)搞雨，便保留我一條血脈……”

　　“但我卻怎么也沒有想到，你們居然會如此毒辣！”

　　中原王眼睛里如同滴血，嘴角卻是在真的滴血，突然一聲大笑：“好笑！好笑！真特么的好笑！我自認(rèn)為掌控了一切，自認(rèn)為無懈可擊，卻沒有想到，最大的內(nèi)奸，居然是我的主謀！！”

　　“是了解我一切，是替我安排一切，是知道我所有血脈所有秘密的第一心腹，第一主謀！”

　　“何等可笑！”

　　“君泰豐，你不敗，才是蒼天無眼！”

　　中原王抬手，瘋狂的打了自己四個耳光，打得如此用力，一張臉，瞬間腫了起來，嘴角流血！

　　但他兀自不罷休，不過癮，想了想，居然噼噼啪啪再次打了自己十幾個耳光：“你蠢！你蠢到如此地步！如此地步！”

　　“主謀者是內(nèi)奸！君泰豐，你特么一雙眼睛，是瞎到了什么地步！”

　　中原王喘息著，良久良久，終于石破天驚的大吼一聲。

　　“你是誰？！！！老馬！你他么的到底是誰？！”

　　管家老馬凝目于中原王，他的眼神原本是瑟縮的，尊敬的，悲涼的，理解的，感同身受的……但是，慢慢的，他的眼神突然變了。

　　不再瑟縮，不再恐慌，原本佝僂的腰，竟然也慢慢的直了起來。

　　蒼白的臉色，仍舊蒼白，但臉上的一貫卑微順從，卻已經(jīng)盡數(shù)消失不見了。

　　他挺直了身體，站在中原王面前，呈現(xiàn)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挺拔，隨即，竟然向著中原王淡淡的笑了一下。

　　口齒清晰的道：“你好啊。”

　　中原王狠狠地看著他，咬牙贊道：“不錯不錯，這才是你的真面目，果然頭角崢嶸！”

　　管家微笑著，咳嗽著，慢慢的從口袋里取出來一盒煙，細(xì)心地拆開包裝，叼了一只在嘴里。

　　又拿出打火機，好整以暇的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感慨的說道：“戒這玩意兒戒了一百多年，現(xiàn)在猛地一抽，有點暈，不太適應(yīng)了。”

　　“最后一次了。”中原王眼神如血：“很快，你就再也不會暈了。”

　　“是啊，人一旦死了，又怎么還會暈。”管家吧嗒吧嗒的抽著煙，煙霧裊裊，幾乎遮住了他的臉。

　　“你……是誰的人？”中原王忍住即將爆炸的性子，咬牙可道。

　　“你是皇家的人？太子的人？還是……九重天閣的人？或者，是左右天王的人？還是……還是……御座和帝君的人？”

　　說到最后兩個人，中原王的聲音也倍顯顫抖起來。

　　“嘿嘿嘿……”

　　管家老馬嘲諷的笑了一聲，咬著煙蒂抽了一口，道：“你還真看得起自己，就憑你，你特么也配御座和帝君專門部署對付你？”

　　管家嘿嘿嘲諷的笑著，突然猛的一聲咳嗽，一歪頭，滿臉厭惡地吐了口唾沫：“呸！”

　　竟然伸出夾著煙的手，指著中原王，無限鄙夷的罵道：“你能不能有點自知之明？你算你麻痹的什么東西！你也配那么多大人物算計你？！咱能不能要點臉啊？！你都特么家破人亡了，居然還拽得跟個二比一樣？！”

　　“你哪來的這么大自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