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你會辜負別人嗎？”
沈柯之靜靜聽著仲筱說的話，然后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可能，會吧……”
漫天星子亮亮的，就像小時候捧的閃光的金粉。
仲筱在館子里給沈柯之煮了一碗面，這幾天阿婆晚上都要去自己閨交那里照顧一個女孩子。所以晚上仲筱一個人在這里煮下飯就回家。
清湯掛面上臥著一顆水煮蛋。仲筱把面推到沈柯之面前。
沈柯之拿起筷子挑起面條吃起來，仲筱也動了筷。
“你有兄弟姐妹嘛？”仲筱問。
“以前有過……一個妹妹。”沈柯之的眼神黯了一下，停頓下來。
“哦。”仲筱停止了這個話題。
吃完后，仲筱坐在臺階上。抬頭看天上的星星。
半晌沈柯之從門口出來，遞給她一個餅，在她旁邊蹲下。
“謝謝。”仲筱拿起來咬了一口。軟糯香脆，油油的。
“你剛才在做這個啊？”
“嗯。”
“你經(jīng)常，給你奶奶做飯吧?”
沈柯之看了仲筱一眼。
“是。”
“挺好吃的。”
“做久了自然不會難吃。”
“你知道嘛，星星越亮，星等越小。”
“星等是什么？”
“星等是衡量天體光度的量，就是星星的等級。”
“哦。”沈柯之拿出煙點燃，吸了一口。
仲筱側(cè)臉看他，沒有說什么。
青蛙在草里呱呱叫，喧鬧著。不知名的小野蟲也在枯樹上撲簌著黑色翅膀。沈柯之和仲筱抬著頭。看天空一塊黑色布塊上那沙子般小而密的光亮。
燒鍋里玉米面的饃散發(fā)溫和的香氣。連松樹也落了一地的針似的青里帶棕的葉。仲筱坐在廣生家的院子，靠著木椅。拿著一本書慢慢翻閱。
金華手上提著黑色袋子走進來了，他的寸頭上多了一個結(jié)了疤的傷痕。
“姨，我來送魚了。”
“誒！來了。給你叔叔說讓你送來，你還真送來了。你今天留下來在我家吃飯啊。”
“不了姨。”
“哎呦和姨客氣啥，我都和你叔說了。”
廣生媽媽接過魚，把錢給他。然后回廚房忙活去了。
仲筱把書放在椅子上，坐在門口的臺階上。金華走了過來。
“謝謝你，送我的書。”
“哦，那本《童年》啊，你看完了嘛？”
“看完了。”
“我家里還有些書，”仲筱的起了身，往家的方向走。
“你跟我來拿。”
金華沉默著跟上仲筱的步履，眼神充滿了期待。
到了仲筱家，金華在門口等著仲筱去房間拿書。
濕潤的土地上滿是被風刮掉的黃葉，金華等了一會。仲筱打開門，抱出幾本書，右手拿了一本字典。
她低著頭把書遞給金華，然后把字典給他。
“這些書有的有點深奧，你拿字典查。”
“謝謝。”金華緊緊抱住這些書。
“這些書里有那個被龍卷風吹走的小女孩的故事嘛？”
“什么？”仲筱發(fā)問。
“就是你給廣生他們講的故事。”
“哦，那是《綠野仙蹤》。這里面沒有。”
“我很喜歡那個故事。”
“你是聽廣生給你講的嘛？”
“是。你給他們講的故事廣生都給我大概講了。只不過有些混亂。”
“廣生只能復述個大概吧，你是邊聽故事邊靠想象并整理這些故事吧？”
“嗯。”金華低著頭。
“這些書對你很有益的，愛看書的習慣很好。”
“你真的懂的好多。”金華忍不住說。
“你要是看的書越多，懂的也會越多。”
仲筱和他往回走著，仲筱遲疑了一下開口。
“你還賣煙嘛？”
金華腳步頓了一下，抿著唇。
“還賣，我爸他不能下床。家里沒有太多錢。”
“哦。”
金華抬頭看著仲筱。
“其實小柯哥人很好，他之前給煙給我賣，只取一小部分的錢。完全不收煙本身的錢。還時不時資助我。現(xiàn)在小柯哥不需要錢了就不要我的任何錢，還給我提供煙。”
“嗯。”
到了廣生家，大家一起聚著吃飯。
“沈柯之現(xiàn)在在那里干什么呢？”吃完飯，仲筱和金華都向廣生媽媽告別，走到門口。
“他現(xiàn)在估計在游戲廳。”
“嗯。”仲筱邁開步子。
“你是要找他嘛。”金華看著仲筱的方向，問。
仲筱本沒有準備找他，聽到金華的話便問。
“怎么了？”
“簡素瑾在。”
仲筱眉頭蹙了起來。
“簡素瑾……是誰？”
這回金華驚訝了。
“你不知道她是誰？”
“她是誰?”這個人和沈柯之是什么關系。
“你果然很特別。”金華喃喃說。
“什么意思。”
“我說了你可別和小柯說是我說的。”
“嗯。”
在沈柯之所在的學校，沈柯之談的女朋友很多。即使談的時間都不長，但是她們都清楚一點——即使沈柯之和他的初戀分了很久，但是他的正牌女友只有一個，那就是簡素瑾。
“簡素瑾是小柯哥第一個談的女朋友，那時候小柯哥的奶奶還沒有病。他沉默寡言，獨來獨往。是簡素瑾拉著小柯逃學唱歌跳舞，天天找小柯哥玩。慢慢的小柯哥也接受了她。他們談了一段時間。那時候小柯哥對簡素瑾很好很好，是簡素瑾把小柯哥管著的。
可是這時候簡素瑾的哥哥當著簡素瑾的面把小柯哥揍了一頓。說小柯哥配不上他妹妹。就這樣分了。后來小柯哥又混上了黑社會，簡素瑾又跑來找小柯哥。雖然他們現(xiàn)在還是沒復合。可是只要簡素瑾在，小柯哥絕對不會搭理任何一個女的。她讓小柯哥干什么小柯哥大部分都依。”
“是這樣呀。”仲筱聽后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覺，像是在心里壓了塊東西。
“她……沒你好。”金華看著仲筱的臉色的試著安慰一下。
仲筱淺笑一聲，往前走著。
路上的草還是翠色，而樹梢間葉子只余小部綠色。一陣微風吹來，纏繞著人而后散去。
當腳尖的幾步前就是游戲廳時，仲筱無比的清楚了心里的想法。
明明就是幾次交集，他給自己的印象卻那么深刻。幾乎是在腦子里留下一副畫來。
那畫如老舊枝丫上盛開的白色花瓣，縈繞著若有若無的香氣。牽引著人的心。
仲筱踏進了那道門，一排排的游戲機旁坐滿了小學生初中生。正聚精會神的打著三國戰(zhàn)紀和拳皇。
往里面走點，可以看見幾個桌椅，還有桌球臺。
沈柯之坐在一個桌邊，他面前坐著一個黑色衣服，年齡稍長的青年。后面跟著幾個人，他們正打著牌。
沈柯之旁邊的女孩子長著小巧的臉龐，嘴唇粉嫩。大眼長睫。應該就是簡素瑾了。
她抱住沈柯之的胳膊，湊到他耳邊說著什么。細長的眉下眼里著笑意，軟軟的嬌聲笑著。
仲筱走到他旁邊的一桌坐下了。仲筱坐定背對著沈柯之，周圍幾個是頹廢的青年。
仲筱的背很直，不到頸部的短發(fā)很柔。她就那么一坐，沈柯之的手霎時一滑。
他出了一個對八，而對面的出了炸。
沈柯之心不在焉的玩著，打完后對面的男子笑了。
“怎么？手氣居然不好了？是不是剛才弟妹沖你說什么了讓你分心啊？”
“什么弟妹啊，平哥！人家還沒和柯之談呢。再說柯之這幾天都不理我了。”
“阿柯，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哪能讓女孩子先開口呢。別委屈了人家瑾瑾。”
“平哥，你們男人是不是都愛變心啊。以前我和柯之談那會，無論我讓他干什么他都干。即使我讓他把那些女孩子送的情書貼在班級門口他也沒推辭。”簡素瑾昂著頭，不屑道。
“現(xiàn)在呢，有些小妖精勾在他身上還不把我放在眼里。要不是我讓柯之當著她們到我面前給我喂東西，那些人還真以為柯之是她們的了。可是最近一段時間柯之越來越推辭我的一些請求了。”
“這……”代平拿起塑料杯喝了口水。
“我沒阿柯這樣帥，我也不知道阿柯怎么想的。不過阿柯你得記住一個男人心里只能有一個女人。其他的所有女人不過是曇花一現(xiàn)。”
沈柯之“嗯”了聲，手里摩挲著紙牌。簡素瑾剝了一瓣柚子扯一小塊柚肉吃著。
仲筱靜靜聽著他們的對話，然后緩緩站起來。
她所說的全都是他的回憶啊，他的第一次動心全部獻給了她啊。這些年悸動的散去，在所有人面前依舊附和她的蠻橫這是習慣了那些年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啊。
自己只是一個外來的暫住客，和他偶有交集而已。可能連朋友也算不上。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呢。仲筱垂著眸。
“喂，學生妹。”和仲筱一桌的一個男的站了起來。
“來都來了，走那么快干什么。剛才我們哥幾個談了那么多下流的話你都不走，現(xiàn)在走什么走。陪哥幾個喝幾杯再走。”
仲筱只當沒有聽見，穩(wěn)穩(wěn)的往前走。
“靠，叫你停還走，這里就你一個你還有膽子無視我的話？”
仲筱聽到身后朝自己奔來的聲音，驀然那個男的抓住自己的肩膀。
仲筱瞇著眼睛回頭——她看見了沈柯之緊緊抓著男子的手腕，眼神狠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