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星柔想了想，突然，她想起來一個人。
“虞懿也是這里的老學員，曾經應該也學過刺繡。”
“不如找他問問？”
葉星柔總是透過窗子看到隔壁的虞懿。
因為他的校服很好找。
他那件寶藍色的校服上，不知被誰潑上了一層墨水。
后背還被人寫上了“傻子”兩個字。
應該是其他學員干的。
教官對于這種事一向也是不會干預的，說白了就是袖手旁觀，隔岸觀火。
你越是痛苦，他們越是快樂。
雖然校服上沾著斑駁的墨跡，但一直被他洗的很干凈。
她走進了虞懿所在的教室。
葉星柔一進來教室，就被一些不知名的目光盯上了。
還有人在議論，葉星柔目不斜視，不管他們怎么說。
“看，是隔壁新來的那女的，長得還挺好看的。”
“長得好看有什么用，能吃么？”
“我現在已經清心寡欲，就算是嫦娥站在我面前，我都不想脫褲子。”
“我只想抽煙……如果能給我根煙就好了。”
“可是這女生明顯比嫦娥好看的呀！！！”
……
“上次就是那個女生把顧佑橘打哭了，好像是因為打架進來的，反正挺厲害的。”
“煙……如果有煙就好了……”
“唉，你可別天天惦記煙了，怎么兩個多月了你還沒戒掉。”
“如果教官愿意請我抽煙……我愿意把屁股給他。”
“教官嫌你放的屁太臭了，表示不想要你的屁股。”
“你不懂，有些東西，聞著臭，吃著香。”
“……我吐了。”
葉星柔在巡邏教官的監視下以學刺繡為由坐在虞懿身邊。
“虞懿，你繡完了么？”
“繡完了，我正在，教他……”
虞懿食指微微彈出來，指了指旁邊的顧佑橘。
“那我也一塊學吧。”
“我繡不好，教官讓我重繡。”
葉星柔不好意思地看著他們，找了個位置坐下。
顧佑橘真沒想到還有能難住她的東西。
“哈哈哈，你這個東西繡的跟鬧著玩似的，什么玩意兒啊，比我繡的都爛。”
“……對，我沒你賢惠。”
葉星柔只是開玩笑的一句話，顧佑橘卻變了臉色，跟一只被惹怒的小恐龍似的。
“你怎么罵我？！”
……葉星柔心大。
“那我還要罵你溫柔體貼賢良淑德秀外慧中賢妻良母蕙質蘭心呢。”
她其實注意到顧佑橘的異常。
“你……你再這樣我生氣了！”
“不要用形容女人的詞形容我！”
“沒想到你大男子主義還挺嚴重”
“這有什么可生氣的，你是不是幼兒園沒畢業？”
“才這么可愛？”
顧佑橘本來心里一肚子火，但聽到葉星柔最后一句話，將火氣硬生生憋了回去。
并不是對葉星柔生氣，而是跟自己窩火。
但還是很氣。
為什么她不夸自己威武雄壯，反而夸那些形容女人的詞？
是不是自己在她眼里一點都沒有男子氣概？！！！
啊啊啊啊好氣！
都是刺繡的錯，一定都怪刺繡敗壞了他的形象！
“破它媽的刺繡。”
顧佑橘說著就要把手上的東西給丟了，葉星柔立馬攔住。
“別扔……王教官在窗外看著你呢……”
“······哎呀我怎么不小心把這破它媽的刺繡弄掉了。”
顧佑橘又將刺繡撿了回來。
葉星柔跟著虞懿學了一陣子，總算將針法都學會了。
但繡的還是不怎么熟練。
甚至顧佑橘都比她繡的快，并且越繡越上手。
虞懿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又看了看葉星柔。
“你……”
“啊？”
“這一塊比較難，我幫你。”
虞懿將葉星柔手中的繡布拿走了
然后底下頭默默繡著，全程沒再和葉星柔說過話。
當他再次抬起頭時，竟然將所有圖案都繡好了。
他又默默將手帕遞給葉星柔，什么都沒說。
“你是怕我晚上之前繡不好么？”
虞懿收拾著自己的東西，頭壓的低低的，然后微微點了下頭。
“謝謝。”
“喂，我的修繡完了。”
葉星柔看著虞懿臉，若有所思。
“對了虞懿，你下巴上的傷疤是怎么弄的？和別人打架打的？”
“你也會打架？”
虞懿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疤。
“我自己不下心劃的……”
“不小心能劃成這樣，你可真厲害。”
這時旁邊有幾個人搭腔。
“他那個，可是自殺的時候劃到的哦。”
“別看他樣子那么唯唯諾諾的，居然還有膽量自殺。”
“要不是教官跟他搶刀，那把刀就不是劃傷下巴那么簡單了，而是會被他捅進自己的喉嚨里。”
“對了，我記得他還絕食自殺過。”
“然后教官怕他餓死，硬是捏著他的下巴往他嘴里灌粥，他不喝的話，就在他食道里插管子，直接往他喉嚨里倒，嘔出來的話就再倒。”
“之后教官說他不珍惜父母給的生命，就每天往他嘴里灌東西，但不允許他上廁所，然后他竟然當著大家的面在跑步時尿在了自己褲子里。”
“那時候他好搞笑啊哈哈哈……再之后他就再也不敢自殺了。”
“別說了……”
虞懿啞著嗓子，聲音微微顫抖。
“誰讓你那時候自殺的？自己作怪的了誰？”
“還連累寢室的人跟你一起受罰受罪，你可真是面子大。”
不知誰說了一聲教官過來了。
教室又恢復了安靜。
虞懿將頭壓的更低了，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葉星柔看著他，有點兒心痛。
“你怎么啦？”
虞懿語氣懨懨。
“困，想睡覺。”
葉星柔拍了拍他的腦袋。
“就算當時你連累了他們，但也不是你的錯，是這個學校太不人道了。”
“但因為學校太過于強權，他們就只能將錯推在你身上，而不敢去反抗學校。”
這個時候，王易過來了。
“你們這邊繡完了么？”
“哦，繡完了，為了達成唐教官布置的目標，我很認真的在學習。”
王易看了看葉星柔和虞懿他們的成品，心里樂了。
“行，繡的不錯。”
“這人怎么趴在了桌子上？給我起來！！”
虞懿被敲了起來。
他抿著唇，微微仰起頭向上看
那一層薄薄的眼淚，終于沒有掉下來。
原來他剛才趴在桌子上是想把眼淚憋回去。
“你不會是又想哭吧？”
“你再哭一個試試看！”
“我……不哭。”
王教官收完了今日所有人刺繡的繡品。
然后讓大家排隊等著被帶回宿舍。
虞懿站在男生隊伍的最后面。
他一直喜歡站在人群的最后面。
因為這樣的話，就沒人對他校服上“傻子”兩個字指指點點。
這時，他的袖子被拉了拉。
“？”
“謝謝你今天幫我繡東西。”
“不用……”
“你別……站在我后面。”
“你把頭低一下，我有事告訴你。”
雖然虞懿習慣性低頭駝背。
但他的身高很高。
葉星柔想仰頭與他平視的話，也要盡量踮起腳。
虞懿低下頭。
葉星柔忽然在他嘴里塞了一個東西。
“噓，別告訴別人。”
“我先回女生寢室啦，你好好的，別再想著自殺，也別傷心了。”
生活很苦，想給他一口甜。
虞懿用舌頭分辨了一下口腔內的味道。
是甜的。
整整一年都沒有吃到過的，奶糖的甜味。
好甜。
他望著葉星柔的背影，怔怔的。
然后仔細品味著口腔內的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