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星重眉心狠狠一跳, 白天在醫院蹉跎大半天,把拿被子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凈。
明木枝把被子鋪好,問:“你睡里面還是外面?”
床那么窄, 睡外面容易掉下去,許星重體恤明木枝這個病號:“睡外面吧。”
“好。”
泡的沖劑涼得差不多, 空氣中泛著一股清苦的味道,明木枝喝完藥, 關燈上床。
許星重側著身體攔在外面,明木枝跨過他的時候不小心滑了下, 整個人坐在許星重的大腿上。
許星重嗆了聲, 明木枝說:“抱歉, 壓疼你了?”
“沒有, ”這樣的姿勢實在怪異, 許星重催促道, “快進去。”
明木枝俯身翻到里面, 許星重提著的半口氣終于松了下去,緊接著他又自顧自地尷尬起來。
怎么說話越來越不過腦子了?進去,進哪兒去?
他氣急敗壞地捶了下床面。
“怎么了?”明木枝半撐起來,冷空氣直往被窩里鉆。
“躺下躺下躺下!”許星重命令他, 斟酌了會兒問道,“你都兩個多月沒回去了, 這都快放假了, 你也不回去?”
之前沈思佳不知道從哪兒找到的他的電話號碼, 打過來足足跟他聊了一個小時, 最后才詢問能不能勸明木枝回家。
許星重說的是盡量,關鍵還是要看明木枝,他順便還隱晦地提了下做父母不能厚此薄彼, 不患寡而患不均。
沈思佳那邊沉默半晌,才跟他說了幾句謝謝。
屋內安靜了會兒,明木枝問:“你想我回去?”
許星重登時翻身過來:“什么叫我想你回去?這不是你自己的事情嗎?”
黑暗中,明木枝的眼睛依舊明亮:“我現在做的所有事都只為了你,如果你要我回去,我就一定會回去。”
許星重被他磨得沒脾氣了,況且,嘴硬歸嘴硬,這樣的明木枝,還挺讓人心動。
“其實家里的事吧,我真的沒有任何立場去勸別人,我自己家里都一團亂麻,可是我看你爸媽對你那么上心,看起來也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會不會是因為你們一直沒溝通過?”
明木枝沒有否認,許星重建議道:“不如這樣,找個時間,你們一家人好好聊聊,把這些年的誤會說清楚。”
“有些事情,做過了就是做過了,不是三言兩語解釋清楚就能一筆勾銷的。”明木枝垂下眼,當年他回到家時,發現一切都大變樣了。
多了一個從未見過的妹妹,熟悉的保姆被換掉了,只有從明繁一出生就開始照顧她的張媽,所有人看他的眼神又是可憐又是戒備。
他們都以為他會害明繁。
既然如此,他干脆不做辯解,任他們把事實扭曲成符合他們認知的想象。
許星重一下子心軟了,他伸出手,隔著被子拍拍明木枝的背。
“做什么?”明木枝看向他。
許星重迅速把手縮回被窩,帶進來一陣冷意:“咳,抱抱你。”
“這樣就算了?”
“你還想怎樣?”
明木枝暗示性地在嘴唇上點了點,許星重睜大眼睛:“你什么時候學會坐地起價了?”
明木枝突然靠近,抵著他的額頭說:“你幫著別人欺負我。”
天地良心,這個世界上誰能欺負明木枝?能讓他這樣睜眼說瞎話,愛情的力量簡直太詭異了!
許星重惡狠狠道:“閉眼!”
明木枝依他的話閉了眼,許星重屏住呼吸,飛快地在他嘴唇上啄了下。
隨后,他迅速翻身,用被子把自己裹起來,被窩里溫度實在是高,沒過多久許星重就覺得喘不過氣來。
他慢慢露出腦袋,頭疼地想,算了,別說明木枝,他也開始詭異了。
明木枝的被子更軟一點,蓋在下面,許星重跟整個人裹在明木枝的味道里似的,背后還有個自動發熱的胸膛。
他抓著被子邊緣,默背白天背過的單詞,漸漸睡了過去。
早晨,許星重按著生物鐘醒來,他剛剛掀開被子就打了個冷顫:“怎么這么冷?比昨天還冷。”
明木枝先他一步起來,他正在外面洗臉,熱水上方漂浮著一片白霧,連帶著他的身形也模糊起來。
他搭好毛巾說:“下雪了。”
許星重剛拉好拉鏈,聞言一頓:“下雪了?”
他穿著拖鞋跑到外面,外面一片銀裝素裹,宿舍外面的青松上壓滿了雪粒,有的枝條承受不住,稍微往下垂一點,雪粒便撲簌簌地往下掉。
南方下雪是件新鮮事,操場上的鋪著雪,學校取消了課間操,一打鈴,學生就沖出了教學樓。
“班長你們快看這邊!”
許星重循聲望去,下一秒兩個雪球就沖著他們砸來,許星重被砸個正著,明木枝倒是成功避開,不過很不幸的是那個雪球恰好砸到他們身后一根樹枝。
樹枝抖動幾下,上面的雪全灑在了明木枝身上。
孟德計謀得逞,賊兮兮地笑著溜開。
明木枝用紙把脖子里的雪擦干凈,許星重幫著他清理頭上的雪。
“這兒,你還沒弄干凈。”許星重指了下他的眼睛。
他的睫毛很長,穩穩地托起那白色的小鹽粒,更襯得那雙眼睛勾人心智,許星重很不爭氣得滾動了下喉結。
“現在干凈了嗎?”
許星重回過神來,用力點點頭:“干凈了。”
明白剛才的失態被全部看見,許星重轉過頭,看天看地就是不去看明木枝。
“孟德那家伙太賤了,我們聯手怎么樣?”
明木枝沒有戳破許星重那點小心思,笑著回答:“嗯。”
事后孟德自然是被狠狠教訓了一番,明木枝力氣大,反剪住他的手,任他哭爹喊娘就是不放。
許星重則是隨手掏了把雪,痞里痞氣地威脅道:“叫爸爸,不然把這玩意兒塞你衣服里去。”
班級里的親子關系一向混亂,叫兩聲爸爸又算得了什么?
孟德當即識時務道:“兩位父親,請你們原諒我這個不孝子吧。”
許星重佯作無可奈何道:“還能做什么?當然是選擇原諒他。”
轉眼就著雪在他臉上揉了兩把。
半個小時的大課間很快過去,大家臉上還殘留著興奮,一副沒玩盡興、心不在焉的樣子。
物理老師講了一道題,見他們完全沒收心,敲敲黑板說:“別看外面了,看這兒,等會兒傍晚還要下一場,給我認真點兒。”
班里掀起一陣歡呼,混亂之中,明木枝抓過許星重的手,輕輕搓了搓。
許星重本能地想抽回手,卻沒抽動:“有點癢。”
“癢就更需要注意了,”明木枝捧著許星重的手呼了口氣,“摸過雪,要趕快暖和起來,不然很容易長凍瘡。”
許星重耳朵都紅了,壓著一絲惱羞成怒道:“放屁!你明明知道……不是那種癢。”
“嗯?那是哪種癢?”明木枝擠了一點護手霜,一根根手指替他涂勻,“你不說清楚,我怎么知道?”
太黑了!心太黑了!許星重心里咆哮道。
“你摸得我癢!聽清楚了吧!”
他一個不小心震聲出來,物理老師粉筆都嚇斷了,幸好他也是從教十幾年,自認為還是見過很多大場面,很快整理好心情。
“這個,許星重,我知道你們同學之間增進友誼的方式很……多種多樣。”
他把“千奇百怪”幾個字咽進肚子里:“但是咱們現在是在上課,你們要摸的話等下課再摸行嗎?”
班上此起彼伏一陣“噓”聲,這對相愛相殺的好基友早就全校聞名,物理老師這話,跟官方發糖有什么區別!
許星重面上掛不住,狠狠瞪了眼明木枝,看著卷子不再理他。
許星重單方面的冷戰一直持續到下午要滴眼藥水的時候,他用眼過度眼睛干不是一天兩天了,之前章小恬生日買的那瓶眼藥水滴了一次沒滴進去,就一直擱置在那里。
直到最近癥狀加重,他才去醫院里開了兩瓶。
他先是用懸空的方法滴,結果每次眼藥水滴下來,他的眼睛就不受控制地閉起,次次都滴到了眼皮上。
他又用別人說的眼角法,同樣滴不進去,隨便眨眨眼就流出來了,完全沒覺得滋潤。
明木枝看了他一會兒說:“我來幫你。”
許星重上下掃了他一眼,哼了聲把眼藥水扔給他。
明木枝站到許星重身前,一股奇怪的壓迫感席卷而來,許星重扣著椅子邊的手用力得發白。
“別眨眼睛。”明木枝又欺近了些,卡進許星重雙腿之間。
他撐著許星重的眼皮,俯視著他,輕輕一擠就把眼藥水滴了進去。
許星重被冰冷的液體刺激,眼眶瞬間就紅了,過了一會兒明木枝放開他,他才緊緊閉上眼睛。
他也不敢用手去搓,只是皺緊眉頭等那種刺激的感覺過去,他的眼睫微微顫動,似乎還有水光從眼縫里溢出。
明木枝眼神暗了暗:“還有一只。”
許星重使勁眨了下眼睛,再度仰起頭:“來吧。”
好像在說一些很奇怪的邀請,許星重盯著明木枝的面龐,不可否認,即使是這種死亡角度,明木枝的臉也依舊精致。
片刻過后,視線變得模糊,又是和之前相同的刺激。
“好了。”明木枝抽身坐下。
周身的空氣仿佛重新開始流動,身體的緊繃感也隨之消失,許星重用余光打量明木枝,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明木枝看上去跟平時沒多大區別,但就是莫名覺得……更誘人了。
可惡,難道他就這么把持不住嗎?
許星重懊惱地敲敲腦袋,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他又忘記叫周靜給他送被子了。
他連忙給周靜打電話,周靜接到電話,聲音聽上去很驚喜。
“我正準備給你打電話,結果你先給我打過來了!”
“哦哦,媽你有空……”
“我有件事要告訴你,你……你馬上就要有個弟弟妹妹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寫這章的時候忽然被搞到了心態,想起上一次看雪都是上高中的時候了,一晃居然四五年過去了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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