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把狙擊槍放到射擊位，肖辰就用去幾分鐘，他很有耐心，這是過往無數次戰斗得到的經驗。

此刻，雙方距離已經接近肖辰視野范圍的極限，雖然這么多天以來，還沒有遇到過一個視野范圍過自己的強者，但是他依舊小心謹慎。

當狙擊槍就位后，肖辰就把眼睛貼上了瞄準鏡。

只要確定對面是異族強者，那么槍膛里的那顆特質鈦合金子彈就物有所值，一槍命中，不死也得重傷。

肖辰慢慢調整瞄準鏡，鏡頭中終于出現了對面樹冠上的影像。

在十字準星的中央，是一個幽深的瞄準鏡鏡頭。

那是充滿了血族華麗風格的瞄準鏡，鏡頭正對著肖辰，根本無須再看，肖辰就知道對方的視野里準星也一定對準了自己的鏡頭。

肖辰一時屏住呼吸，他不知道對面是否也現了自己，還是恰好瞄準這個方向。

如果按照正常人的視野范圍，那么出現在鏡頭里的只會是一片茫茫白霧。

然而，肖辰卻知道她也擁有異于常人的視野。

在見到她的第一眼，甚至看不清面容，只是那頭束著馬尾的如夜黑，只憑著還有些模糊的輪廓，肖辰就知道那是墨甘娜，一個在他生命中有著最深沉糾纏的人。

只是，她也看得到自己嗎？

肖辰沒有動，視線透過準星，似也穿透了對面的瞄準鏡，與墨甘娜相接。

然而這只是錯覺，他看不到墨甘娜的眼睛，就象墨甘娜看不到他一樣，瞄準鏡是他們看到彼此的橋梁，卻又變成阻擋真實接觸的最后一道墻。

認出墨甘娜，肖辰就知道，自己一直在追蹤的那個神秘對手就是她嗎，也惟這個墮落天使的能力，擁有這種強悍穿透力，幾乎可以無損穿透普高手的外力保護罩。

忽然，“咔嚓”一聲輕響，打破了林間的寂靜，原來肖辰的手不知不覺在用力，已經抓破了樹冠那層堅硬的表皮，好在這個距離上，一般人根本捕捉不到這點聲音。

但是，墨甘娜身邊景物忽然有些微的扭曲，肖辰立刻知道她身邊還有一個人。

墨甘娜身邊那人視野范圍應該不及肖辰，但是隱匿偽裝的能力還在他之上。

那人與周圍環境完全融為一體，若非肖辰的狼王之眼能捕捉細微的內力變化，還真難以發現他的存在。

有這樣的人和墨甘娜搭擋，難怪如夏白晝那樣久經沙場的老兵，也全無抵抗能力。

普希金調整了一個角度之后，就不再動了，除了剛開始的一點好像來自本能的異常直覺外，普希金再無發現。

那里屬于墨甘娜監視的方向，而墨甘娜的視野范圍比他遠得多，既然沒有反應，那么就應該沒有什么。

肖辰只用余光看了普希金一眼，而視線的焦點，始終在墨甘娜身上。

肖辰忽然感覺胸口堵得厲害，身體也在一點一點的發冷，心莫名的慌張，就象做錯了事的孩子，行將面對長輩。

或許在大人們看來那只是小事，可在孩子的心中，這就是能讓世界崩塌的大事。

就像此刻的肖辰，只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都在無法抗拒地慢慢沉入最深濃的黑暗。

一具具尸體剎那間在肖辰眼前閃過，有夏氏戰士，有其他世家強者，也有各大軍團的鐵血將士。

并不只是華夏一方，自血戰以來，死在肖辰手上的異族一方強者也一一浮現，特別是血族，他們佩戴的那一朵朵曼陀羅花都是如此刺眼。

槍聲猶然在耳邊回蕩，刀鋒入體的震顫也依舊清晰，每一個在肖辰手下隕落的異族強者，他都還記得如此清晰。

然而，無論肖辰還是墨甘娜，兩人每一次戰斗，每一點軍功，都是在把對方推得更遠，直至再也回不到最初牽手的距離。

瞄準鏡里的十字星依舊套住她的鏡頭，只要輕輕壓下扳機，灌注了強大內力的鈦合金子彈就會轟穿瞄準鏡，射入她的眼睛。

即便是王之力強者，被這一槍命中，也會重傷，何況肖辰還可以開啟重型彈頭，精準射擊等多項特殊能力，再度提升這顆子彈的威力。

肖辰壓在扳機上的手指是如此的蒼白，沒有一點點血色，就象那些失去生命尸體的手。這根手指在微微顫抖著，這是本不應該出現在他這樣等級的超遠程狙擊手身上的情況。

不知何時，夏白晝，夏氏死去的戰士，其他門閥世家死去的戰士，正規軍和私家軍曾經并肩戰斗過的隊友，逐一出現，他們站在肖辰周圍，俯視著他，目光落在脊背上，如同根根燒紅的鋼針。

“射擊！”

“扣下扳機！”

“殺了她！現在！”

一聲聲無聲吶喊反復在肖辰耳邊回響著。

恍惚間，肖辰仿佛又回到了當年在狼族特戰隊的時候，沒有任何個人情感，完全聽從于命令而執行任務，敵人就是敵人，也僅僅只是敵人而已。

肖辰手中的扳機就像山一樣沉重，想要扣動它，就等于是在推動一座山，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咬緊了牙，一點一點壓下扳機。

鏡頭另一端，墨甘娜仍在靜靜地伏著，靜靜地隱匿，準星靜靜地套著肖辰。

風停了，聲音也消失，還在慢慢移動的扳機是這個世界惟一還活著的證明。

在這讓人無法承受的窒息中，肖辰忽然將自己的臉重重砸在樹冠上，任由那些破損缺口劃破肌膚，刺痛自己。

扳機已經回到原位，無力的手再也無法把它壓到底部。

許久許久，肖辰才慢慢抬起頭，悄悄退后，從大樹的背面下了地，然后離開。

整個過程中，他都沒有再向對面望上哪怕是一眼，所以也不知道墨甘娜是否還在那里。

墨甘娜還在，還是那樣安靜，無論是人還是狙擊槍，都沒有分毫移動，也就意味著，她一直看著肖辰曾經待過的那個地方。

只是在她的瞄準鏡中有什么樣的視野，卻是一個謎團。

又過了一會兒，普希金終于忍耐不住，用手碰了碰墨甘娜。墨甘娜似乎變得格外遲鈍，直到普希金連推了她幾下，這才轉過頭來。

普希金比了個轉進的手勢，以最低的聲音說：“這片區域應該沒有獵物了，我們去下個地方。”

“好！”

普希金向墨甘娜看了一眼，有些疑惑，不知怎么的，他突然覺得墨甘娜變得有些奇怪，可是究竟哪里不對，他也說不上來。

想從墨甘娜那張千年不變的冰冷天使面容中看出點什么來，可是難如登天。

等他們離開之后，肖辰的身影再次出現，他慢慢攀上墨甘娜和普希金曾經待過的球冠，看著腳下縱橫交錯的枝椏表面。

墨甘娜和普希金都是精于偽裝隱匿的大師，又怎會留下半點蛛絲馬跡？

如果不是肖辰在瞄準鏡中千真萬確地看到過墨甘娜，此刻還真難以斷定她是否在這里出現過。

片刻之后，肖辰輕嘆一聲，離開了樹冠，消失在茫茫霧氣中。

在這方四大神獸意志無所不在的世界里，異族和人類兩大陣營的強者們開始陸續相遇、廝殺。

地面上“血戰”的戰況也仍延續，夏林成功突圍后不久，異族與華夏啟動了第二次大會戰。

然而，戰斗剛開始，久無動靜的血怒狂獸突然降臨七個分身，沖進了兩大陣營防線。

整整七個血怒狂獸分身。

血怒狂獸分身可是無差別攻擊，不要說普通師級戰斗單位的高手，就是鎮守一個戰區的王之力強者也抵擋不住。

此舉，大大出了兩大陣營意料，原本殺得眼紅的雙方立刻緩戰，在許多地方甚至干脆停戰。

接下來就只見那七個血怒狂獸分身會合一處，全都躍入了“血怒狂獸”。

這下局勢變得異常復雜，異族一方還沒得到虛空中血怒狂獸本體和夜之女王他們戰斗的結果，也就無從判斷血怒狂獸下降分身后，是不是還會有其它行動。

在之前短暫的接戰中，兩大陣營已發現血怒狂獸這次降臨的七個分身，每一個都至少有王之力第一層級別的實力，可誰也說不清它們能否爆發出更強力量，或者合力圍攻時有沒有特殊能力。

血怒狂獸是虛空生物，屬性特殊，分身也繼承了相應特點，在七個分身合擊下，即異族之王和人類兵王都有可能隕落。

而且，血怒狂獸本身也屬于四大神獸的一種，誰也不知道它的分身受不受巨獸殘留意志壓制，又或是被壓制多少。

此刻，雙方最大的敵人變成了血怒狂獸，于是在默契之下，兩大陣營分別后撤，再次恢復到對峙前各據血怒狂獸一側的局面。

對異族來說，神獸精魂碎片有助于突破王之力，最多再增加一些七八星的戰略武器，為了突破王之力的機會，而讓現有的王之力強者去冒險，無疑有些得不償失。

華夏這一邊，高層人物心里都明白這是國運之戰，雖然不太清楚最終爭奪的是什么，但也知道肯定不是神獸精魂碎片這種東西，自然不會調動神將去冒生命之險。

于是，一時間，血怒狂獸巢穴周圍數千公里再次達到了微妙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