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血戰鋒線指揮部所在的北部小鎮也變得十分忙碌,自前天下午起,軍團戰士和各類重裝機械源源不斷地向外開拔,很快大半個城鎮就變得空落落的。
城南小型軍營外圍是各軍團高級軍官的居所,幾乎全都人去樓空。
蒼夜從中軍帳里走出,行色匆匆,身后跟了數名將軍和十多個親衛,他忽然腳步一頓,向前望去,出營大路正中央站著一個身量英偉的戎裝男子。
蒼夜神色不動,僅眉眼略沉了沉,可不等他說話,狼頭已經開口道:“你要進獸之血怒。”
這短短五個字,不是詢問而是肯定。
狼頭一雙鳳目深沉如淵,滿身威壓恍若陰云壓城,甚至這一方天象都有異動,不知從何而來的鉛云遮住了難得晴好的天空,似乎還在不斷向著大地墜下,幾欲叫人喘不過氣來。
那十多個親衛首先頂不住如此威壓,他們都是百戰老兵,此刻卻全然沒有一絲反抗之力,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而北府軍團的兩名將軍額頭見汗,總算勉強立在原地沒被逼退。
剩下六名第九層以上的高手軍服全是金色云圖滾邊,那是華夏近衛軍的狼牙護衛,他們倏然而動,各據方位,在蒼夜身邊形成拱衛之勢。
只是他們也心知,此舉其實全無半點作用,狼頭甚至無需動手,僅憑領域威壓,就能取他們性命。
狼頭眼中剎那間有漫天電光閃過,恍若下一刻天地即將倒懸。
蒼夜淡然的聲音沖破了令人窒息的氣氛,“司令,這是何意?”
“獸之血怒之下,連我家族的人都已入局,既已如此,且讓他們小輩放手戰出個名堂來,你就不必插手了。”
蒼夜靜靜站立,目光清澈,不起半點波瀾,“司令說的哪里話?我受上方所托總攬血戰大局,磨礪年輕人只是其中之一,獸之血怒下面的那些資源,也不能落入異族之手。”
狼頭譏諷地道:“那些虛空水晶,軍部找了有段時間吧,那可不是獸之血怒之下才有的。現在各國和異族所得差不多三七之分,也就是這樣了,還沒開打就先謀算著互扯后腿,還想要什么結果?”
他頓了頓,冷笑,“至于血怒狂獸找的那些東西,等獸之血怒開啟后自會出現,你現在進去想做什么?”
蒼夜輕輕吐出一口氣,似乎不想再分辯,只問:“那司令之意如何?”
狼頭冷冷道:“既然你是來坐鎮血戰的,就在這里好好坐鎮吧,待到獸之血怒開啟再說其它。”
蒼夜沉默了一會兒,道:“如你所愿。”
華夏某地,一座拔地而起的千仞石山腳下,一支人類戰隊正在休息。
為首的年輕人看上去不到三十,身材單薄,氣息平淡,好像不過是個才七八層的境界,可那些實力不凡、煞氣凜然的戰士對他態度卻是極為恭謹。
一名第九層高手的斥候剛剛抵達這個營地,帶來了外面的最新情報。
龍淼之看完書信,臉色變幻,沉吟半晌才嘆道:“世上之事,莫過于人算不如天算。這么說,蒼夜在獸之血怒開啟之前,都不可能進來了。”
那第九層高手斥候道:“上方應是疑心蒼夜要親自對古武世家下手,所以把他堵在了鋒線營地里,就算陛下派了狼牙護衛在蒼夜身邊,可如果上方一意孤行,真動起手來……”
龍淼之自然明白他的未盡之言,于是有些無可奈何地點點頭。
狼頭從來不是個講理的人,他與蒼夜多年政敵,以前礙于同殿為臣,兩人之間即使有沖突,也還控制得住。
但自狼頭晉階王之力后,恐怕連狼牙護衛這樣帝王近侍的面子都不管用。
龍淼之以己度人,若自己與蒼夜易地相處,就算本來有千般謀劃,也會斷然放棄。
龍淼之心中暗叫可惜,從血戰一開始,他們就設計了這個局,步步為營,處處精心,好不容易把棋下到這里,就等著蒼夜入彀,卻不想在最后一步功虧一簣。
“那么現在你有什么想法?”龍淼之問。
第九層高手斥候道:“大爺和言先生都認為,從此事來看,上次游說上方并未完全失敗,或許只是方法問題,只要有共同的敵人,不用上方完全支持我們,態度稍稍傾斜就亦足夠。”
龍淼之嘆道:“此事甚大,且徐徐圖謀,當務之急是尋找一個與上方能說上話的中間人。”
狼頭肯站出來與蒼夜公開對立,對他們來說是天大好事,但互相之間的溝通是個大問題。
狼頭一向獨來獨往,這次到華夏就是身邊連個仆從也沒帶,當然也就沒法把消息送到他手上。
陰差陽錯之下,使得龍淼之謀劃許久的殺局失去了作用。
第九層高手斥候又聽龍淼之說了幾件事情,一一記下后,就告辭離去。
龍淼之則向休息的洞穴深處走去,盡頭角落里躺著一臺復雜精密的機械,敞開的工作臺上能量法陣紋路正明滅不定。
在他的掌中流溢出一絲藍黑相間的能量,如水般沖刷過法陣,閃爍的光芒次第熄滅,等法陣完全停止運作后,龍淼之就開始一個零件一個零件地把機械拆開。
異族國度深處,另一個方向的獸之血怒邊緣,綿延群山中矗立著一座巍峨古堡,最頂層書房,整面北墻都是寬大落地窗,千里大地似乎就鋪展在腳下。
然而,最觸目的是天空,一道清晰分明的界限把穹頂剖成兩半。一邊深黯幽遠,仿佛整幅華麗古老、無邊無際的帷幕,一邊湛藍高遠,小行星帶如綴滿珠寶的腰帶橫過天穹。
一個黑發男子站在窗前向外眺望,他有一雙藍寶石般的眼睛,不笑的時候冷寂如同沒有生命。
門被敲響,走進來一位血族伯爵,離男子十幾步開外就跪了下來,這是血族最恭謹的禮節。
那名男子并沒表現出血族上位者們通常的生殺予奪的威壓,不過他的神情再溫和,那名血伯爵也沒敢稍稍抬頭,因為自己帶來一個十分不好的消息。
血伯爵低沉地道:“閣下,剛才人族那邊傳來消息,原定三天后誘殺華夏元帥蒼夜的行動取消,計劃失敗了。
被稱為閣下的血族,只是挑挑眉,“哦”了一聲,道:“去告訴我們親愛的人類盟友,這次血戰他們出的紕漏太多了,我們家族戰死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呢,在進一步的行動之前,他們還是先好好考慮一下賠償的問題吧!”
夜色已濃,風中有了絲絲寒意。
這個時候還在街上走動的人們總會下意識地緊一緊衣服,抵御這乍暖還寒的時節。
清平殿的正殿內融融如陽春,預設的能量大陣源源不斷地供著溫暖,柱后、壁角等視線不及之外,還有縷縷水汽升騰,讓殿內不至干燥。
辰敏有些慵懶地斜靠在坐榻上,盡管殿內溫暖,但手里還是抱了個紫金發絲銅手爐,手爐做得精巧,表面已被磨得光亮,顯然是多年把玩之物。
即使常年養尊處優,但她臉色仍然顯得有些不正常的蒼白,摩挲著手爐的指尖也依舊冰冷,這是老毛病了,抱多久手爐都沒有用。
曾帶肖辰晉見的老人站在榻旁,半俯身子,細細地說著能量池附近之事。
辰敏聽到尊主評價的“堂皇氣象,通天之途”,兩道秀眉一揚,隨即神色恢復如常。
如此大事,也只是令她微微動容而已。
聽完之后,辰敏淡淡道:“你為這事憂思多年,現在肖辰有這番成就,他也該放心了。”
老人臉上閃過一絲憂容,說“可是他看上去對當年之事并沒有完全釋懷,而肖辰公子究竟怎么想,也不得而知。”
辰敏一笑,道:“那時救的是另一個孩兒性命,我又是她母親,無論怎么說都脫不了關系,但這又如何?她終于平安長大,這就夠了。”
老人不知為何雙眼有些濕潤,稍稍垂目避過,這才壓低聲音道:“只怕當年曾做下離間之事的背后人還不肯善罷甘休,您何不告知肖皇先生?”
辰敏冷淡地道:“夫君若信我,自然也能看出些端倪,若不信我……”
屋子里氣氛一緊,老人垂頭不語,能量大陣推動的暖意仍在殿堂中翻滾,但掠過肌膚后總仿佛會留下一絲沁入心頭的寒氣。
過了半晌,辰敏才道:“那個女人只怕沒有想到,她機關算盡,到頭來還是一無所獲,這些年,連個最卑下的姬妾也送不進門來。”
她淡如花瓣的唇微微抿起,疏淡的神情中有隱隱快意,“我肖家也是千年古武世家,與國同立,豈是她那個只會用女人聯姻的暴發戶家族可比!”
老人想了一想,還是說:“夫人,老奴斗膽,有句荒謬的話想要說一說。”
辰敏神色緩和下來,輕嘆一聲,道:“你伺候我半輩子,更是是看著我長大的,你我之間有什么話不能說?”
老人壓低聲音,說:“以老奴之見,夫人不妨將肖辰公子收到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