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陳剛進去了，輪到曾悅欣了，小二的態度就來了個大轉彎，雖然說不上鄙夷，但卻也十分冷淡：“姑娘想要什么布？”

他們這些小二都是拿提成吃飯的，看見曾悅欣身上的衣服就知道她買不起多貴的衣服。

小二想著到自己手的銀子不多，就打不起精神來對曾悅欣多熱絡。

曾悅欣道：“小哥兒，我們是來賣絲的，能不能給引見一下你們管事？”

小二一聽，本來的不熱絡變成了不耐煩。

他看曾悅欣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和她一起的曾志遠也就才不到二十歲的樣子，這樣的人能有什么養蠶抽絲的經驗？還到他們吳記來賣絲，估計就是拿了爛貨過來碰運氣。

“上別處賣去，”小二焦躁地揮了揮手，“我們吳記只收好絲，你們別拿爛貨過來充數，我們吳記不是什么爛貨都收的，得質量過得去才收。”

“我們的絲質量絕對不差，是好是壞，還請小哥兒讓掌柜過目一下再下定論吧。”曾悅欣道。

王育青聽見，臉上浮現了得意的笑容：“毛都還沒長齊呢，就學人家養蠶賣絲，還到吳記來，真是可笑。”

王陳剛道：“咱們勸也勸過了，人家卻不撞南墻不回頭，能有什么辦法？咱別管那么多事了，趕緊進去見管事吧，讓管事久等可不好。”

后面的話，王陳剛說著還有意瞟了曾悅欣一眼，分明是故意炫耀給曾悅欣聽的，是在告訴曾悅欣，我們能讓管事的等著，你卻連見管事一面都難，還想跟我們爭？簡直是白日做夢。

曾志遠氣得咬牙切齒。

曾悅欣拍了拍曾志遠的手，算是安撫，她從袖里拿出一個銀角，趁周圍沒人注意，往小二手里一塞：“還請小哥兒行個方便。”

曾志遠看著那個銀角眉頭一跳，那可是一個銀角啊，夠家里人吃穿多長時間了，小妹怎么就舍得給那小二了？他可是肉痛得很。

小二看見銀角，眼睛都直了，他很想要。

可是不久之前他剛剛拿回扣被抓了，被管事陰沉沉地警告了一番，要不是他一直以來都表現得很激靈，管事早就把他攆出吳記了，他可不敢作死再犯了。

因此，小二含著肉痛的淚水，義正言辭地將銀角推還給了曾悅欣：“我們吳記不是一般的小布莊，這里規矩立得正，我們都不會私拿客人和供貨人的錢，你就別打這個主意了。”

媽蛋的，給賄賂都不行了。

可曾悅欣又不想放棄：“請小哥兒幫忙通傳一下吧，我們的絲真的是好絲，就給管事看一眼，管事要是說不行，我們絕對不會再糾纏。”

小二本來看曾悅欣癡纏，都想答應去通傳一聲了，可剛好有人叫他做事，他也顧不上理曾悅欣了，隨意地揮了揮手就走了。

留下曾悅欣和曾志遠傻在那里。

“算了吧，小妹，要不然咱們換家布莊吧，這吳記的門檻兒高，不好進。”曾志遠有些氣餒了。

曾悅欣卻不想放棄，若是被管事拒絕了也就罷了，連面都沒見上，就出去算怎么回事兒？再說了，水澆不透火燒不爛這樣的好絲，連鎮上最好的布莊都進不了嗎？她只有十斤左右的蠶絲，若是低價進了小店鋪，基本就跟全浪費了差不多。

想了想，曾悅欣只有在特殊時期采取特殊手段了。

她去買了火折子回來，在大堂里，當著所有人的面在她的絲下點火。

曾志遠配合著吆喝：“都來瞧一瞧，看一看了啊，我們家的絲水澆不透火燒不爛，千年難得一見的好絲啊。”

眾人覺得稀奇，跟看街頭賣藝似的圍了過來。

曾悅欣拿著火折子在下面一直燒，吹滅之后，把絲展示給眾人看，絲仍然瑩白如玉，上面一點燒焦的黑痕都沒有。

眾人覺得稀奇，都圍著討論起來。

“啊呀，這可是好絲，用這絲做成的衣服那還了得。”

“就是，從來都沒見過這么好的絲，這是絲嗎？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的。”

……

內室管事正在和王陳剛商量價錢，王陳剛想提價，管事不想提，兩個人爭執不下，都不肯退讓的時候，聽見了外面有吵嚷之聲。

管事站起來走出內室，想看看大家這是為什么喧嘩，又為什么都聚在正堂靠外的位置，到底發生什么事了，并且已經差遣好小二，讓他去把打手都叫來，要是有潑皮找事，他保管讓潑皮討不了好。

他撥開人一看，是一個小姑娘拿著蠶絲在挨個給周圍的人看。

曾悅欣一看管事的穿著和看著她的眼神，就約莫著他是這里說得上話的人，她連忙又拿出一個火折子，在蠶絲下燃燒。

管事的眼睛微微睜大了些，但是沒言語，靜靜地看著。

曾悅欣燒了好一會兒，滅了火，拿著絲上前去給管事看。

管事一看，這絲上面竟然一點痕跡都沒有，這怎么可能，他行商多年，從來就沒見過這樣的絲。

王陳剛是跟著管事出來的，自然也看到了曾悅欣“驗絲”的過程，臉色不由得變得鐵青。

本來他還想再在價錢上跟管事好好地僵持一番，現在曾悅欣拿出了這么好的絲，他的絲還有什么賣頭？

別說提價了，不壓價都是管事念舊情了，甚至，管事都不一定愿意再收他的絲了……

方才不肯引見曾悅欣的小二看見這場景，是悔得腸子都青了，剛才他為什么沒有把曾悅欣領去給管事啊？

如果曾悅欣是他領去的，那肯定是要漲工錢的啊，甚至生成領班都有可能……

管事看了那絲之后，對曾悅欣的態度十分客氣：“姑娘，大老遠過來累了吧，進里屋去歇歇腳吧，絲的事兒咱們可以慢慢談。”

曾悅欣微笑著點了點頭，跟著管事進屋，經過王陳剛身邊時，意味深長地瞟了他一眼。

那眼神和王陳剛進屋，而她被攔在門外時，王陳剛給她的眼神一模一樣。

真是風水輪流轉啊，曾悅欣不由得感覺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