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志平正要抬腳走,卻被曾家和叫住:“等等。”
曾志平驚喜地回頭,他就知道,他爹總是疼他的,他爹一定相信他可以取得成就,愿意給錢支持他。
“回來一趟,什么都不留下就要走?老大每個月都往家里拿三百文錢,你在鎮上教了那么長時間的書,從來都不往家里拿錢,現在得把之前的錢都補上。”
曾志平聽了覺得很不舒服:“爹,有您這樣的嗎?兒子現在急用錢,您不幫忙,還倒找忙,還追著管兒子要錢,您這不是拖兒子的后腿嗎?”
“啥叫拖后腿?你都三十多了知不知道?我生你養你,都一把年紀了,該被你孝敬被你養著了,你卻一文錢都不往家里拿,合著我是白生你,白養你,白供你讀書,白給你娶媳婦了是不是?”
“也不是……”曾志平理虧,有些心虛,“兒子這不是特殊情況嗎?這正急著打通門路在籌錢,實在是騰不開手拿不出錢,這一次就先這樣,回頭兒子有錢了,一定把這些年虧欠的都補上。”
“你說得好聽,這些年你一直都在籌錢嗎?你哪一個月想起來給家里拿些錢了?”曾家和越想越氣,曾志平這些年,啥也不往家里拿,就算曾志平真的為了往上考而錢緊張,那給出心意,隔一段時間回家來看看也成,就是光說幾句慰貼話,也能讓曾家和知道,這個兒子沒白養,可曾志平倒好,在外面自己過自己的,跟完全把含辛茹苦養他長大的老爹給忘了似的,一年到頭都沒個見不著人,也沒個音信。
既然得不到曾志平的慰貼,就得把該得的錢拿到,曾志平不是想跟曾志廣比嗎?那曾志廣一個月往家里拿多少錢,曾志平也該拿。
曾志平被曾家和罵得紅著臉不說話了。
“趕緊拿,”曾家和道,“起碼也得拿出來五錢銀子,剩下的你給我慢慢補。”
曾志平猶豫了一會兒,扯了扯沈氏,向她伸出了手。
曾家和看了氣得胸口堵,曾志平是個讀書人,有頭有臉有身份,還有份教書的差事,每個月都能領束脩,這樣一個男人,在家里應該是腰桿很硬的,咋卻讓沈氏管錢?
而且,就算讓沈氏管錢,回老家一趟,沈氏就不該給曾志平一些錢撐撐門面嗎?現在臨到跟前了,曾志平當著一大家子人的面問媳婦要錢,多難看。
沈氏不情愿,皺著眉頭別著臉不動。
李氏看了笑道:“我說志平,你個大老爺們兒,就讓個娘們兒這么當你的家兒?你媳婦兒讓你別管老爹老娘,你就不管?況且現在這大庭廣眾的,你媳婦就是再咋不想給,也得給你一點兒臉吧?你在家里這么立不起來,還是個男人嗎?”
這話一出,曾家的小一輩都嘀嘀咯咯地哄笑起來。
曾志平的臉燒了起來,心中怒火瞬間高漲,他揚手一巴掌打在沈氏臉上。這一巴掌用的勁兒很大,把沈氏扇得一個趔趄摔倒在地,嘴角裂開了口子。
“給我。”曾志平怒視著沈氏。
沈氏咬牙切齒地道:“沒錢!”
“沒錢?怎么會沒錢?我前天不是剛……”曾志平氣得發抖。
“你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我前天拿錢去買了米面,還有給孩子買書交束脩,交房租……哪樣不要花錢?”
“就是除去這些也不該一文不剩,錢呢?”曾志平覺得在家里這么多人面前,和沈氏掰扯錢的事兒很丟人,可逼到眼前了,又沒有辦法。
沈氏眼睛轉了轉道:“剩下的在家呢,我哪兒能隨身帶錢,不是怕自己帶得多花得多嗎?”
曾悅欣看沈氏頭上戴的銀簪子干干凈凈,還挺光亮的,應該值一些錢,就道:“我看三嬸頭上的簪子不錯,沒帶錢不如把簪子留下來。”
沈氏聽了一愣,這簪子是她最貴重的一件飾品,專門用來走親戚充門面用的,她可舍不得留給老家這一幫泥腿子。
曾家和心道還是小妹聰明,現在不用聽這兩口子扯皮了。
“小妹說的是,把簪子留下,你們現在不是日子過得緊巴嗎?過得緊巴就不用戴這么貴重的東西了,留下簪子,讓老爹老娘換點錢,吃上一口飽飯是正事。”曾家和道。
沈氏捂著簪子道:“不行,這是我唯一一根簪子,我不能給!爹您再等些時日,過些日子,我們從鎮上給您送錢來。”
曾悅欣才不相信沈氏的鬼話,這一走,天高皇帝遠的,他們會送錢來才怪,還是現在就拿住這簪子的好,不然到后面什么都撈不著。
曾家和想得和曾悅欣差不多:“就那根簪子了,省得你們來回跑窮折騰,來回一趟坐車也要錢,有那坐車的錢,省下來都夠你們幾個侄子吃一頓飽飯了。”
劉氏幫腔道:“志平,你在家里連根簪子的主都做不了嗎?這么立不起來,傳出去讓人笑話。”
曾志平知道今天要是不留下點兒啥,老家這一大幫人是不會放他走的,于是彎腰撥開沈氏的手,強行把簪子拔了下來,伸手遞給曾家和:“給。”
曾家和接過來掂了掂,感覺還行。
曾志平告了個辭,拽起來沈氏,帶著自己四個兒子大步離開了。
劉氏眼巴巴地看著那簪子,心癢的不行,心里想著,這簪子肯定就是她的了,家里她輩分最大,曾婉桃雖然是家里的寶貝疙瘩,可年紀太小,不用挽婦人髻,用不著簪子,再說她將來是要嫁人的,再怎么偏心她,也不能把這么貴重的銀簪子給她,讓她帶到婆家去吧?
思量一番,劉氏越發肯定那銀簪子就是她的了,不由得喜上眉梢,一個人笑得合不攏嘴。
晚上,曾家和把曾悅欣叫到他屋里,將銀簪子遞給她:“小妹你拿著,好好收著,做你的體己用。”
曾悅欣道:“還是不了,這是三叔給爺的,還是爺留著吧,我已經有不少體己了,爺拿著這個可以換點銀子,給爺買些好的吃來補身體。”
曾家和拽過曾悅欣的手,把簪子放了上去:“啥吃的喝的,啥補身體,你爺身體好得很,不用補,倒是你,得好好穿戴穿戴,回頭去鎮上,把這個化了,打成你喜歡的樣子,弄個耳墜子啥的,戴上亮晶晶的多好看,小姑娘就是多打扮得好,爺最喜歡看小妹打扮得俏生生的模樣。”
曾悅欣還要說點什么,劉氏從外面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