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6章：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還有，小睿已經不小了，就像唐菀然說的那樣，有些事情，該讓他知道真相了！”

“......”

夏梔用錯愕且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霍懷琛。

“你......你的意思是說......我們要讓小睿知道大哥當年車禍案的一切？”

霍懷琛點頭，輕“嗯”了一聲。

“不讓他知道事情的真相如何，他對你和我，在心理上，始終存有芥蒂。”

歪頭看夏梔，他問：“怎么，要讓小睿恨你我一輩子，也不要讓他知道真相嗎？”

夏梔搖了搖頭，“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

她還有所猶疑，因為她不確定小睿能不能接受這樣的事情。

不僅如此，唐菀然身體情況也很糟糕，一時間讓小家伙接受這么多信息量的事情，夏梔實在是擔心他消化不了。

“懷琛，你真的確定要把這一切都告訴小睿嗎？”

“......”

“要我說，我們再等一等，我并不覺得眼下是一個把一切真相都告訴小睿的合適時機。”

對比霍懷琛，夏梔身上更多的是母性的光環。

所以對比霍懷琛而言，她總能很細膩的分析事情的一切后果。

在她看來，讓小睿一時間消化太多的東西，對他來說，且不說打擊怎么樣，實在是太過殘忍了，她不忍心看到小睿因為知道這么多的事情而變得不快樂，不開心！

而且，她也不確定小睿敏感的心思，會不會因為這些事情的真相鮮血淋漓的擺在他眼前，他會生出來什么叛逆且偏執的想法。

到時候，小睿一旦因為知道這些事情，性情大變，發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他們就得不償失了。

霍懷琛并沒有及時應話，也是默然狀態的思量狀。

他確實是想讓小睿知道這一切的真相，省的他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錯把他和夏梔待他的好，當成是補償。

可是他卻也知道夏梔的考慮，也不無道理。

小睿終究才九歲大，讓他這么小的孩子，一時間接受人生中最他來說，這么重的打擊，太過殘忍了！

“他早晚都會知道，不過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夏梔說：“確實是時間的問題罷了，但是我想，還是等小睿再大一些，再成熟一些知道這些事情才好。畢竟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和年紀成正比，我不確定一旦讓小睿知道這么多的事情，他能不能承受的住！”

“......”

“我一直都希望他活在象牙塔里，不要因為其他事情，讓他的童年黯然失色，也讓他的人生有任何的殘缺。”

想到霍懷琛也始終不曾讓小睿知道他爸爸離世的事情，不肯讓他去墓地看他爸爸，也是出于對他成長的考慮，夏梔又說。

“其實，你不肯讓小睿去墓地看大哥，你比我想的還長遠，因為你怕小家伙接受不了他爸爸離世的消息，你希望他不要悲傷，所以，你一直都想著等小睿再大了一些，再讓他去看他爸爸。”

“......”

“說到底，我們兩個人對小睿的初衷都是一樣的，都是希望他能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長大，既然這樣，我們為什么不考慮一下，等過些時日，再讓小睿知道真相呢？”

霍懷琛說：“我們倒是可以等，可是唐菀然那邊能不能活的成都是兩說。你覺得，我們在唐菀然離世之后，再和他說關于他爸媽的事情，你確定他不會恨我們，不會埋怨我們，不會把事情的根因往外面身上賴？”

夏梔覺得霍懷琛的懷疑，確實不無道理。

可是，她還是覺得在關于要不要告訴小睿關于他父母之間事情的這件事兒上，還是再三斟酌、再三考慮的好。

“我覺得，或許我們可以換一種方式讓小睿知道這一切！”

霍懷琛看向夏梔，向她挑了下眉梢。

“你有什么好辦法？”

夏梔說：“我覺得，讓唐菀然告訴小睿這一切，遠比我們告訴小睿更有說服力，更容易讓小睿相信！”

霍懷琛略扯了扯唇角，“辦法是好辦法，可是你覺得依照唐菀然的情況，她可能會配合你和我嗎？”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想，如果唐菀然真的病危了，也沒有多少時日能活，她一定會和小睿坦誠真相的！”

目光調向霍懷琛，夏梔眼神篤定，“不為別的，就因為她是小睿的母親，并且我相信一個真正愛自己孩子的母親，是不會希望自己孩子活在仇恨和被蒙蔽事實真相的謊言世界里！”

“......”

“我會去找唐菀然，也會徹底解開小睿和我們之間的心結！”

——

唐菀然是第二天上午快十點鐘才醒過來的。

她醒來時，嗅覺間是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目之所及，都是潔凈的白色，一塵不染。

目光空洞卻無神的盯著天花板看，她腦子里徘徊著的是自己得了急性白血病的事情。

她得了白血病，她快要死了是嗎？

不由得，她很想自嘲的笑，笑自己這可笑的一生，從未得到過她想得到的東西，赤、裸、裸的來，又一無所有的離開。

她想，她上輩子一定是壞事做盡，否則這輩子，怎么會落得這么凄慘的下場！

想著，她不由得苦笑，可笑著笑著，卻有眼淚從眼角滑落，止不住的流......

正失神無措，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一臉疲憊的徐少擎從外面走進來，一直都在聯系有關于骨髓移植情況的他，幾乎是一夜都沒有合眼。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會很害怕唐菀然真的離開他，害怕他在好不容易認清楚了自己的心以后，再次變成孑然一身的一個人。

抬手揉著太陽穴，等他移開手的時候，他發現不知道昏睡中的唐菀然，什么時候醒了。

幾乎是一瞬間，他疲憊神色的臉上，重拾光亮一般。

“菀然，你醒了啊？”

他快步走上前，像是喜出望外那樣，從上到下打量著唐菀然。

“菀然，你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如果有的話，一定要和我說。”

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似的，他一拍腦門，說：“哎呀，你瞧瞧我這腦袋啊，我這就去找醫生，讓醫生給你檢查一下你現在的情況。”

說著，他又快步站起身，往門口那里走。

“醫生，醫生，我太太醒了，麻煩你們過來看一下。”

徐少擎的聲音傳開，他顧不上理醫生什么時候會過來，他又快步走回到床邊，伸手去握唐菀然近乎沒有溫度的手。

“菀然，醫生馬上就來。”

唐菀然沒有說話，也沒有掙扎，只是目光死水一般驚不起任何波瀾的看著天花板。

等醫生和護士進來以后，醫生拿著聽診器，在唐菀然的身前比量著。

末了，他問：“徐太太，你身上有沒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如果有，一定要和我們說。”

唐菀然并沒有答話，好一會兒后，她才囁嚅唇，用近乎輕不可聞的語氣問：“醫生，我......我還能活多久？”

說這話時，她眼角清淚滑落，襯著她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無力難看了起來。

醫生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出于善意的謊言，他當然很想說：“你的身體沒有事情，一定會度過難關的。”

可是實際的情況是，他們已經在得知唐菀然患上了急性白血病的時候，就在全國范圍內積極尋找可配型的骨髓。

可是并不趕巧，他們到現在也沒有找到能和唐菀然相匹配的骨髓。

所以說，這樣違心的謊言，他們實在是說不出口。

他們能說的，也僅僅是安慰之語而已。

“徐太太，你想現在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負擔，我們會盡全力治好你的。”

徐少擎把唐菀然的手握緊，也說：“是啊，菀然，你不會有事情的，這里的醫生，都是帝都的權威，他們一定會治好你的。而且我也會一直陪著你的，你不會有事情的，不會有事情的！”

唐菀然并沒有說話，眼珠也沒有轉。

靜默了好一會兒后，她沒有看徐少擎，而是看向了醫護，用微弱的聲音問：“醫生，我......我能見見我的孩子，和我的父母親嗎？我......我想見見我的孩子！”

于唐菀然而言，小睿始終是個特別的存在。

他是她證明她和霍家有聯系的最有利的證明。

也是證明她身為母親的證明。

有小睿的存在，她唐菀然自認為自己的生活里，還算有一點兒光亮。

不然，她整個人的人生，就是黑暗籠罩下的人間地獄。

她沒有愛人，沒有一切她想要，和本應該屬于她的東西。

她只有小睿，只有小睿證明她現在活著的價值，和支撐她活下去的勇氣。

沒有小睿，她自己和死了沒有什么兩樣！

聽唐菀然說她想見見自己的孩子，醫生說：“這個當然可以，不過你得告訴我們，你的孩子在哪里，我們怎么聯系你的孩子才行。”

“我......”

后知后覺唐菀然才反應過來，她現在根本就沒有小睿的聯系方式。

小睿被霍老夫人養在身邊，她想要見小睿，必須經過霍老夫人才行。

而霍老夫人那么恨自己，那么討厭自己，她能舍得讓自己見小睿嗎？

她蹙眉，正一籌莫展的時候，只聽徐少擎說：“我去給你聯系你的孩子，菀然，我一定會讓你見到你的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