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簡言已經猜到了什么，結果可能是殘忍的，他痛苦地皺著眉。

“小言，那個孩子就是你，你不是沒人要的孩子，你是她用命換回來的。”

“之后，是您一直把我撫養長大嗎？媽，我不想去相信這件事情，我……你讓我怎么突然之間去接受這個事實？”簡言的身體往后退了一下，為什么他一直想知道的真相比他預期的各種各樣的情景還要讓人難以接受。

“小言，那個時候你已經一歲多了，你的背上有一道疤，以前你問起的時候，我說那是胎記，其實是那一次車禍中受的傷。那時候，他們兩個是當場死亡，只有你還活著，醫生說，因為太小了，能不能活下來還不一定，可是小言，你的命真大呀，就這么熬過來了，后來的事情你應該也都猜到了。”

“媽，你恨他們嗎？你……恨我嗎？”

“搞不清楚了，本來就不是什么有性子的人，人都死了，也沒什么可以計較的了，也許他們兩個才是真的相愛的吧，你媽媽其實也是個可憐的女人，跟了他那么多年，生了孩子，卻連個名分都沒有，也許死在一起，對他們兩個，對我們三個來說都是比較好的結局吧。他們才是相愛，在這樣的情況下，你爸爸一直沒有和我提出離婚，也沒有把你們帶回家里來，你媽媽也沒有來和我攤牌，我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媽，你真的不恨我嗎？要是沒有我……”

“要是沒有你，他的心也不會回到我身邊，其實如果沒有你的話，我可能也隨他去了。你的傷治了大半年才算好起來，一開始我是沒打算養你的，就把你送去了孤兒院，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心里就是放不下，經常去看看，一來二去，覺得孩子還那么小，就想要領養你，可是領養是要有規矩的，我不符合國家政策，而且他們知道我和你的關系，怕我虐待你，連帶出去玩都不讓，我怕你吃不好穿不好，就做了吃的買了衣服給你送過去。你爸爸走了之后，我的日子就沒那么好過了，之前雖然人不著家，但是也算是吃穿不愁，我們來了海城之后，一直都是他一個人在打拼，現在他去了，好像只有等著坐吃山空了。我和他感情不和，外面的人一直都是知道的，我們剛來海城的時候，認識一個人，就是他帶著你爸爸做的生意發的家，也是他第一個告訴我你爸爸在外面有其他女人了。他對我有意思，就一直想讓我離婚跟他過日子，我看的出來，他是真喜歡我，可是我心里愛著你爸爸，只要他不跟我提離婚的事情，我是絕對不會先說出來的。你爸爸去了之后，說閑話的人就多了，那時候我周圍的鄰居都知道他是和一個女人死在一起的，還帶著一個孩子，我本來就不是什么堅強的女人，一人一根舌頭，連在一起就像一根鐵鏈子一樣纏住我，而且家里也困難了，我又沒有什么收入，那時候孤兒院的人告訴我，只有結婚了才可以領養你，當時日子是過不下去了，就答應了他。我們結婚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領養你，然后我們搬去了其他地方住，那里沒有人認識我們，大家都以為我們是一家子，他對你很好，他有一個女兒，比你大幾歲，早些年的時候跟著他前妻去國外生活了，他和前妻的關系非常不好，也不讓他看孩子，他就把你當做自己親生的一樣。你還記得嗎？你笑的時候，剛剛會走路的時候，是誰一直帶著你，你一累了就喜歡撒嬌，就騎在他脖子上。”

簡言想了想，實在是想不起來，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怕對你不好，我們就沒有再要孩子，他說就把你當自己的孩子養吧，只要不說，你就不會知道，要是你哪一天一不小心知道了，也不會因為有一個小弟弟小妹妹心里不痛快，其實我自己也知道，跟你爸爸那么多年，我都沒懷上，和他在一起應該差不多也就那樣，雖然看了醫生說我沒問題，但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我們也不知道你原來叫什么名字，孤兒院的名字是隨你親爸姓的，單字一個言，簡言，但是我們怕你長大了問起來為什么不跟爸爸媽媽姓，領養后就改了，你跟他姓，姓徐。本來我們一家三口過的挺好的，可是好景不長，一年多，老徐查出來生了胃癌，那時候的醫療條件也不像現在那么好，沒多久就去了，又剩下我們孤兒寡母的。老徐死了之后，他的前妻就帶著女兒來分財產，她前妻還算好，看我一個女人家沒什么生活來源，又帶著一個那么小的孩子，就沒要什么錢。老徐之前做生意攢下了一些錢，房子也挺大的。經過了兩次婚姻，我是有些怕了，我覺得自己就是個克夫的硬命，老徐留下的那些錢也夠我們生活了，但是誰知道會有一些什么意外呢，我不敢隨便亂動那筆錢，就去你小時候住的鎮子上租了那個房子，把老徐留給我們的房子租出去，地段不一樣，房子不一樣，我就中間賺一個差價，要是沒什么意外，每個月的房租也夠我們開銷的了。”

簡言的眼淚一直掉下來，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簡言一直知道媽媽不容易，可是從來沒有想過竟然是那么不容易，自己一定要好好努力，給她一個看得見的晚年。

“后來那么長時間，我們一直住在那個鎮子上，那是郊區，房租便宜，而且我打聽了一下，那里的學校也挺好的，就長住下了。”

“媽，都是我，要是沒有我，你也不用一個人那么多年。”

“傻孩子，要不是有你，媽媽也撐不住那么多年。”

“媽，您當時有年輕又漂亮，怎么過了那么久才嫁給簡中毅？”這個問題一直都是簡言心中的困惑，為什么那么多年了，媽媽都是單身的，會在自己高中的時候冒出一個簡中毅，那時候的媽媽雖然風韻猶存，但是畢竟已經不再年輕了，像簡中毅那樣的富豪，不是應該去找年輕漂亮的女人嗎？雖然簡言從來沒有問過簡母，但其實他也很懷疑自己的身份，會不會自己是簡中毅的私生子，因為簡中毅是在妻子過世后不久就娶媽媽進門的，是不是媽媽一直都是簡中毅的情婦？

“我本來是不打算嫁人了，都結過兩次婚了，每次都是這樣，我不敢結婚了，怕自己一不小心又把人家給克死了。”

“那你怎么后來嫁給簡中毅了呢？”

“我和他是在房子拆遷的時候認識的，老徐留給我的房子是靠近市中心的一個獨院，那次我去收房租的時候，被告知有開發商看重了房子所在的那片地，要拆了。我不同意，就說除非開發商自己來找我談妥了價錢，否則誰都不能碰那個房子，那時候，房租是我們唯一的生活來源，我這么說也不過是要他們知難而退，怎么可能真的要他們付錢。幾次下來都談不攏，沒想到大老板還真的來找我了，那個獨院正好處在他看中的那塊地的正中心，如果不拆，整個工程就不能夠展開，每往后拖一天，他們的損失就多一天，他當時提出的價錢也很高，我看那筆錢已經是市價的好幾倍了，沒想到他愿意出那么高的價格，就同意了，畢竟我的目的就是要有一個生活來源，沒必要和他過不去。我以為這就結束了，沒想到后來又遇到幾次，一來二去也就熟絡起來，那時候知道他的妻子剛過世，就在那個項目開工后不久，我也是過來人，我們兩個的體會可能有共通之處，或者說是同病相憐吧，不知不覺就在一起了，我是不敢和他結婚的，他是誰，他在海城是有頭有臉的人，而我一直對于之前的兩次婚姻存在恐懼，雖然心里也很喜歡他，但是終究是不敢答應和他結婚了。小言，其實他是個不錯的人，心很細，很快就覺得我不對勁，在他的開導下，我說出來自己怕克死他的原因，他說不怕。小言，我們那一輩的人，誰都多多少少在乎這些，可是他不在乎，他說要照顧我們娘倆，我就心動了。”

“然后你就嫁給他了？”

“小言對不起，我不知道你跟著我過來會那么痛苦，是我太自私了，從一開始，我就擅作主張地幫你做了那么多的決定，可是好像每一次的決定都是錯的，害得你……”

簡言一把抱住簡母，說：“媽，別說了，都別說了，我就是您親兒子，您就是我親媽，一直都是，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我會好好孝敬您的，我不會再讓您受一丁點兒委屈的，媽！”

簡母拍拍他的背，就像小時候哄他入眠一樣：“那么大的人了，哭什么，以后當了爸爸也這么哭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