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簡單的單音節，算是回答。

“你怎么了？”

“嗯？沒什么啊？”

“不對，你肯定又不開心了。”簡濤簡單直接地說，他有些搞不清楚田雨桐，怎么那么容易就會開心或難過，而讓他感到非常不爽的是為什么自己根本跟不上她的節奏，那種感覺非常地不好。

“我哪有不開心，你想多了。”田雨桐笑笑說。

簡濤剛想反駁，想想還是算了，氣氛已經夠尷尬了，她不想說就算了吧。

沉默的時間總是過于漫長，大眼瞪小眼地看著，時間好像慢的都停下來了一樣。簡濤輕輕地咳嗽了幾下，想要引起田雨桐的注意，或者自己說些什么，可是卻是一句話都沒有。

簡母的出現算是打破了這個尷尬的困境，一聽到敲門聲，還沒問是誰，簡濤就有些迫不及待地去開門。

“阿姨，你怎么親自送上來了？”看著端著粥的簡母，簡濤明知故問。

“雨桐不舒服，我順便過來看看，她睡了嗎？”簡母笑瞇瞇地問，不同于簡濤笑起來那樣帶著稚氣，簡母笑起來就是賢妻良母的典范。

“沒有，我們正在說話呢，你進來吧。”簡濤接過簡母手中的托盤，將簡母讓進來。

簡母一邊進來一邊說：“那就好，我還怕雨桐睡了上來打擾你們了。”

“阿姨。”簡濤一開門，田雨桐就收起不開心的表情，滿臉笑容地叫了一聲，聲音乖巧甜美。

“不舒服就躺一會兒，怎么還坐著呢？”簡母看見田雨桐本是坐在沙發上的，便有些心疼和責備地說。

“阿姨我沒事兒，還麻煩您這一趟。”田雨桐客氣地說。

“一家人說什么兩家話，晚飯你就沒下來吃，本來就是想過來看看的，就是怕你睡著了，剛才小梅說你要喝我做的皮蛋瘦肉粥，我就想著順便上來看看，吃得下東西就好，也讓你嘗嘗阿姨的手藝。”

“肯定特別好喝，簡濤那么挑剔的人都說好喝。”田雨桐說著還看了簡濤一眼，弄得簡濤怪不好意思的。

“我就猜著也是小濤和你說的，快嘗嘗，我呀，還是第一次覺得這房子大了也挺好的，在廚房的時候也挺燙的，現在熱熱的剛好喝，一會兒再涼了就不好喝了。”

田雨桐看著被簡濤放在手邊的粥，一點食欲都沒有，剛才哭完是真的覺得餓了，但可能真的只是覺得而已吧，過一會兒就不餓了，但是出于禮貌，田雨桐還是拿起勺子，吃了幾口，說：“味道真不錯，阿姨的手真巧。”其實到底什么味道，對于一個在不久前還吃撐了的人來說是沒有什么具體的概念的。

不過這句簡單的夸獎對于簡母倒是很受用，簡母呵呵地笑著，說：“就你嘴甜，別夸我了，拿得出手的也就這個了，覺得好吃就多吃點。”

田雨桐舀了一勺，遞到簡濤的嘴邊，說：“真的挺好吃的，你試試。”

簡濤看著田雨桐一臉誠懇地表情，說：“是我讓阿姨做的，我能不知道。”

他還不知道田雨桐那點心思呀，明明是自己不想吃了，又不能在簡母面前表現出來就拿自己下手。可是真奇怪，有時候，田雨桐在想些什么，他一眼就可以看穿，可是有時候，卻好像隔著層層簾幕，怎么也看不清她的心。

“你嘗嘗嘛，每一次做出來地味道都是不一樣的，而且技術也在進步嘛。”田雨桐才不會那么輕易就放棄。

簡濤也懶得和她說什么了，“啊嗚”一口吃下去，和以前的比沒什么區別，就是味道淡了些，看來簡母是很用心地在做。

“怎么樣？”田雨桐滿懷期待地問。

簡濤嘴巴賤賤地說：“當然是比你做的好吃成千上萬倍了。”

田雨桐“哼”了一聲，瞪著簡濤。

“別瞪了，再瞪眼珠子就要掉出來了，就像這樣。”簡濤一邊懶洋洋地說著，一邊還做著鬼臉嚇唬田雨桐。

這些看在簡母眼里就是小兩口在打情罵俏，簡母是真的暈了，他們兩個哪里看起來像是感情不和了？

他們兩個嘻嘻哈哈，簡母也不便多待，就說：“你慢慢吃，阿姨就是來看看你，看你沒事就先走了，不舒服就多躺躺，老是坐著也挺累人的。”

“阿姨再待一會兒吧。”田雨桐收起嬉笑。

“不了，我也有些累了，年紀大了，比不上你們年輕人，就是容易累，還是在一個宅子里，又不是出去，天天見面的，怎么說的跟離得多遠一樣啊。”

田雨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可不是嗎？這個屋子里的每個房間都讓她覺得好遙遠啊。

“那阿姨您也早點休息。”

“恩。”簡母站起來，又說，“你們就坐著吧，別送了啊，哪有在自己家里送來送去的。”

他們之間，總是生分多余熟悉，無論簡母怎么去關心，田雨桐終究也只能恰到好處。

簡母走后，兩個人又無話可說了，簡濤看看田雨桐，再看看粥，指著粥對田雨桐說：“阿姨辛辛苦苦做的，你還是喝一點吧。”

“可是肚子脹脹的喝不下了。”

“你的胃到底什么做的啊，真是氣象萬千。”

田雨桐沒有理會簡濤，繼續自顧自地說：“可是不喝掉的話好浪費啊。”

“這種時候你還在考慮這個問題嗎？”簡濤真的要對田雨桐無語了。

“你覺得味道怎么樣啊？我還真的沒嘗出是什么味地，可能吃的太飽了吧。”

“挺好的呀，就是比平時淡了一點，阿姨知道你口味淡。”

“既然挺好的，要不你吃了吧，反正我也沒喝幾口，你就不要嫌棄了。”田雨桐笑嘻嘻地看著簡濤的眼睛說，看得簡濤毛骨悚然的。

簡濤也看著田雨桐，不過是有些驚悚的表情，為什么每次都要他來干這種事啊，男子漢大丈夫，不能這樣任由一個小丫頭片子呼來喝去，一定一定一定要堅持住。

“不要！”簡濤斬釘截鐵地說。

“你嫌棄我？”田雨桐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委屈。

“不是不是。”簡濤慌亂地解釋著，然后心里鄙視著自己，解釋個毛線啊，這有什么好解釋的，她還真以為自己怕了她呢。不能再退步了，簡濤在心里警告自己。

“你不嫌棄干嘛不吃？”

“我吃飽了。”

“你不是大胃王么？”

“大胃王也有吃飽的時候。”

“一點點都塞不下了？”

“一點點都塞不下了。”

“真的？”

“真的。”

“確定？”

“確定一定以及肯定。”

“那好吧，還是我來吃吧。”

“你不是吃不下了嗎？”

“不能浪費。”田雨桐說著拿起勺子，大有視死如歸的氣勢。

簡濤一把搶過勺子，說：“還是我來吃吧。”

“小濤真好。”田雨桐撲閃撲閃著大眼睛說。

簡濤拿起勺子惡狠狠地吃了一口，心里直嘀咕：“造孽啊。”

“好喝么？”田雨桐撐著下巴笑嘻嘻地問。

“好喝。”簡濤硬邦邦地說。好喝你妹啊，大爺這明擺著是被你給擺了一道啊。簡濤心里直呼田雨桐是個禍害，但也不想想要不是他自己心甘情愿，誰能禍害得了他啊。

田雨桐很認真地看著簡濤一口一口地喝著粥，好像在看精心飼養的小兔子啃胡蘿卜。

簡濤突然抬起頭，說：“你能不能不要這么看我啊？我很不習慣吃東西的時候被人盯著的。”

“我沒有看你。”田雨桐別過臉去說。

“誒，我發現你最近特別能耍賴啊，皮厚了是不是？”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哼。”

“你哼誰呢？你說誰是朱誰是墨呢？”

“豬是你，墨還是你。”

“你皮癢了是不是？”簡濤說著放下勺子做出要打田雨桐的手勢。

“你慢慢吃，我去洗澡了。”田雨桐說著就閃一邊去了，去找自己換洗的衣服。

簡濤看著她閃進浴室，嘴角微微揚了一下，這個田雨桐，還真會躲。

簡濤一口一口地吃著，自己都不盡感概，自己果真是名副其實的大胃王啊，看來他以前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浴室里不斷傳來的嘩啦啦的水聲對簡濤來說絕對是個誘惑，在與安雨桐重逢之后，他都是盡量守身如玉的，那一次在酒吧純屬故意的意外。簡濤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候突然想起安雨桐，貌似已經很久沒有想她了？她在哪里？在干什么？和誰在一起？是開心還是難過？這些他都不知道，就像一年前，她突然人間蒸發一樣，可是這一次，明明知道可以找到她，卻有些不敢去找了。簡濤有些害怕去面對那雙好像隨時都可能流出眼淚的眼睛，那些眼淚和不堪都是自己帶給她的，可是自己卻無能為力。自己是怎么和她說的？所有的問題都會解決的，無論什么難題他都會一個人統統解決掉的，可是現在呢？對于他必須離婚的人，他竟然有了一絲不舍？簡濤漸漸開始坦然接受自己關心田雨桐的事實，可是他也被困在這個矛盾中沖不出來，糾結萬分。

簡濤一邊吃著，不時抬頭看看浴室那邊，雖然什么也看不到。狠狠地咽下一口口水，罵著自己怎么那么沒出息，自己可是身經百戰，怎么可以如此窩囊，可是再待下去自己都覺得要爆炸了。

“我吃完了，把碗拿去了。”簡濤對著里面喊了一句，不等田雨桐回應一聲，便急匆匆地收拾著還沒吃完的粥下樓了。這些本可以隨便叫一個傭人做的事，簡濤如此心急，還不是因為心里有鬼。

“大少爺，您怎么端著盤子呢？”一個傭人看見簡濤雙眼無神地端著托盤，趕緊接過來。

“謝謝你啊。”

簡濤的客氣倒把那個傭人嚇了一跳，他到簡家有些年頭了，大少爺到底是什么樣的人他心里還是清楚的，可是大少爺一直倔強著叛逆著，何曾對誰說過一聲“謝謝”。

簡濤愣愣地走下樓，慢騰騰地，就像散步一樣。

樓下沒有人，只有幾個傭人偶爾經過，他們遠遠地看見簡濤走過來，就要打招呼，都被簡濤擺擺手回絕了。在簡家辦事，還是很會察言觀色的，自然不會故意去招惹簡濤。

簡濤一個人，坐在一樓客廳的沙發上，抬頭看著大吊燈，他一直不喜歡如此反復的裝飾，但也并不反感，或者說在漫長的時光里，已經漸漸習慣了這種奢華，可是偶爾，他還是會想起，那時候，雖然是很模糊不清的記憶，早就被時間丟在了遙遠的那頭，可是他記得，很小的時候，家里是一個小院，沒有那么大，三個人住也不會顯得太擁擠，大多數時候，是和媽媽在一起，院子里有兩棵大樹，系著繩子，媽媽會把洗好的衣服曬在上面，自己也會踮著腳尖幫媽媽一起曬。那時候，媽媽低下頭撫摸他的慈愛表情，現在想起來都是又痛又幸福。

可是后來，什么時候開始，住進了大房子，家里來了第一個傭人，后來住進了更大的房子，家里的傭人也越來越多，然后，好像忘了最開始和媽媽在一起的最最幸福的時光。

簡濤不喜歡回憶，在媽媽死后，在安雨桐離開后，他越來越害怕回憶，所以開心的難過得記憶就像一把把刀一樣，在他的身上、心上，劃下疼痛清晰卻看不清楚的口子，無處訴說，無法愈合。

簡濤漸漸有些困了，就坐在沙發上模模糊糊地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應該沒有多久，有人推了他一下。

“小濤，你怎么在這里睡著了。”

簡濤費力地睜開眼睛，是簡中毅，站在他旁邊的是簡言，依舊沒有什么表情。

嗓子有些啞，說話都覺得不清楚：“我就坐了一會兒，我也不知道怎么睡著了。”

“困了就上去睡吧。”簡中毅拍拍簡濤的肩膀，有些心疼，卻沒有說什么，他看到簡濤的眼角上已經干掉的淚痕，也許自己是虧欠他太多了吧。

“現在幾點了，你們才剛回來嗎？”

“九點半了，你快上去睡吧，別著涼了。”簡中毅說著，有對簡言說，“你也洗洗早點休息吧，今天夠累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