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田雨桐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好不容易熬到快五點的時候,她輕手輕腳地起床洗漱,一夜沒睡,竟然也沒有黑眼圈,看來是個好兆頭,心里這樣想著,手上的動作也快了許多。東西昨天晚上就已經(jīng)都收拾好了,簡中毅說早上六點就會有人來接,化好妝之后還有那么多時間,還來得及做好一餐早飯,程曼還是睡夢之中,算是給她的謝禮吧。田雨桐很認真地做好早飯,吃了一點,將程曼的那份放在餐桌上。
也許還是弄出了一點動靜吧,程曼也很快醒過來,揉著眼睛走到客廳。
“你怎么醒的那么早啊。”田雨桐看見程曼說。
“再早也沒你早啊,呀,連早餐都做好了。”程曼說著就要伸出手指抓著吃。
田雨桐打了一下她的手,說:“刷牙洗臉去,一點都不講衛(wèi)生。”
“哼,那么兇,怪不得簡濤不要你。”程曼嘴巴上這樣說著,可還是乖乖地去洗漱了。
夏天的日出總是特別地早,才不多五點多,太陽已經(jīng)很大了,估計不多一會兒便會是艷陽高照了,這個時候,總是讓人有些懷念下雨的時候,就像陰雨綿綿的天氣,人們總是回想起萬里無云的晴空。
不知道司機是不是已經(jīng)在外面等了一會兒,反正六點的時候準(zhǔn)時摁響了程曼家的門鈴。
程曼正在吃飯,田雨桐去開了門。
來的人并不認識田雨桐,生怕自己走錯了門,有點膽怯地問:“請問大少奶奶在這里嗎?”
“我就是。”
“大少奶奶好,我是董事長派來接您的。”一聽眼前這個漂亮的人就是自己今天要接的人,他又放松又緊張地說,看來沒有找錯啊,田雨桐看著他那么糾結(jié)的樣子,有些想笑,但還是控制住了沒有笑出聲音來。
“你還挺準(zhǔn)時的嘛,進來幫我把東西放到車上吧。”
司機愣了一下,馬上把田雨桐收拾好的東西拿出去。
“大少奶奶,時間不早了,該走了。”他搬好東西,想了想,還是提醒了句。
“你先去車上等我吧,我一會兒就來,就幾分鐘,不耽誤事。”
司機應(yīng)了一聲,便先走了過去。
程曼的早餐還沒有吃完,嘴巴里還塞著食物,發(fā)音有點含糊不清地說:“還真要走了呀。”
“哈哈,舍不得我了吧。”田雨桐有點得瑟地說。
程曼白了她一眼,說:“你說呢,這幾天就養(yǎng)了你這只白眼狼,見色忘友。”
“哈哈,別這樣嘛,來,抱一個。”田雨桐說著就彎下腰抱住了正在吃東西的程曼,不知為何,眼角有些疼,好像這樣的分別正在離開著什么,她們之間會再也不到親密無間一樣。
這種感覺很奇怪,田雨桐不自覺地抱得有些緊了。
“你輕點輕點啊,我快要嗆著了。”程曼這樣叫著。
田雨桐笑笑,松開她。
程曼一邊弄著脖子一邊夸張地呼吸著,說:“你勁兒還真夠大的,以前怎么沒看出來。”
田雨桐趁程曼不注意,在她臉上吧唧了一口,說:“我走了啊,你慢慢吃。”
“哼,非禮完我之后就想開溜。”程曼又白了她一眼。
“那你要怎么樣?要不要我也給你親一下?”田雨桐說著還真把臉湊過去了。
程曼伸出一只爪子擋住她的臉,說:“走吧走吧,司機還在等著呢,你快點回去吧哈,別影響我吃早飯哈。”
田雨桐嘿嘿笑著,又在程曼另一邊的臉上吧唧一口,趕緊開溜。
當(dāng)車開出小區(qū)的時候,田雨桐回頭看了一眼這個再也熟悉不過的地方,這個地方,甚至比自己的家還要熟悉,可是現(xiàn)在哪里才算是自己的家,都說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軍區(qū)那兒已經(jīng)沒有自己的家了吧,那兒現(xiàn)在是娘家了,那么是和簡濤一起生活了那么長時間的湖邊別墅嗎?可是哪里,哪有一點點家的感覺?還是自己即將要去的簡宅,簡家的大本營,會發(fā)生什么,有點期待,又有點害怕。
到簡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艷陽高照了,簡家二老已經(jīng)在家里等候多時了,田雨桐一到,就馬上迎了出來,好像今天歡迎她才是頭等大事。
“幫大少奶奶把東西拿進去。”簡中毅吩咐一個傭人。
“雨桐,今天起得挺早的吧。”簡母拉著她的手寒暄,三個人一邊說著一邊走進去。
外面熱的感覺空氣都在冒汗了,屋里面卻因為冷氣很足顯得有些冷,怪不得簡母都穿了長袖,如果是從前,田雨桐看到這種場景想到的第一個詞肯定是“浪費”,可是如今,她再也沒有了當(dāng)年的義憤填膺,她是這個家里的一員,她要融入這個家庭,就必須學(xué)會享受奢侈的生活。
“雨桐,我先帶你去看一下你們的房間。”簡母說著就拉著田雨桐走上樓去,完全把簡中毅晾在了一邊。
簡宅真的有點大了,不僅僅是外面大,里面也很大,上次田雨桐來的時候并沒有去樓上,不知道他們給自己和簡濤安排的房間是什么樣的。
一直走到很里面的地方,簡母才打開一個房門,說:“這是簡濤以前的房間,重新給你們打掃了一下,小濤不喜歡別人動他的東西,所以就沒有重新布置,你們就將就著住吧。”
這就是簡濤住的房間呀,因為之前也沒有仔細想過簡濤住的房間回事什么樣子的,所以也倒沒有出乎意料之外什么的。簡濤的房間一如既往地秉承了簡家的特色——大。
簡濤的房間里東西并不多,和這個屋子一比較,看上去倒是有些空曠,除了一張很大的床,只有一個很大的整體衣柜算是家具了。這是一個向陽的房間,有一個大的陽臺,陽臺上養(yǎng)著幾盆花花草草,可這里的感覺顯得有些不搭調(diào)。
“把東西放下你就先出去吧。”田雨桐對拿著東西進來的傭人說。
“雨桐,過來,那一間是浴室,那一間是簡濤以前的書房,書房他不讓人進的,你就自己看吧,這屋里東西少了點,已經(jīng)定了些東西,時間有些緊,還沒有送過來,你要是還需要什么就和阿姨說,阿姨幫你去置辦。”
“恩,阿姨,時候不早了,我們還是下去吧,不是說上午就出院嗎,早一點去看看,有什么要辦的手續(xù)什么的。”
“這個管家去就可以了。”簡母笑著說。
管家的臉,田雨桐是一點都想不起來,但看到會認識,年紀也挺大了,什么事都要他去辦,唉,在簡家謀生真不容易啊,自己這一次算是真的深入豪門了,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看著空空落落的屋子,田雨桐突然有些惆悵了。
“雨桐,你在看什么呢?”簡母看著田雨桐在對什么東西發(fā)呆,就這樣問。
“沒什么,阿姨,我們還是走吧。”田雨桐笑笑,眼里卻擠不出一點點笑意。
“不再看看了?”
“不了,反正是以后要住的,有的是機會看,再說也沒有什么看頭不是嗎?”的確,空空落落的房間,一眼就看盡了所有的風(fēng)景,真讓人有點不敢相信這是簡濤的房間,那么大,那么空曠,都說了人是不適合睡在很大的房間里面的,曾經(jīng)年少的簡濤,在每一個難熬的夜晚,是不是就這樣瑟縮在床上或者房間的某一個角落,數(shù)著滴答而過的時間,等待黎明的到來。
“也是,以后有的是時間看,只怕你會看煩了,那我們走吧,他們應(yīng)該在樓下等著了。”簡母笑著說。
田雨桐笑笑,就隨簡母下了樓,上去的時候感覺真遠啊,下樓的時候因為熟悉了,看著也不是那么大了。
簡中毅已經(jīng)什么都準(zhǔn)備好在等著了。
“簡言不去嗎?”田雨桐輕聲地問簡母,可是之后就后悔了,雖然只是象征性地問一下,可是這個問題卻讓簡母有些尷尬。
簡中毅的耳朵真靈,聽到后就說:“他要來了我就來不了了,公司一大堆事等著處理呢,要是沒有一個人在還不亂套了。”
簡氏下面有多少員工田雨桐并不清楚,她只知道,在海城,好像每一寸土地都有簡氏的氣息,如果簡氏亂了分寸,好像整個海城都會動蕩一樣,其實沒那么嚴重吧,不然要政府做什么呢?
田雨桐只是“哦”了一聲,便不再多問。
加長版的林肯,除了司機,只有所謂一家人的三個人,管家先行一步去辦出院手續(xù)了。一路上,簡中毅總是想找些話說,可是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簡母這么善于打圓場的一個人,今天卻在車上一句話也沒有,簡中毅給她使了好幾個顏色,簡母都當(dāng)做沒看見,看的田雨桐都有些想笑了。這一路不長不短,卻是分外煎熬,簡中毅突然冒出一個想法,還不如處理公司的事情呢。
好不容易熬到了醫(yī)院,停車卻成了一個問題,就算你是簡中毅又怎么樣,還不得和別人一樣尋找停車位,而且,這車是不是不大適合開到醫(yī)院來啊,為什么好多人都往這邊看呢,弄得田雨桐都不想下車了,要不是簡母催了她一下,還真的想賴在車上不下來了。雖然停車是難題,但這個問題交給司機就可以了,他們只管下車后去找簡濤。
出院手續(xù)已經(jīng)辦好,病房是豪華版的,這里的醫(yī)院都很忙,每天每時每刻都有病人在等待著住進來,可是就算簡濤出院也不會有人住進這一間吧,不像是看病的,倒像是出來度假的。
簡濤坐在沙發(fā)上玩著游戲,哪有一點點生病的樣子,他們進來的時候抬頭看了一眼,繼續(xù)玩著。如果這個時候有人看了他的眼睛,就會發(fā)現(xiàn)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驚喜和故意掩飾的笑意,如果有人站在了他的身后,就會知道更加重地摁著摁鍵只不過是在胡亂摁著再也沒有規(guī)律,他的眼中已經(jīng)沒有了游戲,他的心臟怦怦跳著連自己都害怕是不是聲音太大了會被人聽見,所以他就假裝了,假裝無視不屑,假裝在玩游戲。然后田雨桐本來還想著要說些什么,此刻只是站在簡家二老身邊低著頭喉嚨生澀眼睛泛潮。
他們并不知道相愛的時光可以多么短暫,他們也不知道也許一個轉(zhuǎn)身便是錯過一生,明明期待著對方有所表示,自己卻矜持著不肯退一步,此刻的簡濤,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期待有多么的不合常理,他不是不愛她嗎?他不是要和她離婚嗎?他好像都忘掉了是嗎?
“大少爺,把衣服換了吧。”老管家拿著簡濤平時穿的衣服說。
“我覺得這一身挺舒服的。”簡濤頭都不抬地說。
“大少爺,這是醫(yī)院的衣服,再舒服也不能穿在外面的。”老管家耐心地說。
“算了算了,隨他去吧,他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吧。”簡中毅擺擺手,示意老管家退下,又對簡濤說:“小濤,有什么想吃的嗎?是回家吃還是在外面吃?”
經(jīng)歷了這一次,簡中毅對簡濤似乎有些縱容了,就算簡濤真的是紈绔子弟又怎么樣,他是自己親兒子呀,如果他長不大,如果他不能獨當(dāng)一面,如果他這輩子注定就是這樣一副德性,那么自己有生之年努力賺錢就可以了,賺足夠的錢,足夠簡濤揮霍坐吃山空,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他開心就好,而田雨桐,也是為了讓你幸福才做的選擇,如果哪一天發(fā)現(xiàn)做了,馬上改掉。
簡濤抬起頭看著他,斑白的雙鬢,越刻越深的皺紋,雖然他的脊背還是挺拔,可是時間終究在這個鐵一樣的男人身上烙下了印記,他老了,不再年輕了,他開始膽小害怕了,想到昨天樂明凱對自己說的話,再看看此刻眼前滄桑的簡中毅,簡濤心里某一處很久不去的地方開始隱隱作痛,他皺了一下眉,站起來,拿過老管家手里的衣服,就進了洗手間換衣服。
簡中毅被他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但臉上隨即露出欣慰的笑容。親情真是個奇妙的東西,因為血肉相連,便有很多東西可以不計較,便可以因為一句話痛的無法呼吸,也可以因為一個微小的動作感天動地。
簡濤很快就出來了,換好了衣服,和初見般一樣英俊挺拔,只是少了那么一點點流里流氣。田雨桐不知道該用怎樣的眼神看他才可以,怎么樣才能恰到好處不偏不倚,也許怎么樣都是錯的吧,他壓根就不想看見自己也說不定啊,突然想到一句話,他不愛你,連呼吸都是錯,一時間,田雨桐竟然真的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小濤,我們走吧。”簡中毅說著,像是在詢問。
簡濤點點頭,便往外面走,走過田雨桐的時候,不經(jīng)意間碰了一下,似是無意間說:“你也來了。”
聲音不大,那么低,聽不出任何一點點情緒,可是就像一股電流一樣觸到了田雨桐的神經(jīng),整個身體僵硬了,腳好像都不知道該怎么走路了。
“雨桐,怎么了?”簡母看她愣在原地,有些不對勁,關(guān)切地問。
“沒什么。”聲音有些低啞,但她馬上跟了上來。
簡濤停了下來,在田雨桐走到自己身邊的時候不經(jīng)意地握住她的手,繼續(xù)走,簡母看見了,淡淡地笑笑,繼續(xù)往前走。
外面的太陽很大很大了,好像水泥路面都被烤的吱吱作響,皮膚被燙的發(fā)疼,車子很快開了過來,一進去就有些冷了,但是很舒服。
還是和來的時候一樣,沒有人說話,簡中毅雖然很想說些什么,但也許是怕說錯了什么吧,也是沒有開口,只是不明所以地笑著,盡量做出一副慈父的樣子。
漸漸有些冷了,只有田雨桐穿了短袖,手臂上起著細細的雞皮疙瘩,汗毛一根根地倒豎起來,手心捂著手臂,可以不那么冷。
“空調(diào)開小一點吧,有些冷了。”簡濤淡淡地說。
“是的,大少爺。”
田雨桐看了一眼簡濤,他們的手已經(jīng)松開了,而此時,簡濤不知道正在看向哪里,反正不是自己,剛才是巧合吧,是他真的冷了吧。這樣想著,田雨桐有些失落,笑了笑,像是自嘲,怎么那么容易自作多情呢。
簡濤于她到底是什么?愛而不得?得是不是可以永遠?田雨桐已經(jīng)忘了自己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真的愛上簡濤的了,只是那個時候,就算簡濤對自己不冷不熱,也是沒有關(guān)系的,他對別人不也是那個樣子嗎?可是后來,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安雨桐,一切都不一樣了,是安雨桐的出現(xiàn)讓她知道他不是對每個人都那么冷漠的,是他那晚酩酊大醉讓她知道了他的心里到底對安雨桐藏了多深的愛意,可是那又怎么樣呢?你們的愛是愛,那我的便不是了嗎?若是能被我搶走,你們便不算真的相愛吧,能被搶走的愛人不算愛人不是么?
田雨桐都覺得自己邪惡了,可是人都是自私的,如果自顧不暇,那么又為什么要考慮別人呢,她固執(zhí)地堅信自己也是可以給簡濤幸福的,而安雨桐有了別人這件事,讓她覺得安慰,這樣總算是沒有因為自己傷害到誰,就算他們分開有自己的原因,也是簡中毅一手造成的,那個時候的自己,被蒙在鼓里并不知情,甚至并不認識這么一家子人,那個時候的自己,多么快樂簡單,才幾個月的時間,這么感覺竟是很遙遠的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