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濤回家后就一直在考慮怎么和田雨桐談離婚的事,雖然他也不想傷害她,可是如今已經到了不得不面對的時候,安雨桐的那些眼淚、她的表情、她的聲音,就像一把把匕首一樣刺進他的心里,讓他夜不能寐。
他一遍遍地回憶,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事情怎么會變成今天這樣的局面,他拿著賬單,想過以此為借口向她發作,可是看到田雨桐的時候,就覺得這樣太殘忍,莫須有的指責,還不如攤開來談清楚。
簡濤一直有些失神,以至于鐘銘囡敲了幾次門他才發現。
鐘銘囡一邊幫他換藥,一邊說:“大少爺,我下個月請假了,您最好不要再把自己弄傷了!
“那她的手好了嗎?”簡濤幾乎是無意識地問。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告訴自己,只是愧疚而已。
“大少奶奶的話,如果沒有之前幾次又把傷口撕開,應該好得差不多了,我和她說了,她說自己可以處理傷口,而且我看她的確挺熟練的,大少爺的額頭也沒什么大事,您要是自己弄不好就讓大少奶奶弄吧!
鐘銘囡一邊換著藥,一邊說著,簡濤覺得他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田雨桐手上的傷是因他而起,又是被他弄開的,他不想回憶那些事情,自己都覺得那天的自己太惡心了。
“你這樣也太不負責任了吧,一家子病號呢,你在這節骨眼上走,下個月的話不是后天就到了嗎?我不同意!焙啙挠牡卣f,像是在耍賴,他可不要讓田雨桐幫他處理額頭,心里盤算著怎么和他離婚,怎么可以再欠她人情呢?
“我是董事長請來的,大少爺不同意的話就去和董事長說好了!辩娿戉镆驳卣f,雖然沒什么表情,卻幾乎可以氣死簡濤。
“你要去哪里,多長時間?”簡濤平靜了一下,他知道鐘銘囡,他雖然平時不著邊際,但他的人就像他的醫術一樣非常嚴謹,那么多年了,都是隨叫隨到的,現在他說要去哪里,肯定是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去英國,多長時間我也不知道,可能過幾天就回來,也可能不會來了!辩娿戉锵袷腔貞浧鹆耸裁匆粯樱唤浺獾匦α艘幌隆
簡濤看愣了,他沒見他這么笑過,印象中的鐘銘囡笑的時候有點痞痞壞壞的,他經常覺得自己笑起來那么壞就是受他影響?墒莿偛诺囊凰查g,他笑了,就像一個天使一樣,像是有暖暖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漂亮而美好。
“我記得你說過,你后來一直在英國上學。”
“那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還在英國工作過一段時間。”
“誰知道啊,你這個人想到一出是一出的,估計你說過些什么自己都不記得了吧。”簡濤故意說,不知為何,他覺得氣氛有些詭異,讓他有點傷感,可是他傷感個毛線啊,鐘銘囡要走幾天,至于讓他一個大老爺們覺得傷感嗎?
“大少爺,如果我不會來了……”
“喂,打住,你還來真的啊,要走幾天你說好了,但記得要回來啊,別人手重,我不習慣。”簡濤打斷他的話,就怕他說了什么亂七八糟的話。
“不知道是誰一天到晚嫌我手重來著!辩娿戉镄α,這個幾乎是看著長大的孩子,是他一直留在這里的一個理由,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對他好一點,就可以減輕一點自己的罪惡感。
“那我以后不嫌你行了吧,我找虐啊,真是的,反正你得回來,你一個中年單身老男人,一個人去英國干什么?難不成還想禍害那里的妞啊!
“你就貧吧,我又沒說不回來了,只是說萬一!
“哪有那么多萬一,你要是真賴在那里了,本少爺就把你五花大綁拖回來,不過那個樣子一定很難看,所以還是自己乖乖地回來吧,我湖好吃好喝地待著你的!
“你這小子。”鐘銘囡笑了,他不再多說什么,可是簡濤哪里明白,就算信誓旦旦說永遠不分開的人,也不一定可以走到最后,這個世界上,有一個詞叫緣分,還有一個詞,叫有緣無分。
鐘銘囡有時候會想,如果當初,自己沒有去英國留學,那么一切是不是就會不一樣。可是哪有那么多如果,所有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他愛過的恨過的嫉妒過的,都已經是這個樣子了,歲月中,大家都已經無聲無息了。
鐘銘囡走的那天在下著毛毛細雨,就像當年杳杳去北京上學一樣,他沒有去送她,不知道為什么,他只是遠遠地看著,看著在細雨中等待的她,看著貢路陽拿著一束葵花拼命地追著越來越遠的出租車。
簡濤說,我去送送你吧,鐘銘囡說不用了,他不喜歡離別,那么多年,他依舊對這兩個詞十分敏感,就像一根不小心丟在心里的繡花針,你找不到它到底丟在了什么地方,可是不小心動一下,卻會帶來如此真實地痛覺。
飛機晚點了,他一個人坐在候機室等待著,沒有像其他的旅客一樣焦躁,雖然只是毛毛雨,天氣卻有些冷,和昨天的烈日炎炎形成了鮮明對比,買了一杯熱飲,慢慢地喝著,到了這個年紀,他已經變得十分愛惜自己的身體,更何況他的胃是受到過摧殘的,要更加愛惜才是。
他突然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十幾年前在北京的機場,一個年輕的小伙子重重地倒下去,被漸漸聚攏的人群圍住。怎么會有這樣的幻覺,他知道那個倒下去的人是自己,可是怎么會在這里有這樣的幻覺,他從來不知道自己那天到底是怎么被送到醫院的,只是眼前一黑便再無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