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見國師。”流珠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枝,一抬頭就看見不知道在何時出現的殷離靳,彎腰福了一禮。
相比去前幾天而言,殷離靳今天的心情明顯是愉悅的,他抬眸的朝屋里望了望,對流珠問道:“夫人呢?”
“國師,夫人她一直在屋里歇息。”停下手中的動作,流珠輕聲回答道。
點了點頭,殷離靳大步跨進屋里,正看到刻東西的沈青黎,他繞到她的身后,聲音不禁柔了三分:“天天呆在院子里你也不嫌悶?你來北齊這么久了都沒有出去看過吧,今天我陪你走走?”
“你不用處理公事么?”沈青黎挑眉,這么多天了,她都不知道陸淮起到底怎么了。她現在的不鬧不吵,也不過是想找個時機來打聽陸淮起的行蹤。
“這世上有什么事能比你重要?”笑了笑,殷離靳雙臂攬住沈青黎的細腰,“出去走走?就當是陪我?”
沈青黎身子一僵,臉皮一扯,這才像是壓下了心中的惡心,放下手中的刻刀,輕輕應了一聲:“好。”
似乎是沒想到沈青黎會答應的這么爽快,殷離靳感覺有些受寵若驚,隨即露出了滿足的微笑。
北齊的街市絲毫不比西梁的要差,路邊各種繁多的小攤,耳邊盡是小販推銷物品的叫喚聲,殷離靳要陪沈青黎散心,便沒有乘坐馬車。
擔心被人認出,殷離靳穿著一身長袍,長袍上的帷帽有幕離。幕離遮住了他的半張臉。讓人看不清他那雙瀲滟的紫眸。
一路上,沈青黎只是木納的走著,幾乎沒有說一句話,殷離靳撫了撫她的頭發,問道:“阿黎,怎么不說話,還是哪里不舒服?”
“沒有。”沈青黎搖搖頭,勉強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我有些累了,先休息一會兒吧。”其實她根本沒有興致出來陪殷離靳這般亂逛。現在所表現的乖巧也只不過是希望能從殷離靳這里查到陸淮起的行蹤。
她才不信陸淮起真的會就這樣死掉的。
殷離靳微微一笑,攬著沈青黎邊走邊說:“也好,前面就有一家酒樓。”
……
兩人進了一間包間,不一會兒桌上便放滿了一盤盤精致的小菜,殷離靳也是全程為沈青黎夾菜,表情愉悅。
而沈青黎本就無心用膳,更加不想和殷離靳同桌用膳,于是就隨便吃了兩口就草草了事了。
“怎么心不在焉的?是飯菜不合胃口嗎?”見沈青黎吃了兩口就放下了筷子,殷離靳不禁問道。
頓了頓,沈青黎隨便找了一個借口搪塞過去,道:“不是,可能是早膳吃多了些,現在還不感覺到餓。”
“阿黎,你最近……變了很多。”殷離靳托腮撐著自己把下巴,目不轉睛的看著近在咫尺的沈青黎,突然就問道。
話音未落,沈青黎心下一沉,繼而抬眸看了看殷離靳,輕聲問道:“怎么,你不喜歡嗎?”
“喜歡,阿黎你什么樣子我都喜歡。”殷離靳面上含笑,心下卻染上了一層陰霾,阿黎,你以為我會不知道你心中所想嗎?
片刻之后,沈青黎實在是沒有心思再繼續留下來,自己也實在坐不住了,她站起身看了看意猶未盡的殷離靳,紅唇輕啟:“逛也逛了,我們回去吧。”
“好。”說著,殷離靳又上前“粘住”了沈青黎,準備下樓。
木制的樓梯比較窄小,兩人上下是剛剛好的,卻不料在拐角時迎面撞上了一個正要傷口的小二。
不等沈青黎開口,那小二連忙低聲道歉道:“這位小姐,對不起對不起,小的剛才沒注意不小心撞到了你……”
說話間,小二在殷離靳看不到的角度,悄悄塞了一張紙包在沈青黎的手中。
沈青黎緊緊握住手中的小紙包,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一直低著頭道歉的小二,抿了抿唇回應道:“沒關系,你去忙吧。”
“沒事吧?”殷離靳抬眸問道。
沈青黎微微搖頭,徑直走出了酒樓。
“妖女!我要殺了你!”剛離開酒樓還沒有多久,只見人群中突然沖出一個中年男子,他手持一把長劍,一看見沈青黎就朝她狠狠地刺了過去!
沈青黎大驚,一旁的殷離靳立刻把她擁入懷中,腳下一使勁蹬開了沖過來的男子!
男子被蹬開,整個人都摔在了地上,口中卻依舊不依不饒:“南曇妖女,迷惑國師。不得好死!”
這樣的說法簡直是莫名其妙。
她怎么迷惑殷離靳?難道不是殷離靳一直來招惹她嗎?
心里想著,只見男子騰的一下子從地上爬起來,不顧胸口上的傷口,舉刀又向沈青黎劈了過去!
殷離靳的紫眸微微瞇起,冰冷的紫眸中閃過一絲狠厲,一揮袖,只見一個菱花鏢“嗖”的一下就朝男子的胸口飛去!
菱花鏢直接插進男子的心臟,“碰”的一聲,男子的身體倒在地上,兩只眼睛睜的瞪大,一直到死都沒有合上眼睛!
沈青黎臉色變了幾變。
酒樓里的事情雖是驟然發生,但也很快讓整條街道上的人知道。
無數的百姓聽說殷離靳在酒樓這里,紛紛趕來朝拜。
人群擁擠間,無數人像信奉神靈似的虔誠的匍跪在殷離靳面前。沈青黎感受到了這些百姓對殷離靳的虔誠。但又同時收到了許多不友善的目光。
這些目光像針尖似的各個往她身上扎。
到后來她才知道,原來北齊不知道什么時候流傳起來一個傳聞,說她是禍國殃民的妖女。她用妖媚的手段迷惑了殷國師。
而她的存在褻瀆了他們奉為上神的殷國師。
酒樓里那個行刺他的人,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等回到國師府后,殷離靳擔心沈青黎被嚇到了,便直接送她回院子。
“主子,有消息了。”?而他自己,在回書房的路上,看到了一路小跑而來的子研。
子研來到他身邊后,恭敬的對殷離靳行了一禮,?然后再確定附近沒有其他人的情況下,恭聲道,“啟稟主子,陸淮起那邊還是沒有什么消息,不過我們已經查出那天晚上潛入行宮的那兩批人到底是受誰指使了。”
陸淮起被關在行宮后,他的主子雖然也想借此引出陸淮起的手下來救他,以此將他的手下一舉殲滅。
不過他被關在行宮沒幾天,有一天夜里,兩批人同時潛入了行宮。
這兩方人碰到一起后,直接就混戰開來了。再加上他們的人,三方人,直接混戰的一個昏天暗地。
最后還是一場大爆炸才終止了這樣血腥而殘酷的廝殺。
陸淮起也在這場大爆炸里下落不明。
這些日子,他們一直在派人查找陸淮起的下落,不過收效甚微。
殷離靳一只手輕撫著胸口,胸口處隱隱作痛。
他踱步進了書房。
胸口里好似有什么東西在翻滾,他想要壓住喉嚨口涌起的惡心感,但沒有成功。輕“噗”一口,喉嚨口一甜,一口鮮血從喉嚨里涌出!
“主子!”見狀,子研連忙上前扶住殷離靳,他深知殷離靳會這個樣子完全就是被法術反噬了。
他家主子自從在遇到沈青黎后……他整個人生的重心都似乎放在她身上了。
殷離靳擺擺手,走到桌前坐下,子研趕緊又去給他倒了一杯茶。一杯清茶落下后,殷離靳雪白的臉上這才又有了些許的紅潤。
子研又要轉身去熬藥,這一回卻是被殷離靳給扯住了。
“不用去了,孤的身子孤自己清楚。咱們還是來說之前的那兩方人吧。孤猜……”之前那兩批黑衣人潛進行宮。有批人似乎要救陸淮起,而另一批人……看著要殺陸淮起。
“要殺陸淮起的人就是咱們當今的圣上派人做的。”
“主子,屬下已經暗自派人去查過,只要陸淮起還在北齊,抓住他是遲早的事情。”說著,子研又想起一件事,神色不禁凝重了幾分,“宮里的皇上這幾天調兵遣將的似乎有派人南下攻打西梁軍隊的打算。”
殷離靳瞇了瞇眼,端起一杯香茶,空中漂浮的白霧模糊了他的表情,他冷冷笑了一聲:“皇宮里的這一位,圖謀的是爭奪天下……”
趁著陸淮起現在在北齊,高君慎不僅要趁著西梁群龍無首時進攻西梁。
還有可能……對他下手。
這天下最臟的就是皇權。
每一朝每一代皇帝的上任都是踩著許多人的血和骨頭上去的。
就像前世的陸淮起。
在他們父皇還在世時,他是皇宮里最不引人注目的皇子。可誰能想到,這樣一個皇帝,竟然一朝龍袍加身,成了權力的最高者。
當權后的他,大肆排除異己,鏟除異黨。
臥榻之側豈能容他人酣睡。
這也是每個皇帝鐫刻進骨血里的東西。
他這個國師的存在,早就影響了他這個皇帝的權威。等高君慎對付完西梁和陸淮起,下一個目標也差不多就是他了。
要是他更急迫些,說不定……陸淮起那邊的人頭剛一落下,轉頭他這邊就要被算計上了。
“子研,我的事情……”殷離靳一雙紫眸幽幽,話只剛開了個頭,但接下來的話,他就是不說,子研也是清楚的了。
國師被反噬的事情一個字都不能對外提起!
子研心里還是擔心殷離靳,忍了忍,實在是忍不住,最后只能小心翼翼的開口,“主子,夫人那邊……也不能總這樣吧。”
意思是說,您既然為夫人付出了那么多。要么就告訴她,你為她做得那些事情,看能不能讓這個女人因為感動而愛慕上你。
要么,就直接動粗的吧。
她現在是您娶回家的夫人了,既是夫人,那就該行夫妻之禮。
一直這樣放任著她,您實在是太吃虧了。
子研心里為殷離靳打抱不平。
“行了,你下去吧。”殷離靳揮手讓子研退下。
情愛兩字,是他永生永世的劫數了。
哪怕明知她現在的一切都只是演給他看的一出戲,他也想抓住機會,多和她相處。
殷離靳負手而立站在窗前,目光漸遠……
——
回到院子,沈青黎三言兩語將流珠支開,確定屋里再無他人以后,才小心從袖中拿出了在酒樓里,小二塞給她的小紙包。
打開一看,沈青黎才發現里面還放著一卷小紙條……到底是誰要給她的?又為什么要給她?
帶著心中的點點疑慮,沈青黎看到紙條上的內容,神色中的疑慮頓時變成了驚詫!
“軟骨散,今晚丑時三刻,梧桐樹下等——萬金。”
原來那個撞她的小二就是童萬金?!
看了看手中裝著軟骨散的紙包,沈青黎的神色凝重了幾分……
晚上,流珠來伺候沈青黎歇息。
沈青黎躺在床上,流珠轉身要離開時,沈青黎忽然又開口喊住她。流珠頓住腳下的步子,回頭看她,下一刻里,一些輕薄的粉塵便在半空中彌散開來。
流珠身子一軟,整個人一下子就失去了知覺。
沈青黎又忙從床上起身,快速的和流珠互換了衣服。
入夜,一個身影在黑夜中穿梭著,沈青黎披著斗篷,按紙上的約定向后院走去。
人呢?
已經在樹下等了快一刻鐘,依舊不見有人來接應,沈青黎不禁有些擔心,難道事情又什么突變?
沈青黎想著,察覺身后有人,以為是童萬金來了,正要轉身只覺得頸后刺痛,眼前突然一黑昏過去了……
翌日,殷離靳更衣后正準備享用早膳,只見流珠就驚慌失措的跑了過來。
“國師……國師!大事不好了,夫人……夫人她不見了!”一進屋,流珠連問安都忘記了,撲通一聲就跪下來,喘著氣急切的說道。
聞言,殷離靳聲音驟然一冷,立刻站起身問流珠:“你說什么?!阿黎怎么會不見?!”
“奴婢也不知道,昨晚夫人……喊住奴婢后,奴婢一回頭,鼻子里就吸入了一些東西,后面的事情……等今日早晨醒來的時候就發現夫人不見了!”流珠跪在地上死死的咬著唇,心里又著急又害怕,連忙把事情的經過告訴殷離靳。
夫人是國師爺最看重的,她要是有個什么三長兩短,不僅是她,照顧夫人的所有人都會被國師給處罰的。
與此同時,子研走進屋,單膝跪下,稟報一聲:“主子,皇上派人來傳喚您進宮,說有要事相商。”
殷離靳的紫眸微微瞇緊,以往有事都是高君慎來行宮求他,現在高君慎卻是讓他進宮……想來是肯定有什么準備了。
又想到流珠說的話,殷離微微瞇起,更加肯定了心中所想,阿黎的消失或許是……
“馬上進宮。”殷離靳道。
——北齊皇宮,御書房。
“國師,你來了?”看著大殿中央的殷離靳,高君慎的嘴角微微上揚,平日里對殷離靳的幾分忌憚漸漸變成了狂傲。
長袖一揮,殷離靳悠然自得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雍容華貴的氣質瞬間碾壓了高君慎,他薄唇輕啟,淡然問道:“不知皇上一早喚孤進宮,可是要來還人的?”
“國師果然是料事如神啊,只不過,朕不是要還人,而是……換人。”高君慎拍了拍手,贊嘆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嘲諷。
竟然和他談條件?
殷離靳瞇了瞇眼,頓時來了興趣,等待著高君慎的下文?
“沈青黎確實在朕的手里,只要國師能獻上陸淮起的項上人頭,朕一定會守約,分毫不差的把她送回府上。”高君慎笑了笑,威脅的口吻深重。
見殷離靳不語,高君慎更加確定了沈青黎就是他的軟肋,笑得越發得意起來:“國師是個聰明人,該怎么選擇就不用朕說了吧?”
不待殷離靳回應,高君慎已經昂起頭,大步離開了御書房。
……
離宮后,殷離靳喚來子研,紫眸中閃過一絲幽深:“子研,對行宮里的人徹底清查!”高君慎能在她的地盤上把人抓走,他的行宮里要是沒有高君慎安插的人就怪了。
另外,“你讓人傳話出去,就說夫人這幾天被宮里的妃嬪們給召見進宮了。”
“諾。”子妍愣了愣,隨即馬上就明白殷離靳為什么要讓他對外放言說沈青黎被請進宮的事情了
他們國師對沈青黎至少是有感情的,沈青黎落在他們國師的手里,至少可以保命。
要是落在當今圣上高君慎手里,那命……
陸淮起要是知道這個消息了,該會有多高興啊。
轉眼也是深夜,一個人影在黑夜中快速的穿梭著,直到在一間院子里停下,臥房里靜的出奇,借著淡淡的月光,隱約能夠看到床上的“人影”。
待那抹黑影近身,床上的那抹人影悠悠然站起身,冰涼的招呼聲從口中傳出:“陸淮起,好久不見。”
月色透過小軒窗傾泄而下。屋里,露出了陸淮起那張俊逸無雙的面容。
陸淮起沒有興趣和殷離靳打交道,厭惡的看了一眼,開口就問道:“我知道你是故意讓人放消息告訴我,阿黎被高君慎帶去了。說吧……咱們兩人現在的目的是一致的。”
都是聰明人,說話做事也不用拐彎抹角。殷離靳冷笑一聲,“那孤就得罪了。”
他說話的語氣清冷凌厲,不容置疑。
“砰!”一陣巨響響起,許多侍衛破窗而入,紛紛提劍向陸淮起刺去!
若換在平時,陸淮起面對這些暗衛是小菜一碟,可今晚的陸淮起寡不敵眾,沒一會兒他就落了下風。
趁陸淮起喘息的瞬間,殷離靳抬手就向他的胸口襲去一掌。
噗!
陸淮起心口絞痛,鮮血隨即從口中噴出。
面無表情的看了看陸淮起,殷離靳厲聲道:“帶下去。”
見狀,兩個暗衛順勢上前,將其死死壓制住。
經過殷離靳時,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對視了一瞬后又迅速的錯開。
——翌日。
一大早殷離靳就帶著陸淮起進了宮,高君慎看到陸淮起顯然是有些不敢相信,他沒想到殷離靳的速度這么快……
陸淮起也真的就這么容易的被他抓到了。
“人我給你帶來了,阿黎呢?”殷離靳冷聲問道。
“放心,朕向來一言九鼎。”高君慎拍了拍手,只見沈青黎被人架著進了大殿。
沈青黎看到殷離靳,眸子瞬間瞪大,而看到陸淮起是,眸子里的驚訝變得更深了。
“不過,國師你應該知道,朕要的……是陸淮起的尸體。”留在殷離靳要上前帶人的同時,高君慎止住他,笑了笑說。
聽著高君慎的話,沈青黎臉色猛然一沉,卻奈何被點中了啞穴,發不出半點聲音。
“好。”眸光一閃,殷離靳爽快地答應道,繼而提起長劍一步一步便陸淮起走去。
高君慎心中大喜,趁機對一旁的侍衛使了個眼色,那些侍衛中的很多人從袖中亮出一把匕首,想要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沈青黎把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連連搖頭,但是并沒有任何人回應她。
“噗嗤!”
鋒利的劍刃一下子就又刺進了陸淮起的身體里。
陸淮起身子猛烈的一顫,一雙狐貍眼痛苦的向沈青黎的方向看去。沈青黎心驚膽跳,整個身子不停的搖晃著,恨不得脫離侍衛的束縛,奔到陸淮起的面前。
“噗嗤!”
在夫妻兩人對視間,殷離靳又是一劍刺向了沈青黎。
劍鋒一下子刺進胸口,鮮血一點一點的涌出,陸淮起轟然倒地,整個人癱倒在地上。
高君慎向他身邊的心腹看去一眼,心腹上前,小心的將陸淮起給檢查了一遍。
待確定陸淮起的確是沒有呼吸后,那侍衛才走到陸淮起身前向他稟報。
“皇上,孤已經按照你說的把事情給辦好了。”那意思是不是您該放人了。
殷離靳的目光死死的落在沈青黎身上。
面前的景象太過的夢幻也太過的現實了。
高君慎很激動。
陸淮起這個心頭大患居然就這么的死掉了?
西梁自此群龍無首。
他的軍隊可以長驅直入,踏破西梁的疆土。他手里能掌控的版圖也會越來越廣闊。
還有那個困擾了他幾十年的噩夢。
噩夢中的那個女人總是睜著一雙血窟窿似的眼睛要來向他討取血債。現在這個女人留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已經死了……
他再也不用擔心有朝一日,這個女人生下的孩子會回來向他報仇了。
唇角邊有一抹邪佞的弧度勾起,高君慎當著殷離靳的面,走到沈青黎面前,突然掐住她的脖子,用惡劣的口吻對他取笑著,“我的好國師,咱們現在來算算咱們之間的賬吧。”
隨著他洪亮的聲音落下,整個大殿里迅速的沖進一批侍衛。
黑壓壓的人將整個大殿團團圍住,堵住了殷離靳的去路。
繼而的,高君慎拿出一顆藥丸,鉗住沈青黎的下巴,強迫的讓她吞了下去,
“還是那個游戲規矩,以命換命吧。”高君慎完全露出了他的狐貍尾巴。
在一個信奉神靈的國家里,皇帝并不是至高無上的。一想到他的子民們還要對另外的一個人頂禮膜拜,他又怎么可能安心的睡著呢。
沈青黎被逼著吞下那藥丸后,身子的五臟六腑像是被人用刀子在不挺的翻攪著。
但這點疼痛對現在的她來說,或許已經不算是折磨了。看著一動不動的癱倒在地上的陸淮起,她的眼淚簌簌而落。
眼神也漸漸的灰敗了下去。
在她心目中錚錚鐵骨的九千歲,怎么可以就這樣的離開這個人世?
“陛下,你確定要做的這般絕情嗎?你就不怕孤動用法術……”
殷離靳看到神情痛苦的沈青黎,心里一痛。目光再轉向高君慎身上時,眼神就變得犀利狠辣了許多。
而高君慎還未等他把話說完,就像是聽到了一個極大的笑話似的,吃吃的笑了出來。
“九千歲,你到底還是小看了朕。朕在你不知道的時候已經在你身邊安插了人。你一個國師,即使想將自己的身體狀況隱瞞,但總會露出蛛絲馬跡吧……你現在什么情況,你心里自己總是有個數的吧……”
在高君慎說話間沈青黎的臉色已經變得慘白,心口絞痛,額間密密層層的冷汗淌落。
高君慎不屑的覷了沈青黎一眼,“國師,你自己也看到了,現在陸淮起已經死了,能救她的人只有你自己了。你要是不想看著她就這么死掉,那就拿你自己的命來換吧。”
他說話的神態高高在上。
完全碾壓殷離靳。
殷離靳又深看了一眼沈青黎,眉頭輕蹙,“那我怎么確定你能遵守約定?”
“信不信由你咯。反正……”高君慎無所謂的咂了咂唇,目光一深,“你今天也離不開這里。”
隨著他一聲令下,那些圍堵著殷離靳的侍衛們又紛紛上前,對殷離靳露出了兇橫的目光,看這形勢,大有要將殷離靳斬殺之勢。
這樣的結局,真的是一點也不意外。
殷離靳輕勾了勾嘴角,慘淡的一笑,“皇上,我們兩人當然要走到這一步?”
高君慎得勢,凱旋再即,哪里還會把殷離靳的話放在心頭上。
沈青黎現在早就被疼痛折磨得整個人痛不欲生。但場上的形勢讓她清楚的明白殷離靳現在是有多么的不利。
她忍著痛,不停的向殷離靳搖晃著腦袋。
雖然殷離靳殺死了陸淮起……不過,和殷離靳比起來,高君慎顯然更加惡劣。此情此景,她也不能不分青紅皂白的將陸淮起的死歸咎到殷離靳身上。
“啪!”
高君慎戲謔的看了一眼沈青黎,突然上前直接往她的臉頰上猛扇去一巴掌,一巴掌落下后,沈青黎臉頰上立即就落下一個清晰的掌印。
這樣作踐了沈青黎后,高君慎的心情一下子就愉悅起來了。他捋著胡須,得意的又仰頭看向殷離靳。
局面似乎已經不可逆轉了。
但就是在這樣緊張僵凝的氛圍之中,一個小太監弓著身子急匆匆的跑進大殿。那個小太監在高君慎的面前站定,躬身小聲的在高君慎的耳畔邊低語了一番。
一番話落下后,高君慎一張臉驟然青白,額頭處有青筋爆現。
“你……”高君慎暴怒的看向沈青黎,但隨即又像是想到什么,凌厲的目光從殷離靳身上掠過,最后落在了躺在地上的陸淮起身上。
這個該死的陸淮起好像給他設了個局。
他以為陸淮起這般招搖的在殷北齊救妻,是想和殷離靳拼個你死我活。
卻不想。這個陸淮起,鬼精得很。
在他剛調兵遣將要南下攻打西梁時,北齊駐守在南曇的大軍已經繞過東贏的天險之境,北上過來包抄北齊的后庭了。
并且因為西梁軍隊出現的太過突然,一夜之間便已經攻下了北齊的邯郡、許都兩座城池。
這一戰,雖只是損失兩座城池,但對軍力強盛的北齊人來說,簡直是一種恥辱。
可惡!
這個陸淮起,難怪他之前那般高調,卻又那么輕而易舉的被殷離靳給攻克了。
原來,他不過是想用他自己來釣魚。釣住所有人的視線,當整個北齊人都在關注殷國師和陸九千歲那點情愛之事時,他們西梁的軍隊已經北上了。
幸好……他手里有沈青黎這個籌碼。
要不然還真對付不了陸淮起。
穩住心性,高君慎又紅著眼睛聲音凌厲道,“殷國師,咱們還是來繼續咱們的事情吧。你是不是該……”
殷離靳鄙夷的一笑,“你真的以為我今天就是這樣沒有防備的過來的嗎?皇上,北齊這里,我待的時間都比你年齡都要年長。說我身子被反噬了,呵呵……”
紫色的眸瞳迸出凌厲的光芒,他全身開始泛起幽藍色的光芒。光芒之中,他寬袖一拂,嘴里喃喃輕語著一些別人聽不懂的咒語。
皇宮外,晴天響霹靂聲。
高君慎見狀,連忙讓人上前將殷離靳剮殺。但他周圍的侍衛都還沒有靠近殷離靳時,已經被他身上的藍光給彈開了。
被一團藍光包圍著的殷離靳又是驀然的走向高君慎。
“羽林衛,快來護駕!”高君慎大聲命令。
殿外又是沖進許許多多的錦衣衛,但也就在這一瞬間,天空烏云密布,黑云之中,悶雷聲陣陣。
“轟隆!”一聲巨響落下,大殿門口那一棵千年榕樹被雷一劈為二。
又是一陣“轟隆!”
被雷劈過的榕樹全身著了火,大火順著屋檐上的楠木蔓延而起。
一時間將大殿和外面的世界也一分為二。
大殿外的侍衛們沖不進來。
大殿里,又是一群人沖向了殷離靳,殷離靳拂袖煽動間,那些羽林衛紛紛倒地。高君慎臉皮一繃緊,看了沈青黎一眼,直接扣住她的脖頸往后退。
殷離靳就這么笑著,一步步的又逼近他。
“皇上,既然你不讓我們好過,我們臨死前總要拉你來墊背吧。”殷離靳又是幽幽的一笑,面容和善,唇角邊卻是有一抹鮮血滲出。
而也是在這時,任是誰也沒有想到,“死”去的陸淮起突然從地上起身,他幾乎以高君慎和殿里羽林衛來不及反應的速度拿起地上掉著的刀,一把抵住了高君慎的脖頸。
高君慎的狐貍眼劇烈一收縮,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了,他一下子就都明白了。
“你們兩人……聯合起來耍我?”
陸淮起根本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