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黎是被陸淮起的侍女帶回鳳淑宮的。鳳淑宮這一夜極為不太平。一道驚雷劈在宮苑里種著的一棵百年松樹。松樹被一劈為二。這樣的事情在宮中人看來本就是不吉之兆。
而皇后這里據(jù)說痛風(fēng)發(fā)作后,生不如死。可御醫(yī)們卻一直束手無策。皇帝知道皇后發(fā)病的事情后,連夜趕來,整個鳳淑宮這一夜都籠罩在一片僵凝凝重的氛圍之中。
沈青黎偷溜回到了她住的寢殿。她偷偷跑出去的行徑并沒有被人發(fā)現(xiàn)。
躺回床榻上,她這一夜卻是輾轉(zhuǎn)難眠。
好不容易睡了后,她竟然就又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里,她一身紅妝坐著八抬大轎出嫁。洞房內(nèi),大紅的蓋頭一掀,她看到了穿著一身喜服的陸淮起。夢里的她心猛然一突,一個驚醒間已經(jīng)鯉魚打挺的從床上坐了起來。
“阿黎,你可是做噩夢了?”朱氏關(guān)心的詢問聲在她耳畔邊響起。
沈青黎眉眼一抬,這才看到了她的娘親朱氏。她的意識漸漸的從自己做的那個荒誕的夢中抽離。仰頭對上朱氏紅腫的雙眼,她皺眉問道,“娘親,怎么回事?”
朱氏攥著一塊手帕輕泣著,“阿黎,你皇后姨母,她快不行了。”
朱氏想到好端端的人忽然一夜之間就病怏怏的躺在寢榻上了,心里難受,又是輕聲的哭泣起來。沈青黎和皇后的感情不深,之前皇后也沒有怎么照顧她們母女,現(xiàn)在突然知道皇后出了這樣的事情,心里是有些惆悵,但還不至于像朱氏那般傷心難過。
“阿黎,你說皇后怎么就突然不行了?”朱氏由著皇后又聯(lián)想到她自己,“我的乖乖黎兒,你皇后姨母這么一走,你的太子表哥和你的純兒表妹以后就是沒有娘的孩子了。我不用多想也知道他們兄妹兩以后的日子會有多難過。阿黎,娘親要是哪天也像你的皇后姨母這樣了……娘親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了……”
這好好的怎么又往自己身上扯了。沈青黎連忙打斷朱氏的聯(lián)想,“娘親,你就不要多想了。你好端端的怎么會生病。再說了我們母女兩以后都不會分開的。”沈青黎想到昨夜陸淮起說的那些話,現(xiàn)在要是不借助陸淮起的力量,她根本帶不走她娘親。
而且她要是自己一人去了西梁,北齊的人殺不到她轉(zhuǎn)而對她娘親下手也是有可能的。南曇這里的人再怎么愿意照顧她娘親,也不會照顧的多上心的。
其實,以后的事情誰知道。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逼得根本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說不定她們母女兩以后去了西梁能想到其他自救的方法呢?
沈青黎心里想著事情,又突然有侍女來報說皇后已經(jīng)處在彌留之際快徹底不行了。朱氏聽到這個消息,當(dāng)即就再也控制不住她自己的情緒,掩面大泣起來了。
母女兩也不敢再耽擱,跟著侍女們?nèi)チ锁P淑宮的主殿。主殿處宮女太監(jiān)們進進出出,宮女太監(jiān)忙得腳都不著地了。
各宮的妃嬪也都趕來鳳淑宮了。沈青黎混在人群之中,看到了皇帝。皇帝雖然一直繃著一張臉,但給人的感覺他對皇后的病似乎并未有多大的關(guān)心。
不僅是皇帝,其他宮的妃嬪們對皇后也沒有表現(xiàn)出多大的關(guān)心。倒是她娘親朱氏哭得傷心不已。
沈青黎少不得又一番的貼心安慰,這才讓朱氏的心情稍微的好轉(zhuǎn)了些。
雖然是結(jié)發(fā)之妻,但這些年身居高位他身邊的三千佳麗早就讓他對皇后的感情轉(zhuǎn)淡了。現(xiàn)在皇后突然這么一病,南曇皇帝心里有些小小的惆悵,但遠沒有到傷心裂肺的地步。
人頭攢動間,他的一個貼身小侍上前在他耳畔邊小聲的稟報了一番。南曇皇帝眼瞳劇烈一縮,隨即便移駕到了寢殿的另一間偏殿里。
偏殿里,皇后的兄長朱蒿已經(jīng)在偏殿里等著皇帝了。看到皇帝后,朱蒿主動上前給南曇皇帝請安。
“啟稟皇上,皇后娘娘突然染病,眾御醫(yī)束手無策。微臣請來了一位神醫(yī)。希望皇上可以允諾這位神醫(yī)為皇后娘娘治病。”朱蒿心里那個急啊,他的皇后妹妹要是沒有了,他們朱家以后可能會慢慢沒落下去。
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他的一個門客給他推薦了這么一個神醫(yī)。
他也讓人試過這位神醫(yī),他的確是有些醫(yī)術(shù)的。
南曇皇帝的目光緩緩的轉(zhuǎn)向朱蒿說的那位神醫(yī)。他口中神醫(yī)這時緩緩一轉(zhuǎn)身,南曇皇帝這就對上了一雙瀲滟幽深的紫眸。
沈青黎、朱氏和眾人一起在皇后的寢殿外守了一個時辰多。這時,皇帝身邊的太監(jiān)總管過來,“各位主子,皇上說已經(jīng)找到神醫(yī)為皇后娘娘診治了,各位小主可暫且回去歇息。”
太監(jiān)總管這般一說,眾人這才離開。
沈青黎和朱氏剛回到她們住著的大殿時,她們的侍女就帶著另外的兩位女子走入殿中。沈青黎一眼就認出這兩位侍女是昨晚送她回來的兩位侍女。
“奴婢香雪,她是香海,陸九千歲讓奴婢們過來照顧湘河公主。”兩個侍女中的其中一個往前走了一步,向沈青黎作自我介紹。
沈青黎有些郁悶,她這里想甩開南曇皇后派來監(jiān)視她的人都難。陸淮起又突然給她塞了這么兩個侍女,這根本就是徹底斷了她逃跑的路了。
沈青黎面上扯出一抹笑容,算是當(dāng)做在歡迎這兩人。
兩人中的香雪又是往沈青黎的面前走了一步,擋住其他侍女的視線,偷偷從袖子里拿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
“這是陸九千歲讓奴婢們?yōu)橄婧庸鲙淼乃幫琛j懢徘q擔(dān)心湘河公主昨夜淋雨了會生病著涼了。”
昨晚喝了姜湯,她的身子倒是沒有一點的不適感。只是,她怎么感覺這個陸九千歲對她的關(guān)心已經(jīng)超出了一般的關(guān)心了?
希望這不是她自作多情的想法。
沈青黎從香雪的手里接過那個小瓷瓶偷偷放在袖子中。等后面殿里只剩下她們母女時,朱氏小心翼翼的說著,“阿黎,我看那個陸九千歲挺不錯的,并沒有像以前外界傳言的那般惡毒啊。我還聽你皇后姨母說這陸九千歲以前和西梁的大長公主伉儷情深。唉,這世上之事總是月滿則虧,情深不壽。往往越是恩愛的夫妻越是沒有福氣走到頭。”
朱氏顯然是最近沒少被皇后洗腦過,提起陸淮起來,總是說好話。而皇后之所以這樣灌輸朱氏,自然也是希望沈青黎可以心甘情愿的去西梁。
沈青黎喟嘆了一聲,她娘親當(dāng)真就是那種被人賣了還要替人數(shù)銀子的人啊。
朱氏這時又神秘兮兮的湊到沈青黎的耳畔邊低語著,“阿黎,你說那個陸九千歲到底是不是真的太監(jiān)啊?”
“這個當(dāng)然不是了!”沈青黎直接開口回答了。回答完,她自己都給愣住了。她怎么用這么篤定的口吻回答這個問題?
對上朱氏疑惑的目光,沈青黎趕緊扯著笑,“娘親,反正我就是覺得他不像太監(jiān)那般娘里娘氣。”除了這點,她自己也說不出其他的點來了。
幸好朱氏已經(jīng)轉(zhuǎn)移了她的注意力,“你姨母說西梁那邊的事情很復(fù)雜。不過陸淮起是不是太監(jiān)都沒有影響到他的權(quán)勢了。他現(xiàn)在是西梁權(quán)勢滔天的九千歲了,可以說是西梁的皇帝都已經(jīng)是他的傀儡了。”
越是生性懦弱膽小的人,他們敬仰的對象越是那些心志堅強能干出一番大業(yè)的人。
顯然朱氏對陸淮起這個九千歲是非常有好感的。
冗長繁瑣的一天終于結(jié)束。沈青黎沐浴完畢躺在床榻上不久后,隱約間感覺到床頭好似站著一個人。她眼皮一抬,借著昏暗的光線看過去,床頭有一抹黑黝頎長的身影。
她嚇的連忙從床上坐起。
“是我。”磁性而性感的聲音在空寂的大殿里響起。
沈青黎的所有不安這才又都沉寂下去。
陸淮起。
“陸九千歲。”沈青黎開口輕喊了她一聲。陸淮起“嗯”了一聲。
“陸九千歲,你現(xiàn)在這個時候來我這里,要是被人知道了,不僅是你,我的名聲也不會好聽的。”沈青黎知道是陸淮起后,頓時就覺得尷尬了。
她和他,他們兩人應(yīng)該還沒有熟悉到能這樣私下里見面的程度吧。
陸淮起聽著輕吃一笑,“無妨,我就是來跟你說些事情而已。我已經(jīng)向你們的皇帝說明了,兩日后你和你的娘親便要和我們一起去西梁。”
這么快?
沈青黎眉骨一垂。
陸淮起雙手負后,黑漆的光線之中他看不清她臉上的輪廓,但她一雙黑溜發(fā)亮的眼睛就像是星星一般,他看著她的眼睛就又想起了他的阿黎。
他都有些迫不及待了。迫不及待的想快點帶她回西梁了。
只有在西梁,他才能不會再被其他的人給搶走。
鳳淑宮里,被御醫(yī)們診斷為已經(jīng)活不了多久的皇后已經(jīng)幽幽轉(zhuǎn)醒了。鳳榻前,殷離靳轉(zhuǎn)身對著南曇皇帝詭譎的說道,“其實皇后的毒就是我派人下的,所以我很輕易的就可以讓她起死回生。當(dāng)然了,在這這里我還有一件事情要跟皇上說,我給皇后下的是陰陽蠱。一陰一陽,皇后為陰,皇上你自然是陽了。你們夫妻兩人若是有一人中蠱,另一人也必定會受影響的。皇后她現(xiàn)在暫時沒事了,但皇上呢?”
殷離靳幾乎是直接用很卑鄙的口吻對著南曇皇帝宣誓著他干得那些齷蹉之事。
一點的都不避諱。
南曇皇帝心驚膽戰(zhàn),心一下子就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