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小太監(jiān)來給他敬茶,京兆尹用寬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兒后,便拉住那個小太監(jiān)小聲的問道,“這位小公公,請問沈才人和太子殿下大概什么時候才能召見我?”
小太監(jiān)提著茶壺,輕點了點頭,回答著,“這個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太子殿下和才人娘娘現(xiàn)在正和文武百官商榷著要怎么處置東廠大都督陸淮起。”
小太監(jiān)話說完后就提著茶壺離開。京兆尹微瞇了瞇眼睛,心中已經因為小太監(jiān)的話掀起了巨浪。
陸淮起那樣囂張跋扈的一個閹人,現(xiàn)在卻也落到了太子和沈才人手里,看來柳貴妃那邊是一點指望都指望不上了。
京兆尹想到這里,心里遂是下定決心,等太子和沈才人召見他時,他一定在這兩人面前將那個陳嬤嬤痛罵一頓,好好巴結太子和沈才人。
金鑾殿里。
陸淮起看到沈青黎出現(xiàn)時,烏幽的眼瞳里有眼波微微眨動。
她能走到金鑾殿里證明她身上的毒已經祛除干凈了。
慕云珩居高臨下的看著沈青黎,溫潤眼瞳里的眼神八分淡漠二分糾結。
他心里已經明白,在沈青黎起死回生重回梁京城的那一天里,她的人生和命運就和陸淮起綁在一起了。
就像今天,陸淮起生,她也生。
陸淮起死,她要死。
相較于慕云珩心里的那兩分糾結,沈才人在看到沈青黎出現(xiàn)在金鑾殿里的那一瞬間里,眼瞳里就射出了堪比毒蛇還要怨毒的目光。
今天,不僅是陸淮起,包括沈青黎,她都要將這兩人鏟除掉。
沈青黎在包圍陸淮起的那個圈外頓住腳步。隔著攢動的人群,她唇角輕揚,向陸淮起綻唇一笑,笑容清甜,配合著她的那張臉,整個人絢爛生動。
她想用她的笑告訴陸淮起,她沒事,很好。他不用擔心。
陸淮起知她笑容里的意思,他俊美無儔的臉微微一側,金燦的陽光傾照了他半邊的臉,他的臉在光影之中半隱半現(xiàn)。但即便這樣,沈青黎還是看到陽光之中他輕輕揚起的唇角。
殿中本來緊繃壓抑的情緒因為沈青黎的出現(xiàn),似乎緩解了許多。其他人將這兩人之間的互動收入眼底,心里皆是覺得這兩人一個是閹人,囂張跋扈。一個是不知道怎么的又活著的怪胎,神秘奇怪。
閹人和怪胎,簡直是天作之合。
眼見著陸淮起馬上就要倒霉,作為陸淮起的死對頭,劉直這個時候要是不站出來再踩上一腳,劉直都覺得對不起他自己。所以,他拱了拱手,一臉痛心疾首的稟報著,“啟稟太子殿下、才人娘娘,陸淮起作為東廠都督,這些年草菅人命、為非作歹、欺壓百姓……他的所作所為簡直是罄竹難書。微臣讓人把陸淮起的種種罪行記錄在案,相應的證據(jù)也能一并呈現(xiàn)。太子殿下、才人娘娘,對于這樣的奸佞,絕對不能姑息。微臣提議,趁著今日,誅殺陸淮起和他的賤妾,為太子殿下立威。”
劉直說到這里,還不忘繼續(xù)拉人來一起討伐陸淮起,“各位同僚,咱們這些年和陸淮起這個東廠都督一起共事。咱們也是沒少受他的氣。今日太子殿下和才人娘娘既然要幫咱們出口氣,咱們也不要再拘著了,該把他的罪行一一羅列,讓這個奸佞再也不能禍害朝綱。”
如果裴琰現(xiàn)在在場,他一定不會贊成劉直這般慷慨激昂的討伐陸淮起的。可劉直這些年一直被陸淮起壓制著,他對陸淮起怨恨和不甘這些年日積月累,好不容易這次可以揚眉吐氣了,他自然是不會放過他。
沈勁風馬上就接過劉直的話頭,也跳出來馬上討伐陸淮起,太子殿下、才人娘娘,陸淮起這些年犯下的罪過他死一百次都抵償不了。還有他的夫人……”沈勁風著重的看了一眼沈青黎,眼里只有輕蔑,“她雖是微臣的女兒,但自從她死后回生后,整個西梁國因為她的存在,連連遭遇不幸之事。眼下想要讓西梁國的國力昌盛,最好的辦法還是直接殺了她!”
陸淮起都要死了,沈勁風哪里又能舍得放過沈青黎。
反正是沒有條件也要創(chuàng)造條件讓沈青黎死了。
沈才人怨毒的盯著沈青黎,唇瓣輕啟,冷冷道,“羽林衛(wèi)們聽命,將佞臣陸淮起、妖女沈青黎一并押解到午門口,立時問斬!”
有羽林衛(wèi)立時上前將沈青黎也團團圍住。沈青黎站著不動,有個羽林衛(wèi)便上前又要去推沈青黎。沈青黎桀驁的瞪了那個羽林衛(wèi)一眼。羽林衛(wèi)揚起手一巴掌就猛扇在沈青黎臉頰上。
這一巴掌落下,下一刻眾人就看到半空中飛過一道人影。等眾人再定睛看過去時才發(fā)現(xiàn)鐵血暴力的陸淮起已經直接將他擋在他面前的一個羽林衛(wèi)像拎小雞似直接往半空中一扔。
那人“轟隆”一聲重重的摔在大殿里,而陸淮起又在眾人愕然的目光下,闊挺的身子向沈青黎走去。
他將肖薄的嘴唇緊抿成一條直線,下一瞬里,大殿里又響起一個響亮的巴掌聲。不過被打的是剛才打了沈青黎的那個羽林衛(wèi)。
陸淮起長身玉立,高大的身姿往沈青黎身前一站,像是要把人世間所有的陰謀和邪惡都阻攔住。
“太子、沈才人,本督這人命賤,一路跌跌撞撞才爬到了東廠都督這個位置。這么多年了,罵也被人罵過了、有好幾次甚至差點就要去閻王爺那里報道了。所以你們今天即使這么可勁的作踐本督,本督也沒有把這點小仇小恨記在心里。不過呢……本督給自己的設的底線是:作踐本督可以,要是連累了本督的夫人……”
陸淮起說話間一只大手輕放在沈青黎的頭上,憐愛的輕摸了摸她柔順的頭發(fā),語氣里忍不住帶上一絲小驕傲,“她年紀輕、朝堂里的爾虞我詐她不懂。本督不護著她點,她可就被欺負了。”
沈才人恨不得直接拿著一把大刀將陸淮起和沈青黎給砍死。
這個陸淮起,死到臨頭了還磨磨唧唧的表現(xiàn)著他和沈青黎那點纏綿。
“別廢話了!本宮乏了,快將這兩人拉下去斬了,本宮不想再看到這兩人了!”沈才人又冷厲的開口命令羽林衛(wèi)。
原本他們母子兩還想著在文武百官面前殺殺陸淮起的威風呢,不過現(xiàn)在看來以陸淮起那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性子根本就只有他氣人的份,沒有別人氣他的份。
一群羽林衛(wèi)又虎視眈眈,陸淮起垂眸又去牽沈青黎的手,眼眸亮晶晶的像是雜糅進了滿天的星辰,“跟著我走吧。”
這句話不是情話,可聽的卻讓沈青黎心驀的一動。
眼前的陸淮起閃閃發(fā)光,仿佛只要有他在,她就像是穿上了這世上最堅硬的的鎧甲,人世間的一切陰謀和邪惡都不能再傷害到她了。
她錦密的眼睫微微一垂,低頭看了一眼牽著她手的那只大手。
寬厚、有力……
莫名的就能帶給人一種神奇的力量。
跟他走!
她在心里悄悄的對她自己說著。
陸淮起沒讓那群羽林衛(wèi)靠近他們便已經牽著沈青黎的手自己走出了金鑾殿,向午門口的方向走去。
直到陸淮起那帶有壓迫感的身影離開后,殿中的許多人這才敢輕舒了口氣。沈才人心里還是不放心,便又讓沈勁風去監(jiān)斬。自己妹妹要求他辦的事情,沈勁風自然是不敢怠慢,連忙就帶著幾個人離開了。
殿中的氛圍又沉寂下來,沈才人揚聲又對殿中的人霸道的說道,“讓太子殿下接替皇上繼承大統(tǒng)的這事就這樣定下了。若是有不從者,下場就和陸淮起一個樣子!”
沈才人都這般說了,殿中其他人哪里還敢有反駁者。
原本以為一場風波就會這樣的被平復下去,偏在這個時候金鑾殿門口又有一個小太監(jiān)急匆匆的跑進殿里。對太子和沈才人焦急的稟報著,“啟稟太子殿下、才人娘娘,不好了,左右翼前鋒營統(tǒng)領高天嶺聯(lián)合火器營翼長吳揚起兵了。他們喊出口號說……說太子和才人狼子野心……謀害皇上,他們要清君側……”
小太監(jiān)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說了一半身子就已經虛了下去,后面更難聽的話他就更不敢說了。
皇后的羽林衛(wèi)掌控在沈才人他們手里,整個梁京城的防守也被他們母子掌控著。所以沈才人并沒有把高天嶺和吳揚的起兵當成一回事。
只是很快的就又有一個小太監(jiān)從殿門外急速的跑進殿里,“不好了!太子殿下,東廠那邊已經控制了幾個公侯府和朝中一二品官員的府邸了,現(xiàn)在各位公侯爺還有大人們府中的親眷性命都被東廠的人掌控了。”
小太監(jiān)的話一說出口,殿中那些公侯爺還有一二品官員臉色皆是一駭。
通政殿里,京兆尹等了許久都還沒有傳召他。他等的有些不耐煩了,便走出通政殿。剛走出門口,就見他身前有個小太監(jiān)急匆匆的跑過去。
京兆尹拉住那個小太監(jiān)的袖子,問他出了什么事情才讓他這般手足無措。
“宮外傳來消息說東廠那邊控制了公侯爺們還有一二品官員的親眷。現(xiàn)在柳貴妃他們知道了這個消息了,也匆匆?guī)е说浇痂幍盍恕!?
京兆尹一聽,臉色微微一變。
剛才還是太子殿下他們得勢的,怎么一眨眼間倒被東廠的人反超上去了。京兆尹心里掂量了一番后,趁著太監(jiān)們也沒有心思招待他了,他干脆離開通政殿。
如果等下形勢往偏向柳貴妃他們一派人的方向發(fā)展,他自是還要回去討好柳貴妃他們的。到時這個陳嬤嬤的話……
京兆尹眼眸閃了閃,自作聰明的決定,等下就把陳嬤嬤說的話添油加醋,用來打擊沈才人他們。
總之,他見機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