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祭天大禮特地搭建的神壇就這么“轟隆”的一聲炸開了。神壇之上的明懷帝在眾人視線中漸漸的被濃煙所湮沒。
眾人遲疑間,沈青黎仰頭去看陸淮起。
炎炎的烈日傾照在他身上,在他全身鍍上一層淡淡的金光。
沈青黎瞇了瞇眼,金光之中的他炫目得讓她腦海里只仿佛的回蕩過“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這樣的詩句。
“你想做什么?”沈青黎突然的就很想開口問他這話,但還沒有等她把這話問出口時,她身后不知是誰猛撞了她一下,就在她整個人要被撞開時,陸淮起的一只大手將她肩膀輕輕一攬,她整個人就在他的庇佑之中。
她在他懷里看到無數(shù)人奔向神壇,眾人在一片廢墟里不斷的翻挖、尋找著明懷帝以及他身邊的人。
沈青黎眉睫輕眨了眨,又仰頭去看陸淮起。
這是個在明懷帝面前立功的好機(jī)會,陸淮起怎么不像別人一樣趕緊去救明懷帝了?
“皇上!”就在沈青黎岔神間,耳畔邊突然傳來一陣尖厲的聲音。沈青黎眼眸一閃,目光又趕緊看向那堆廢墟。廢墟之間,明懷帝已經(jīng)被人攙扶著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了。
他全身都是灰塵,額頭處還被砸出了傷口,血淋淋的,十分的狼狽。
“皇上,您有沒有事?”西廠都督劉直推開圍在明懷帝面前的其他人,著急的向明懷帝詢問著,明懷帝沒有理會他,劉直又趕緊的對著別人吼道,“御醫(yī)呢?御醫(yī)在哪里?快點過來給皇上診治啊?”
御醫(yī)在劉直的怒吼聲中很快的被人推到明懷帝面前,幫明懷帝包扎傷口。
而也是趁著明懷帝這里包扎,其他人又把被掩埋在廢墟里的其他人搜尋到。
御醫(yī)很快的就給明懷帝包扎好傷口。
劉直“噗通”一聲就又給明懷帝跪下,“皇上,今天這祭天大禮的神壇可是在禮部尚書和兵部尚書的督促下搭建好的。這兩位大人辦事,也是一向穩(wěn)妥得。可這神壇竟然也突然爆炸坍塌,這也一定是上蒼在用這樣的方式向皇上您提示,告訴您一定要斬殺禍國殃民的妖孽!”
劉直反正心里已經(jīng)打定注意了,只要能讓陸淮起不好過,他就開心了。
明懷帝死里逃生,心有余悸,劉直的話他是聽進(jìn)去的。而在他還沒有開口時,安國公沈勁風(fēng)忽的從身邊的一個侍衛(wèi)手里抽過一把長劍,怒氣沖沖的就直接向沈青黎的方向奔來。
“你這個禍害人的孽障!”沈勁風(fēng)大喝一聲,手里的長劍劈頭蓋臉的就要向沈青黎刺來,陸淮起下顎線繃緊,寬袖用力一拂,沈勁風(fēng)身子沒有站穩(wěn),人就直接往后一跌倒。
他憤然不平,臉上的肌肉不停的抖動著,眾目睽睽之下他怒喝,“陸都督,我知道她是你的小妾,你維護(hù)她沒有錯。可今天發(fā)生的一切怪事都是因她而起。你是皇上最仰仗的臣子,這個關(guān)鍵時刻你不為皇上為江山社稷著想,你袒護(hù)她算怎么一回事?”
若是以前的沈勁風(fēng),看到陸淮起這個東廠都督,簡直就像是老鼠看到貓。但今天不一樣,沈勁風(fēng)有了仰仗了,所以他腰板也挺直了,幾乎是直接用“江山社稷”來強迫、壓制陸淮起。
陸淮起要是在這個時候還一味的袒護(hù)沈青黎,那就證明他只顧個人之間的小情小愛,根本不把國家社稷放在眼里。
而和只顧小情小愛的陸淮起相比,這個關(guān)鍵時刻還能棄父女之情于不顧,只一心一意為國家社稷著想的他就顯得偉光正多了。
西廠都督劉直暫時的撇下明懷帝,疾步之間他來到沈勁風(fēng)面前,伸手將沈勁風(fēng)從地上攙扶起來。
“陸淮起,你真是太放肆了!江山社稷重于天,你現(xiàn)在為了你的小妾,這是準(zhǔn)備要與天下為敵了嗎?”劉直精利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zhuǎn),也是幫著沈勁風(fēng)一起來罵陸淮起。
如果說之前他們還只是想殺沈青黎而已,那么現(xiàn)在要是能往陸淮起身上潑臟水,那就是他們這些人的意外之喜了。
陸淮起那張魅惑天成的臉上浮起淡淡的譏笑,“安國公,本督很好奇你到底掌握了一嗔大師的什么把柄才讓他這樣不予余力的誣陷本督的小妾?”
陸淮起以前因為他自己的原因不怎么喜歡接近女人。
不過偶爾的他也曾在心里感慨過,生而為女人,真是太遭罪了。
人生在世,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男子從小就被要求著要出人頭地。當(dāng)然了,對一個男子來說想要在俗世里出人頭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過這個俗世的各種法則都是男人制定的,男人們之間也會結(jié)成一種同盟。這種同盟里,男人的利益是至高無上的。
若是有哪個不知輕重的女人破壞、踐踏了男人們制定下來的法則,那這個女人必定會遺臭往年,永世不得翻身。
就拿前朝皇帝慕容無情的皇后來說,她在慕容無情駕崩后,登基為女帝。因為她這么一個驚世駭俗的行為,讓她現(xiàn)在還被人唾罵著,無數(shù)的文人雅士提起她來,就是把她祖宗十八代都拖出來問候,有更甚者還給她冠上了無數(shù)惡毒的稱號。
但他倒是很欣賞這位女帝。
能在無數(shù)男人抱團(tuán)傾軋的情況下登基為第一個女帝,光是這份魄力和能力,就能讓他膜拜了。
這世上唯一該被留下的法則只有:強者為勝。
女人只要比男人強,憑什么還要讓她們蜷縮在男人的身后。
“陸淮起,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沈勁風(fēng)現(xiàn)在心里有仰仗,他面對陸淮起時心里也有了些勇氣。
陸淮起輕“嗤”一笑,云淡風(fēng)輕的緩緩說道,“今天相國寺后山會發(fā)生崩塌,還有燒得一半的香突然滅掉,這些難道不是安國公你事先讓人安排好的事情嗎?”
陸淮起輕攬著沈青黎,明明這兩人,年紀(jì)相差了十歲,一個狠厲霸道,一個清恬淡然。
兩人湊在一起,卻又能讓人看著賞心悅目。
可這樣和諧的畫面落到沈勁風(fēng)眼里,卻是讓沈勁風(fēng)恨不得將這兩人直接給碎尸萬段了。
“陸都督,你不要血口噴人!今天發(fā)生的這些古怪的事情都是因為你懷里的那個人。可笑你現(xiàn)在為了袒護(hù)她,竟然顛倒黑白,真是可恥又可笑。”
沈勁風(fēng)罵道。
“看來安國公您的記性很不好嘛。”陸淮起身姿挺拔,光是身高就能碾壓安國公,他先伸手招來他的手下,然后將沈青黎交給他的手下看護(hù),而這時他才負(fù)手而立,踱步來到沈勁風(fēng)面前。
他一垂眸,用戲耍的眼神俯瞰著沈勁風(fēng),“安國公,既然如此,本督就代你向皇上稟明你的所作所為了。”
這兩人站在一起,陸淮起除了身高占優(yōu)勢,他的皮相也是一等一的,沈勁風(fēng)被他襯得頗有些滑稽。
陸淮起這時又拱手對明懷帝說道,“啟稟皇上,其實剛才神壇會爆炸,也是因為安國公派人在神壇下防止了火炮。不過……微臣提前知道了這一點,讓人撤去了一些火炮,剩下的火炮即使爆炸了也不會危及到皇上您的龍體。”
“你淮起,你這話什么意思?本公侯對皇上忠心耿耿,怎么可能做出謀害皇上的事情?”沈勁風(fēng)趕緊“噗通”一下的就又給明懷帝磕頭,淚如雨下,“皇上,您可是知道微臣的為人的,不要聽陸淮起的挑撥之言啊。”
明懷帝眉頭皺了皺,顯然還沒有完全明白事情兜了一圈后,怎么兜到安國公身上了。
陸淮起低頭又是輕蔑的看了安國公一眼,狐貍眼里迸出一記冰冽的寒光,“啟稟皇上,十二皇子最近在百姓中的名望是漸漸高漲了。此消彼長,太子殿下呢?沈才人呢?”
簡簡單單的一段話砸在場上,卻是在無數(shù)人心里掀起了萬丈波濤。
自從沈皇后被貶為才人后,安國公府也不再像往日那般繁榮了。偏偏這個時候,十二皇子在柳貴妃的教導(dǎo)下異軍突起。
太子慕云珩雖然溫柔謙卑,可能干不出謀害皇帝的事情。但沈才人、安國公呢?
對這兩人來說,若是明懷帝在這個時間段出事了,太子必定要登基為帝的,那沈才人、安國公的身份地位不是又恢復(fù)到以前了嗎?
“陸淮起,你這個狡詐的閹人,你這是血口噴人啊!”沈勁風(fēng)已經(jīng)嚇得臉色都發(fā)白了,沒錯,他們兄妹兩的確是希望明懷帝能盡快的去見先帝,可他們還沒有膽大到這個時候謀害他啊。
畢竟他身邊有個陸淮起,萬一沒有謀害成功,反倒是會讓陸淮起抓到把柄,那他們沈家人就慘了。
可現(xiàn)在這是什么情況?
卑鄙無恥的陸淮起竟然先對他們下黑手,開始誣陷他們了!
明懷帝目光不悅的看了太子慕云珩一眼,有些東西,只有他給了,他這個做兒子的才能要。
太子慕云珩知道被陸淮起這么一說,他已經(jīng)被推到了風(fēng)口浪尖。他趕緊向明懷帝磕頭,連連替安國公辯護(hù)。
陸淮起等他們舅甥兩辯護(hù)好后,才又錚錚然說道,”皇上,您今天若是直接出事了,安國公他們肯定是要被世人懷疑加唾棄的。所以這個時候他們需要有人來幫他們轉(zhuǎn)移注意力。本督的小妾便成了他們最好的替罪羊。安國公指使一嗔大師誣陷本督的阿黎是妖孽。只要皇上相信阿黎就是妖孽后,全場人都會鄙夷唾棄她。而在這時候神壇再發(fā)生爆炸,不明真相者只會以為是阿黎這個妖孽克了皇上。阿黎自此便要為皇上的駕崩擔(dān)罪,而太子和安國公他們呢,不就可以踩著阿黎的尸體往上爬了嗎?”
陸淮起言辭鑿鑿,“皇上,您若是不相信微臣的話,那微臣等下可以讓人傳召證人。這個證人可以證明安國公居心叵測。當(dāng)然了,像炸后山,還有香爐上的香突然熄滅這種事情,是很容易被證明的。”
陸淮起說話間已經(jīng)攜著一身的風(fēng)霜來到一嗔大師面前。幾乎是不等一嗔大師開口,陸淮起直接朝他腹部的三角地帶處狠踹去,這一腳下去,一嗔大師直接跪在地上呼痛。
陸淮起又從身邊的手下手里接過一把刀,手起刀落,一嗔大師一只手臂又直接被他砍下。
沈青皎攏在寬袖里的雙手已經(jīng)緊緊的攥緊了,她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神壇會發(fā)生爆炸,這根本不是她動的手腳。可現(xiàn)在,陸淮起卻能利用這點,轉(zhuǎn)頭誣陷太子和安國公意圖對皇上不軌。
現(xiàn)在只要一嗔大師屈服于陸淮起的暴戾,按照陸淮起說的話招供,那就可以反證是太子和安國公意圖用沈青黎來頂罪的事實。
太子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