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蝶島暫時停課了。
這不廢話嗎？
次日一早，唯一沒有受傷的我立刻成了大忙人，收拾房間，倒垃圾，清潔家具，這些原本是我們分頭完成的工作，如今全成了我一個人的活。而且還要加上給陳遠她們換藥等一系列的護理工作，五點半起床打掃，當我精疲力盡地坐在重歸整潔的客廳沙發上喘粗氣時，已經是上午九點。
沒辦法，誰讓我沒受傷的！
陳遠她們的情緒都不怎么高，吃過早飯后就一直窩在各自的臥室里不出來。連一向活潑開朗的卡迪亞也縮進了支在陽臺上的帳篷里，并用幾個抱枕把自己包了個嚴嚴實實。百無聊賴的我只能用游戲機打發著時間。
十點半，我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對面傳來的，是雨瞳的聲音。
…………
“我說凌冉，所以說為什么要把我約到這里？”
按照雨瞳說的，我來到了火蜻蜓射擊社團的活動室，并在后院的靶場里看到了坐著電子輪椅，手里拿著氣槍的雨瞳。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把電子輪椅搖上山的！
“維羅妮卡已經和你說過楚玥的事了吧！”
雨瞳一邊說一邊來到靶位前，端起槍擺出了瞄準的姿勢。
“是啊！沒想到你背地里居然還干著這樣的事！”
我也拿過一支氣槍，站到雨瞳旁邊的靶位處。
不管是開會還是閑聊，成員們全程不看對方的臉，只盯著面前的靶子，一邊射擊一邊交談，這種獨特的交流方式是火蜻蜓社團的金字招牌。
“是啊，我是在被杰娜收養的時候認識的她，小我三歲。那時她還只是一個流浪歌手，我們一直在以這種方式互相幫助著對方，直到現在，我還在為她的歌曲伴奏。”
“直到現在？！”我感到有些驚訝，“你是說在血蝶島上嗎？你是怎么把音樂發給她的！”
“跟你和杰倫斯視頻通話的原理差不多，錄好的音樂通過她經紀人的一個秘密電波通道發給她。”
“原來是這樣。”
“很驚訝，是嗎？”雨瞳緊盯著氣槍的瞄準器，說道，“我這樣一個內向到極點的女孩，居然能和偶像歌手成為朋友。”
“實話說，真心不驚訝！”我說著，也擺出了射擊的姿勢，“畢竟你是音樂天才這一點誰也沒法否認，但我唯一納悶的是你到底是怎么在背后支持一個歌星這么長時間卻沒有被惡質狗仔隊挖出來的！”
咔嗒一聲，我和雨瞳同時扣下了扳機。
七環，八環，雨瞳的槍法比我要好得多。“這就是得益于楚玥在背后的努力了，本來她就沒什么緋聞，而且一直不遺余力地保護著我。曾經的確走漏過一次風聲。就在幾個月前，也不知是誰發的消息，稱楚玥有自己的‘御用’伴奏，當時在歌迷中引發了很大的風波，不少歌迷都發帖說希望她能把伴奏者帶出來‘曬一曬’，弄得我心神不寧的。但隨即，楚玥就通過各種渠道放言，先是承認了我的確存在，緊接著聲稱要是媒體敢找我的麻煩，她就立刻退出歌壇。風波于是便不了了之了，那之后也就再沒有狗仔隊敢拿這個說事了。這件事，我沒跟任何人說過，連姐姐大人都沒有。”
“我去！一句退出歌壇就把他們嚇到了？這幫狗仔隊也太好蒙了點吧！”
“絕不是在蒙哦！”雨瞳一邊裝彈一邊說，“楚玥這家伙可是個辦事絕對說到做到的人，這點歌迷們都很清楚，她說要退，那就真的敢退！”
“不是吧！”我被雨瞳的這句話嚇了一跳，原本已經擺好的射擊姿勢也放了下來，“她真的敢為了你放棄歌手生涯？！！”
“我也不想讓她做出這種傻事，不止一次地勸過她不要管我，但她執意不聽。按她的說法，就算放棄了唱歌，她還有學業，一樣可以繼續生活下去。那孩子，雖是偶像卻涉世未深，脾氣相當直，沒人能勸得動的。”
我沉默不語，握在手里的氣槍打出了第二發子彈，因為走了神，這發只有五環。
“大下周的演唱會，陳遠她們都在鼓勵我打起勇氣上場，但我一想到要面對那么多同學就害怕，上次運動會上打起的勇氣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重新找回來。太可怕了！”
“記得運動會上演奏的是你的另一個人格吧！都不行嗎？”
“都一樣，她只是比我稍微開朗一點罷了，要是走上舞臺的話都會腿發抖。”
“但你還不想放棄。”
“這就是我煩惱的原因！”一連打出了五發子彈的雨瞳終于忍不住放下了氣槍，“我特別想和楚玥一起登上舞臺，但心中的恐懼始終沒法擺脫，而且唯有這次，我指不上另一個我出來幫忙。”
雨瞳滿腦子里想的都是到底該怎么面對楚玥的問題，但我的思緒卻飄飛到了別處。
和維羅妮卡一樣，雨瞳也知道血蝶島的秘密，但得知真相前后的她，說話語氣和生活態度沒有任何的變化，也不知道我是該欣慰，還是該擔憂。
“別沉默了，我知道你的心里在想什么！還是學院黑幕之類的事，沒錯吧！”
有些時候真不能怪趙思奇讀心術之類的東西，因為我的裝傻能力就是這么爛。“猜對了？看來只要知道了你瞞著我們的秘密，看似難以捉摸的鄭飛也不是那么難猜嘛！”
“不要把話說的那么輕松！雨瞳！我知道這不是你們能接受的范圍。”
“別自以為是，鄭飛，你又不是我們，怎么知道我們沒法接受！”
重新裝彈，雨瞳又端起了槍，但這次，她只是做了一個瞄準的動作，就把槍放了下來。
“因為我相信最后一定會得救啊！”雨瞳的聲音開始變得輕微細小，“因為相信，所以就沒必要掛念，不是嗎？”
“雨瞳，你要知道………”
“好了！這個話題打住！繼續考慮楚玥的問題！”
我想說我沒法保證結果是什么，但被雨瞳豎起手掌，高聲制止了。話題被重新拉回到了楚玥身上。
算了，還是讓她的心中保存著希望吧，畢竟絕望是必須由我一個人承擔的。
◇
在遠離血蝶島的一處海邊，一棟純白的公寓大樓沿海而建。
陽光明媚，大樓的天臺上，一個十六歲上下的女孩，扶著樓邊的把手，愜意地吹著迎面而來的海風。
女孩穿著一身可愛的淡紫色連衣短裙，雪白的雙臂和雙腿在陽光照射下如玉石般明亮，兩條和衣服顏色相同，幾乎和女孩身高等長的辮子，像兩面旗幟，迎著海風飄揚。
她就是楚玥。要不是頭上戴著專業歌唱家才會有的耳機和麥克，怎么看這都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
一陣腳步聲傳來，一名西服革履的年輕男士從她身后走了上去。他是楚玥的經紀人。
“楚玥小姐，大下周的演唱會，我們已經和血蝶島協商好了，不出意外，演唱會可以正常舉行。”
經紀人很有禮貌地說道。
“是嗎？太好了！”楚玥回過頭，高興地說。
“還是老樣子嗎？”
“沒錯，會場你們只管準備，我會一個人先行抵達目的地。”
“明白了，楚玥小姐。”
目送經紀人離開后，楚玥重新把頭望向了海邊。
“馬上就要再見面了呢！凌冉，你在那邊過得還好嗎？”
自言自語的楚玥，雙臂交叉放在胸口，恬靜的臉上掛著柔軟的微笑。
“馬上我的歌聲就能傳遞出去了，也不知道這次，能不能有回應我的聲音。”
言畢，楚玥靜靜地閉上雙眼。一陣漩渦狀的微風憑空刮起，蔚藍的天邊鷗聲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