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樓底下那些小弟子今兒怎么這么聒噪啊，嘰嘰咕咕地你也不管管？”遠(yuǎn)遠(yuǎn)的，柳玉嵐的聲音順著小梯悠悠飄來。語調(diào)卻是十分的輕松愉快，不明就里地調(diào)侃著。

　　話音剛落，柳玉嵐揮著扇子，笑意仍是凝滯在臉上。只是沒料到，這閣樓上，竟然還有除了柳玉安之外的人。

　　揮扇子的手，一下，停住了。臉上的笑，也逐漸尷尬地收了回去，轉(zhuǎn)變?yōu)橐环N十分驚異且嫌棄的樣子。目光在柳玉安和江自流身上各停幾下，最終，落到了江自流身上。

　　柳玉安起身來----

　　可江自流這會卻恨不得溜之大吉，在二人愣神的功夫，極為迅速地攀著書架挪起身來，兩只手蹭著墻根，貼著邊角，貓著身子，滿臉堆笑地道：“二位先聊，在下先行一步......”

　　“交代清楚了再走也不遲。”柳玉嵐猛跨一步別在江自流身前，扇子刷地一合，右手虛握著扇柄，在左手手心里一砸一砸的。那扇頭的尖刃，閃著光，正好就在矮身的江自流眼前。江自流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噤聲不語。縮著脖子，畏頭畏腦地看著柳玉嵐。

　　柳玉嵐緊逼幾步，江自流不由自主倒退幾步，直到----摔回了椅子上。

　　“他能上來，是因?yàn)檫@個。”柳玉安上前幾步，把書遞了過來。

　　柳玉嵐一遍瞟著江自流，一遍接過書來，只是將書晃晃攤平，也沒見有多么重視，可這目光剛剛一瞥，瞬間怔住了。

　　“柳氏內(nèi)門鴻字輩三弟子柳鴻泠之徒，玉字輩四弟子柳玉巒，本名江自流，牛頭鎮(zhèn)人氏......”柳玉嵐看著書上如是記載的文錄，就像是不認(rèn)識這些字一般，呆呆地盯著，那眼神像是要把它們從書上摳下來一樣。

　　“這，這書沒錯吧？”柳玉嵐把書啪地一合，顛來倒去地檢查著。

　　“有青崖堂和蘊(yùn)香閣的雙章，書末是大師姐的‘玉宴’報批，不是假的。”柳玉安雖然答著師兄的話，卻是盯著江自流說道。

　　江自流一向怕柳玉安的眼神，被看得心里直哆嗦，只能抱臂在身前，把頭埋在臂里縮在一起。

　　“可是，可是師門宗譜上，小四一直是女弟子柳玉宛啊，而且內(nèi)門玉字輩一共八人，除了小五小六拜大師伯小師叔，其余的都是師父的徒弟，怎么會......”柳玉嵐?jié)M臉詫異，不相信似的。

　　“師兄想想，你我，內(nèi)門，有何人見過這位四弟子的真容？師父一直說‘四師姐’下山了，可這蘊(yùn)香閣上卻沒有香爐。但從今日這記載來看，只怕不是四師姐，而是四師兄。”柳玉安的目光，更加深沉的投射到江自流身上。

　　“是啊，我這做師兄的從沒見過小四，師父只說是外出偶然收徒......”柳玉嵐把書往柳玉安手里一塞，轉(zhuǎn)過身，興致盎然地看著江自流。

　　“從書上的日子核對來看，我上山不久，你就成了我父親的弟子。兩年之后我才拜師父為師。你的的確確排在我前面。”柳玉安這時也是向著江自流說話。

　　“你這小子，話都說這份上了還不老實(shí)交代？”柳玉嵐轉(zhuǎn)到椅子后面，用扇子拍拍江自流的肩膀。

　　江自流渾身不自在，被這一拍，腿一軟，嚇了個一激靈，直接從椅子上哐當(dāng)滑了下來。

　　“閣下這一招實(shí)在是不怎么高明。改名換姓，連是男是女都搞不明白。”柳玉嵐瞅著地上被嚇得不輕的江自流打趣道。

　　“想來，應(yīng)該是四師兄拜師后反悔了，覺得柳氏門規(guī)嚴(yán)，日后還免不了出生入死，所以，想退出吧。”

　　柳玉安手中不知何時捏著那枚玉玦，一如那晚，舉在右耳旁，已經(jīng)是附身蹲下，冷冷地看著江自流。

　　江自流不知為何，竟然抬頭看著柳玉安，卻已經(jīng)絲毫沒有了窮酸書生的氣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