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盧月澄一直以為她們坐的這條大船是每個人都要買船票的那種，直到第五天早上金聘柔和冷眷親坐在船上釣魚的時候，她才知道這條雙層大船不僅是冷眷親家的，而且他家還有幾千艘這樣的船。
盧月澄這才開始明白盧昶為什么說鹽商富貴異于常人。
當時的對話是這樣發展的，金聘柔戴著斗笠很生氣的說道
“你借不借？你怎么如此吝嗇？”
“不是我不借，這條船下月要去川南收藥材啊！”
“你家幾千艘船，我借一艘帶著花娘游游春都不成啊？”
冷眷親一副好言相勸的樣子道：“這運商的生意都握在我大哥手里，船只調度都是他說了算，您要不找他借，我反正開不了這個口。”
金聘柔微微嘆了口氣道：“怪不得楊維楨說：人生不愿萬戶侯，但愿鹽利淮西頭。人生不愿千金宅，但愿鹽商千斛船啊！時也命也啊！就不說運商的生意，就說你家一間鋪子一月的收益就抵得上我一年的奉銀了吧？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活的沒什么意思啊！”
冷眷親嘖了一聲笑著說：“先生說這話可不大公正啊！你一幅畫的潤筆少則百兩多則千兩啊！”
金聘柔指著他道：“反正你就是不借了，吝嗇鬼你就是！回頭我找老爺子要去。”說罷一腳踢開了魚竿，扔了斗笠就進船艙里去了。
冷眷親無奈的撿起斗笠跟著后面喊道：“先生，先生？”，金聘柔并不回他話，冷眷親轉了身反倒看見坐在階梯上一臉驚訝的盧月澄。
“你們家那么多船？真有錢……”盧月澄抬了抬自己的下巴，還好沒脫臼，這冷眷親擱到現在那可是妥妥的國民老公啊！
冷眷親提了提長衫也坐了下來，淡淡道：“都是為了跑生意罷了。”
“哎哎！你倆剛才說的運商是什么意思啊？”
冷眷親哦了一聲道：“這鹽商分兩種，其一叫場商。就是寓居在各鹽場的商人，他們向灶戶收購食鹽買給運商。”
盧月澄點了點頭道：“中間商賺差價嘛！那還有一種呢？”
“其二，是運商。所謂運商是專事辦引銷鹽的商人，以低價購進食鹽，運至銷鹽口岸后再高價賣出，獲利最豐。”
“那你家是運商還是場商？”盧月澄話剛出口，就從頭頂上傳來回答
“都有！他家二十三個鹽場占了八個，富得流油。”
冷眷親無奈的抬起頭沖著上面的金聘柔喊著：“先生，我們家的規矩你又不是不知道。為官的為官，為商的為商。官不插手生意，生意也找不上官。這每次談稅務還都是楊祭酒去衙門找我二哥，你什么時候見過我爹踏進過揚州知府衙門了？”
冷眷親喊完了，上面也沒了聲音，反倒是盧月澄昂著腦袋問道：“祭酒？軍師祭酒嗎？”
冷眷親笑著搖搖頭道：“不是，是鹽商祭酒。鹽商們推舉出來和官府打交道的中間人。”
盧月澄伸了個懶腰，一副相聲腔說道：“有錢人的快樂你根本想象不到啊！”
冷眷親卻突然靠了過來，胳膊推了推盧月澄道：“你幫我去勸勸金先生？”
“勸什么？”
“他生氣了。”
“生氣就生氣唄？反正再幾天就到揚州，他見了花娘就不生氣了。”
“那哪成啊？做弟子的怎么能讓老師生氣呢？”
盧月澄睜大了眼睛點點頭道：“沒想到你還這么孝順啊！那……好吧！”
盧月澄突然抬著頭喊道：“金先生，來下棋嘛？”
“不下！”上頭傳來金聘柔沒好氣的聲音，盧月澄看著冷眷親一臉擔心的樣子便又喊道：“那這樣！我問您一個問題，你答上來了我讓冷眷親借條船給你，答不上您就下來下棋唄！”
金聘柔一聽這話立馬伸了頭道：“一言為定！”
冷眷親卻連忙擺著手，道：“不……你這……”
“安啦！他肯定答不出來！”
冷眷親不大相信的眨了眨眼睛，小聲的說道：“金先生可是博覽萬卷書且可過目不忘的人物啊！你可別……”
“算了吧！他不就二甲第一嘛！你可是探花郎啊！你倆都不在一個榜上啊！金先生哪有那么神嗎？”
冷眷親連忙著急的說道：“那是他自己不想進翰林院，殿試的時候故意漏答了兩題。”
盧月澄一臉小岳岳表情
“這么神奇嗎？學霸呀！”盧月澄隨后又長舒了一口氣，想著他就算看再多書都沒用，誰讓他沒看過腦筋急轉彎大全呢？
盧月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道：“放心！”
說罷，看著從樓梯上氣定神閑拐下來的金聘柔笑著迎了上去，金聘柔彎著腰看著她笑道：“不可反悔啊！”
“不反悔！”
金聘柔笑了兩聲，自信滿滿的拍了拍手道：“好，問吧！問術科呢？還是問詩詞歌賦？再不然問四書五經？”
盧月澄用手點了點腦袋，答道：“問腦筋急轉彎！”
“啊，啊？什么轉彎？”
“您別管什么轉彎了，就看您能不能答得上來吧！”
金聘柔點著頭道：“好好好，你說！”
盧月澄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的問道：“問：別人請你吃什么，需要你自己花錢？”
金聘柔舔了舔嘴唇看著同樣一臉疑惑的冷眷親，假裝淡定的坐了下來說道：“你讓我想想，想想啊！”
“這個……這個，吃什么？”
一刻鐘過去了………………………………………………
半個時辰過去了………………………………………………
又一刻鐘過去了………………………………………………
過去一個時辰了，盧月澄實在餓得受不了了，拍著船板道：“先生您不能再賴了，知道就知道嘛！不知道就不知道嘛！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
金聘柔嘆了一聲，突然站了起來：“沒想到我金聘柔也有今天。沒想出來，你說吧！”
冷眷親也疑惑著點了點頭，看著她問：“對啊！是什么？”
盧月澄嘆了一聲，笑著道：“一個一甲第三的探花，一個二甲第一的傳臚。這么簡單的題都答不出來？吃官司嘛！”說罷就瀟灑的往船艙走去，準備喊秋梧秋溪吃飯了，可盧月澄大搖大擺沒走兩步。
金聘柔卻突然喊道
“不對啊！你這么說我去吃喜宴不也要隨禮掏錢嗎？”
冷眷親也嗤笑道：“是啊！這吃什么宴可不都要隨禮嗎？”
盧月澄一轉身看著兩人大眼瞪小眼的，行啊！還會舉一反三啊！這腦子轉的挺快啊！盧月澄隨意的聳了聳肩，笑著道
“誰讓你們剛才沒想到呢？”
金聘柔指著盧月澄就往里走，一邊走一邊還說：“不成，這個不算，不算啊！”，冷眷親一個人站在船上，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面微微搖了搖頭，她竟然這么古靈精怪，想常人所不能想的，怎么自己從來就沒發現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