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冰冷刺骨的聲音從深喉溢出,撐在病床邊緣的手,緊緊握住金屬防護欄,像下一刻余靜好不醒來,他就要把人從病床上強拖起來。
可,回應他的只有“嘀——嘀——”的機器電子音。
病床上的女孩,滿臉纏滿繃帶,只露出在外的那雙眼睛,依然緊緊闔著,安安靜靜,沒有一點反應。
陸霆驍的冰眸里迸出一抹躁意直起身,正要離開,余光落在她床頭的相冊上,又頓住,坐到了病床旁的陪護椅上。
他伸手拿過相冊,再次翻看。
七天來,她這本有兩百多張照片的相冊,他不知道翻了多少遍,仿佛把他缺席她的這四年時光,全都歷經了一遍。
不,是數遍!數十遍!
陸霆驍赤紅疲憊的眸子深深閉上,再睜開時,嘴角勾了一抹自嘲的弧度,聲音愈加暗啞低沉,“余靜好,你很恨我吧?恨我這么多年來沒給過你好臉色,恨我把12歲的你扔到國外不聞不問……你知道不知道,恨一個人一定要去報復他,要把他毀滅!要把他挫骨揚灰!
就像我恨你一樣!
所以,別懦弱地這樣死去,來報復我!來毀滅我!來把我挫骨揚灰!”
說到最后,他幾乎咬著牙,一字一頓。
那猩紅的眸子里,裂了一層又一層的冰,迸射出凜冽駭人的寒意。
病床的女孩,眼皮突然微微動了動,眼角逐漸濕潤,有薄薄的眼淚涌了出來,浸濕染著血的紗布。
那晶瑩的逛瞬間刺到了陸霆驍,他深眸一瞇,放在相冊上的手,驟然用力握緊。
“余靜好!”
陸霆驍沙啞的聲音頓時沒了寒意,疲憊中透著小心翼翼。
余靜好那只夾著血氧儀的食指,輕輕動了動,緊接著旁邊的儀器響了起來。
病房門被推開,醫生護士匆匆走了進來。
……
初春溫暖的陽光輕柔地落在余靜好恬靜的小臉上。
她的眼皮很沉重,費力的睜開眼睛又再次閉上,一道低沉沙啞的男音在耳邊響起。
“醒了?”
是誰在說話?
余靜好適應了刺眼的白光,微微擰眉,目光呆滯的凝視病床邊的陌生男人:“這是哪……”
她的聲音輕若蚊蠅,僅三個字就似用了很大力氣。
陸霆驍瞧著她滿眼的茫然,眉心幾不可聞地蹙了下:“醫院。”
“醫院……”
余靜好輕輕擰了眉,下意識掃了下周圍,最后目光空洞的望向陸霆驍,問:“我……為什么會在醫院?我,我是不是病了?”
她掙扎著就要起來,可剛動一下,便擰著眉又乖乖躺好。
渾身像被碾壓了一樣,稍微一動,便撕扯得渾身筋脈俱痛。
比起方才的茫然,此刻她的眼里明顯多了幾分惶恐。
她不敢再動,只骨碌碌轉了下眼珠子,顫著聲音問,“我,我為什么不能動?我的臉上是不是有東西?”
說著,她便試探著抬手,觸向自己的臉。
陸霆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沉聲道,“你出了車禍,現在身上臉上都有傷,不要動。”
余靜好的視線直接落到了手腕上那只骨節分明的大手上,眼里的恐懼逐漸消散,抬眸看向陸霆驍,“那,你能不能告訴我,我是誰?我……我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了。”
陸霆驍凜眉,深眸里有了探究,“你,不記得你的名字了?”
余靜好眨了眨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咬了咬唇,怯怯地點頭,“你是不是也不認識我?你是救了我的好心人嗎?”
她的聲音明明又軟又糯,可灌進陸霆驍耳里,卻似雷炸響,讓他瞬間怔住。
她,失憶了?
……
病房外走廊。
金發碧眼的高大醫生從辦公室出來,手里拿著一份厚厚的檢查報告走到陸霆驍面前。
他瞧著陸霆驍那沉沉的目光后背都在發涼。
陸霆驍面無表情,渾身上下帶著一股危險氣息:“她現在什么情況?”
醫生抿了抿干涸的唇瓣,推了推鼻梁上厚重的眼鏡片,才深呼吸一口氣說道:“陸先生,余小姐失憶了。”
“確定?”
陸霆驍瞇著眼眸,磁性的聲音帶著幾分危險的氣息。
醫生在褲腿上擦了擦手心的冷汗,頂著那壓迫感點頭說道:“是,余小姐失憶了,以前所有的記憶都沒了!陸先生,之前我就跟您說過,余小姐的腦部受到重,且身體很虛弱,現在不適合做更多檢查。現在她能醒過來,已經是萬幸。”
陸霆驍下頜咬緊,擰眉問道:“她的記憶能不能恢復?”
醫生遲疑幾分,搖頭:“抱歉,我們不能保證。但能肯定的是,她的失憶屬于心因性失憶癥,這種失憶大部分情況是由心理原因造成的,可能是她自己想忘掉以前的某些記憶。所以這類失憶癥,即便是臨床治療,也沒有意義。我們現在能保證的,是讓她的身體慢慢恢復。另外,我們有義務提醒您,以余小姐現在的身體狀況,不能受到任何刺激,這樣對她的病情有好處。”
陸霆驍負在身后的手,猛地攥成了拳頭。
因為太過用力,指節處已然森白。
……
病房。
看到陸霆驍推門進來,余靜好的視線一直隨著他的步伐移動。
直到他坐在她身邊,她期待滿滿地開口,“我……”
剛說一個字,陸霆驍淡淡地打斷了她,“你姓林,叫林不悔。”
“林-不-悔!”
余靜好怔了一下,一字一頓地重復了一遍,眼里便有了笑意,“我以為你們都不認識我,原來我叫林不悔。那,那你是?”
她歪著腦袋燦然一笑,眼眸清澈。
陸霆驍被她這一道明媚歡快的笑容晃了神。
“我叫陸霆驍,是你的未婚夫。”
他低沉聲音從唇齒間溢出。
余靜好瞪大眼睛迷迷糊糊的望著他,腦袋有些轉不過來彎兒:“……未婚夫?”
陸霆驍最囧的弧度柔和下來,“就是以后要結婚的人。”
這樣一說,林不悔就明白了。
她認真地看著陸霆驍那張俊臉,眼底溢出越來越濃的喜悅:“結婚?那……那你是我未來的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