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迦因知道徐夢華話里所指,這些,也是她心里不安的原因。
她和顧逸昀越是幸福,對覃燕飛的歉疚就越是重,可是--
“今天,老覃本來是請你和逸昀的,可他昨晚突然和我說,讓小飛也回來。我知道他這是想讓小飛親眼看看你和逸昀的好,讓他死心,讓他走出那段不該開始的情感。可是,這樣做有什么用呢?如果這么就會走出來,他就不會讓自己一個人痛苦這么久了!”徐夢華嘆道。
沈迦因的眼里一片朦朧。
“伯母,我能做什么,您說--”沈迦因道。
徐夢華嘆了口氣,道:“我也不知道你能做什么,或許,我根本不該和你這么說,感情的事,從來都是要兩心相悅的。現在想想,如果當初我不這樣多此一舉從中作梗,讓你們兩個有點機會的話,小飛他現在就不會是這個樣子了。”
沈迦因不語。
“人啊,只看見眼前的得失利弊,終究不會有好處的!”徐夢華道。
“我現在和您說,燕飛是個好人,一定會找到一個好的女孩,這樣安慰您的話,也是于事無補。即便如此,我還想這樣同您說。燕飛那么好,他要是都不能幸福,這個世上就太沒天理了。”沈迦因輕輕地說。
徐夢華苦笑了下,卻又問:“我問個問題,你愿意回答我嗎?”
“您說。”沈迦因道。
“你,愛過小飛嗎?”徐夢華道。
一陣春風,從紗窗里飄了進來,帶著那淡淡的香樟樹的幽香。
覃燕飛一邊在和父親、顧逸昀一起聊天說笑,視線卻穿過那屏風落在沈迦因的身上,心頭,幾滴溫潤的液體滴下。
“我媽怎么這么慢啊,在自己家里找東西都找不到。”覃燕飛不禁說著,起身走向了屏風。
顧逸昀看了一眼覃燕飛的背影,笑笑,不語。
“媽,您這女主人也太不合格了吧?找個茶葉找半天!”覃燕飛的聲音,從屏風那邊飄過來,沈迦因和徐夢華都看向他。
他的臉上,是一如既往的燦爛笑容,那笑容如一彎明月蕩漾著。
“有你這么說你媽的嗎?”徐夢華笑嗔道。
覃燕飛走過來,攬住母親的肩,把茶葉接過來,道:“念一都快餓了,您還不讓開飯?”
“好好好,知道了!”徐夢華說著,繞過屏風走向客廳。
“我媽也真是的,非要拉著你說話!”覃燕飛對沈迦因道,“你別怪她,上了年紀的女人都這樣,婆婆媽媽的。”
沈迦因笑了,道:“你這嘴怎么這么毒?”
覃燕飛笑笑,和她一起走過屏風,來到沙發邊,把茶葉放在茶幾上。
“哥,我說,等曾家那個院子里紫藤花開的時候,咱們去那邊喝酒?你還記得嗎,你以前和我跟我姐說,要翻墻去那個院子里呢!”覃燕飛坐在父親身邊,笑著說。
“真的?你還想翻墻?能翻得過去嗎?”沈迦因坐在顧逸昀身邊,笑問。
顧逸昀笑了,道:“小飛斷章取義了。我肯定是翻不過去的,就指望他呢!他說讓我踩著他的背爬上去,要是主人家開門了,他就趕緊跑,然后把我扔在那里被人當賊抓!這就是他的全文。”
說著,顧逸昀看向覃燕飛。
覃春明看著眼前這三個年輕人,一切,似乎早都被命運安排好了吧!錯過了,就終究不會再回來!
晚飯擺上了,覃燕飛奉命給大家斟酒,就連念一都給倒了一杯橙汁。
覃春明舉起酒杯,道:“今天呢,是第一次請逸昀一家來我們家里吃飯,主要是小沈第一次來,當然,還有我們的小念一!”說著,覃春明笑了,“我這第一杯酒呢,要謝謝逸昀和小沈你們兩個。好不容易你們一家團聚了,卻因為我的緣故一直連結婚證都沒有去領。這一杯呢,我們全家謝謝你們!來--”
碰杯之后,大家都喝掉了酒盅里面的酒。
覃燕飛又起身給大家斟滿,就聽覃春明接著說:“這第二杯呢,我要和小飛和逸昀干了。你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雖說小飛是我親生的,可逸昀呢,這么多年下來,也是自家人了。你們兩個情同手足,有些事已經發生了,不是任何人的錯,不是你們兩個的錯,同樣也不是小沈的錯--”
在座的其他人都怔住了。
除了覃春明,沒有人再提及過去的事,事件里的三個人,似乎都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逃避著,誰都知道過去發生了什么,卻誰都不能說出來。
“爸,您這第二杯,還不如說,祝愿我媽越來越年輕,念一越來越可愛呢!”覃燕飛說著,把杯中的酒全都喝掉了。
他的語言輕松,語氣,卻充滿了傷感。
“我是爸爸還是你是爸爸?”覃春明道,話畢,又說,“你們三個都是聰明善良的孩子,越是這樣,話就越是悶在心里。不說破,誰的心里,都壓著一塊石頭。”說著,覃春明看向兒子,“小飛,逸昀是你喊了三十年的哥哥,小沈年紀小,卻也是你的嫂子。雖說現在的社會都不講這些了,在我們這個家里,你既然叫逸昀是大哥,小沈就是你的嫂子!這,是我的規矩!好了,把你酒添上,起來代我和你媽,給你哥哥嫂子敬一杯,祝他們新婚快樂!”
整個餐廳里,空氣徹底凝固了。
覃燕飛一動不動,父親的視線落在他的身上。
顧逸昀對這情形,似乎早有預料,從他給徐夢華打電話說會晚一點到的時候,徐夢華說讓覃燕飛去接沈迦因母女,從那個時候,他就猜到了覃春明讓覃燕飛一起吃飯的目的。
他們三個人,始終在一個看不見的輪回里面繞,看起來是走出來了,實質上從未走出去過,也根本走不出。
即便如此,覃春明此舉有點脅迫覃燕飛的意思了,在沈迦因看來,此舉,過于殘忍!
可是,覃燕飛依舊不動彈,那么靜靜坐著。
“覃書記--”沈迦因的聲音突然打破了這一片沉靜,所有人的視線都投向了她。
她望著覃燕飛,他眼里那說不出的痛楚,一點點如針一樣扎在沈迦因的心上。
要說的話,也瞬間卡在嗓子里,說不出來。
覃燕飛卻對她笑了,一言不發,站起身,給自己的杯子里倒上酒。
“哥,還有,”他頓了下,尷尬地笑了下,道,“叫嫂子很,很尷尬,還是叫你迦因。哥,迦因,你們重逢都好幾個月了,可是,我也沒有正式地向你們說聲祝福的話。我爸說的沒錯,過去的事,誰都沒有錯,誰都沒必要為過去的事介懷,迦因,”他的視線重重落在她的臉上,“你也是,你沒有錯。”
沈迦因低頭,顧逸昀起身,拉住她的手。
她抬起頭望著他。
“我以為自己可以心平氣和地和你們這樣坐著,可是,這么長時間過去了,我才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是我沒有放下,直到今天,我還在想,如果迦因從小就在她的親生父母身邊長大,我們可能會在這個巷子里遇到,然后,然后,我會走過去和她打招呼--”覃燕飛說著,眼睛潤濕了,沈迦因卻淚花閃閃,顧逸昀握緊了她的手。
“可是,就在那一刻,我才意識到一件事,一切,就這樣注定了。而我,再也沒有理由讓自己沉浸在這樣的追悔之中--”他頓了下,露出淡淡的笑容,端起酒杯,“哥,迦因,祝你們新婚快樂!不過,我能不能有個要求?”
覃春明夫婦互相看了對方一眼,不知道兒子要干什么,顧逸昀和沈迦因也是。
“什么要求?你說--”顧逸昀含笑問。
餐廳里,立刻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