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書雅卻說不出來,只是閉著眼睛流淚。
沈迦因也問了薛麗萍同樣的問題,卻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從頭到尾,她都沒有給我看過醫院的檢查單,如果真的有那個東西,她很清楚該怎么利用,而不是灰溜溜地離開!”薛麗萍道。
可是,沒有給看,就意味著沒有嗎?
沈迦因的心里卻沒有答案。
當初,她也是為了不讓顧逸昀分心,為了不給顧逸昀增加麻煩而隱瞞了懷孕的事。如果劉書雅真的很愛顧逸昀,又舍不得家人遭受意外,一定也會隱瞞真相吧!
此時,沈迦因坐在窗前,心里卻亂極了。
薛麗萍再三叮囑她,劉書雅就是個騙子,讓她要相信顧逸昀,可是,她該怎么相信?如果劉書雅真的一個人在美國生孩子撫養孩子,那么,劉書雅經歷的,比她艱難的多,她怎么能平靜地當做一切都沒發生過?
顧逸昀望著眼前無聲流淚的劉書雅,一言不發。
他理解父母的做法,可是--
“既然這樣,為什么不早一點告訴我呢?你回來這么多年,為什么不把孩子帶回來?”他問。
劉書雅搖頭,道:“我以為自己可以有力量撫養她,可是,我根本沒有辦法,我還要讀書,還要工作,帶著孩子--”頓了片刻,她擦去眼淚,“在丹露五歲的時候,我實在沒有辦法,就聯系了福利機構,他們找了一對夫婦收養了丹露--”
收養?顧逸昀驚訝地看著劉書雅。
劉書雅點頭:“可是,她好像在好幾個家庭里被轉來轉去,生活根本,根本不好。后來,我找到了她,又重新把她領回我的身邊,可是,她根本不喜歡我,我們時常吵架,沒辦法,我就把她送到了寄宿學校。”
顧逸昀聽著劉書雅的講述,想象著那個孩子這么多年的經歷,怪不得,怪不得她會那樣讓人感覺缺乏教養,其實都不是她的錯,只是因為她沒有一個健全的家庭環境造成的!
“如果不想撫養她,當初就干脆不要生。你既然生了她,卻又把她送去給別人--”顧逸昀道。
劉書雅的眼淚,止住了,呆呆地盯著他。
“你知道該怎么找我,很多的方式,就算你自己不能聯系我,可以讓別人來做,不管是你的家人還是我們的朋友,可是你選擇了那樣的做法--”顧逸昀頓了下,“那現在呢,是你告訴她,我家里在哪里的?是你讓她回來找我的?”
劉書雅搖頭,擦去眼淚,道:“我沒有想過讓她找你,我不會讓她和你有任何牽扯,可是,她,她怎么知道--”
顧逸昀不明白了,劉書雅怎么這個樣子?反反復復,到底要做什么?
盡管年輕的時光為了這個女人做了許多荒唐的事情,可那時是因為真的愛,而現在,此時,顧逸昀看著劉書雅,幾乎不敢相信這就是自己曾經深愛過的女人,這就是自己曾經想要廝守一生的女人!這個女人,到底腦子里在想什么?如果這就是自己那么愛過的女人,自己當年是不是傻掉了?
顧逸昀沉靜下來,想點一支煙,卻發現車上沒有煙了,便打開窗戶,讓冷風吹了進來。
畢竟是到了冬日的深夜,即便龍山廣場白日里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此時卻是很難看見幾個人的。冷風吹進他的鼻息,鉆進他的肺腑。
他現在懷疑自己的過去,可是,這樣無濟于事。他所認識的劉書雅不是這個樣子的,即便是在和他上次見面之后也不是這個樣子的,那么,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隱情呢?
冷風吹過來,大腦清醒無比。
他仔細回想著劉書雅剛剛告訴他的事實,一字一句地回想著。
矛盾,錯誤,非常明顯地存在在這一段敘述之中。這些,只能證明一件事,劉書雅還在隱瞞著什么,很清楚地在隱瞞。
可是,她不告訴他,即便到了此時,她能跟他說那么多,卻還是繼續在隱瞞一些關鍵性的事實,那些事實添加進去,會填補這段敘述中的漏洞,可她不愿意講。
“這么說,你不知道她回來?”顧逸昀問。
劉書雅點頭,道:“我這就打電話去找她,勸她回去!”
顧逸昀的車子,駛向了顧家的小樓。
他不知道劉書雅到底能勸劉丹露多少,可是,在眼下,他不能讓這件事影響自己的位置,而且絕對不能因為自己而影響到覃春明。
或許,是他太絕情。
可是,很多時候,總得有所取舍,特別是在眼下情況如此晦暗不明的時候,過于用情至深,過于因為感情而做決斷,很容易會做出錯誤的決定。他,不是一個人,因此,他不能有失誤,不能被人抓住把柄,不能因為他而影響到整個團體的利益,影響到覃春明的發展。
他很清楚,如果整件事是一件陰謀的話,那么,首當其沖倒霉的人是他,繼而就是覃春明了。覃春明的位置已經很難被人設計針對,通過對付他或者齊建峰等人來對付覃春明,就是那些對手們僅剩的選擇。至于覃燕飛,葉慕辰經歷了上次的變故之后,整個公司已經恢復了元氣,公司背景干凈清白,不會牽連到覃燕飛,否則覃春明也不會同意兒子的決定。
在整個覃春明的團體里面,他是位于最優位置的一個人,是覃春明毫無爭議的衣缽傳承者。這也就讓他更容易成為別人針對的靶心,也讓他的環境充滿了不可預知的變數。而現在,劉丹露的突然出現,即便不能讓他立刻從現在的職位上下來,可是,他的前途就已經堪憂了。這是他的污點,一旦揭發出來,完全會影響到組織對他的印象,哪怕組織的上層有一位他的至親。在這個領導集中制的體系里面,民}主的意見在有些時候還是很強大的。他這樣一位副省級的市委書記,擁有兩個非婚生子女,這是絕對的丑聞,天大的丑聞!哪怕他和沈迦因的結婚能夠掩蓋其中一個孩子,可另外一個呢?劉丹露呢?怎么解釋?好,就算是他可以解釋,說那是自己年輕犯的錯誤,說得過去嗎?只不過是掩耳盜鈴而已!
眼下,關鍵的事有兩點,第一,要查清楚劉丹露的真實來歷,查清楚劉書雅出國前后發生的事情,第二,要在劉丹露還沒有引來颶風之前,在覃春明的升遷塵埃落定之前,讓她離開榕城這個是非之地,必須離開。至于后面的事,將來的事,以后再慢慢解決,現在,劉丹露必須離開!
坐在車上,顧逸昀突然覺得自己的心冷冷的,他從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這樣對待劉書雅,對待自己過去的戀情,或許,他真的是變成了一個鐵人,毫無感情、冷酷的鐵人。可是,輕重緩急,他必須做出判斷!
車子停在了顧家的院子里,司機小心地提醒了他一下,他便給沈迦因打了個電話,說自己就在院子里,讓她下來。
沈迦因什么都沒說,按掉了手機。
她看見了院子里的車燈已經熄滅,卻還是稍微坐了片刻才背上包包走出了房間。
“逸昀回來了?”顧明霞從房間里出來,似乎是在等著沈迦因一樣。
“嗯,我們回去了,姐姐你快休息吧!”沈迦因道。
顧明霞搖頭,望著沈迦因,似乎欲言又止。
“姐姐,我明白,這件事,我們會妥善處理的,你放心!”沈迦因道。
“迦因,你聽我說,不管那孩子是不是逸昀的,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他和劉書雅二十幾年沒來往了--”顧明霞勸說道。
“姐,別擔心,我了解他,至少,我了解現在的他。就算劉丹露是顧逸昀的孩子,也是已經發生了的事實,我沒有辦法改變,也不會去改變。你好好休息吧,我回去了!”沈迦因擠出一絲笑容,走下了樓梯。
看著沈迦因的背影,顧明霞的心里卻絲毫放不下。
劉書雅,這個劉書雅,真的是要害死逸昀了不成嗎?
拉開后車座的車門,沈迦因坐上了車。
剛一上車,他就挪在她身邊攬住了她。
車子,緩緩啟動起來,離開了顧家小樓。
回家的路上,兩個人一直沉默無言,一動不動就那么擁著彼此。
他不知道她的心,已經亂成了什么樣子,不知道她在等待他的時候,心里都想了什么,想了多少。
而此刻,她的一顆心,如同在大海上顛簸的小船一般,浪尖水底不停來回,跌跌撞撞。
偶爾,透過路燈的燈光,他看見了她那窩在他懷里的小臉,可是,她一直閉著眼睛,一言不發,這讓他的內心不安,很是不安。
或許,劉丹露帶給他最大的沖擊不是在仕途,而是在他的感情生活,是在沈迦因。
下了車,他擁著她進了家門,她卻猛地推開他,獨自跑上了樓。
客廳里的燈,亮了又滅了。隨著她的腳步聲,樓梯間的燈光次第明滅,一明一滅之間,他的心,也翻覆著。
不管真相如何,不管結果如何,他,最應該向她解釋,最應該安慰她,最應該--
他鎖上門,快步奔向了樓梯,奔向了二樓。
臥室的燈光投在走廊的地板上,他的腳步,卻突然變得沉重了起來。
他有太多的過去,而這些過去,在他毫無預料的時候開始影響他的現在,影響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幸福!
他,虧欠了沈迦因!
推開臥室的門,她就那么靜靜地坐在沙發上,低著頭,一動也不動。
“丫頭--”他走過去,蹲在她面前,雙手放在她的膝蓋上,望著她,低聲道。
他想說太多,可是,無法開口,不知道該說什么。
她緩緩松開手,視線,從指縫之間露出來,緩緩投向他。
那復雜的眼神,如同錘子一般一下下錘在他的心上,那么重,他不禁呼出一口氣,起身坐在她的身邊,抱住她,干干的嘴唇在她的臉上摩挲著。
“沈迦因--”他低低叫著她的名字,她卻再度推開了他。
她猛地起身,站在床邊,雙臂垂下來,兩只手攥著,雙眼一瞬不動地盯著他。
她越是這樣一聲不吭,越是這樣安靜,他就越是無地自容。
是他傷害了她,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時候,他做下了讓她痛苦的事。
“丫頭--”他再度叫了她一聲,走向她。
可是,在他還沒有預料的情況下,她突然把他推倒在床上,他還沒有拾起身,她一下子就坐在了他的腰間,兩只手在他的耳邊,撐著床,雙目死死地盯著他。
他,怔住了。
她在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是,就是--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讓他徹底驚呆了,她依舊一聲不吭,兩只手開始拉扯著他的衣服,想要脫掉他的衣物。
他的心頭一熱,挺起上半身配合著她手上的動作,可是,她,她的手完全亂了,心,也完全亂了。
冬天的衣服,不如夏日的那么單薄,很難很快就脫下來,何況她還從沒做過這樣的事。
“顧逸昀,我恨你,我恨你!”她趴在他的胸前,不停地捶打著他,淚水沾濕了他胸前的衣衫。
他的手剛伸到她的頭上,想要撫摸她的頭發來安慰她,卻被她推開了手。
她再度起身,拉扯著他的衣服,卻怎么都沒辦法全都脫下來,便開始解開他的皮帶--
當憤怒和哀怨徹底填滿她的內心,當她以女王的姿態坐在他的身上擁有了他,顧逸昀的心,卻被溫暖的情愫包圍著。
他挺起上半身,攬住她的腰身,她卻推他,他依舊抱住她。
“丫頭,丫頭,我愛你,我愛你--”他的唇,在她流淚的臉上不斷地摩挲著,舌尖吮著那咸澀的淚水。
“顧逸昀,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做出這樣的事?你怎么可以--”她捶打著他,叫道。
“丫頭--”他叫道。
“我恨你,我恨你,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我們要這樣,為什么我們總要遇到這么多的事,為什么,為什么--”她一下子推倒他,淚水啪啪滴落在他的胸前,冰冰涼涼。
他抬手去擦她的淚,卻被她抓住了手。
她抓住他的手,貼上了她的身,那是他曾經吻過無數次的柔嫩肌膚,指腹傳來那陣陣的顫栗,讓他內心的波濤,一浪又一浪,一浪又一浪沒過了他的頭頂,將他淹沒。
如此陌生的她,那文弱嫻靜的她,此時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讓他驚喜,讓他更加內疚。
整個房間,被一波又一波越來越高的情潮沖擊著。
她想要用自己的力量占有他,想讓他只屬于自己,想要清除所有別人留給他的記憶,想要他的心里,他的身體只有她!
而這一場由她起始的戰斗,很快就被他占了主動。
她在他的懷里顫抖著,如小鹿一般哭泣著,卻又如同小狼一般叫喊著。
直到,直到一切歸于平靜!
“顧逸昀,我愛你,怎么辦?”她閉上眼睛,淚水,從眼角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