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的燈光并不耀眼,柔柔的浸潤在空氣里,讓那枚戒指顯得越發(fā)的厚重。顧逸昀知道,這份厚重來源于戒指背后的意義,而非戒指本身。
曾泉為什么要給沈迦因戒指?為什么呢?是為了給自己的感情做個了斷?可是,問題是,曾泉有那么喜歡她嗎?有那么愛她嗎?愛到這樣的地步?
毫無疑問,曾泉對沈迦因是有感情的,這份感情不是兄妹之間的那種親情,亦非純粹的男女之情。如果曾泉純粹把沈迦因當做一個愛慕的女人的話,在江城的時候就會追求了。像曾泉那樣的身份,在地方追個女孩子發(fā)生點什么,他父親是壓根兒不會去管的。可曾泉沒有那么做,而顯然,曾泉是知道他顧逸昀和沈迦因之間的關系,從那個時候就知道了。難道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放手的?不對,他并沒有放手,而是換了一種方式。如此看來,在他顧逸昀尋找沈迦因的時候,曾泉,也在尋找。只是,他沒有想到她竟是自己的妹妹。而他的婚姻,是一樁典型的政治聯(lián)姻!
從覃燕秋那里,顧逸昀得知曾泉和他的妻子方希悠完全是相敬如賓。由于曾泉婚前就在河北某地工作,和妻子聚少離多--
“你為什么把這個給我看?”他問。
“我覺得這個太貴重了,他給我的時候我留下了,可是心里還是覺得,太貴重了,畢竟是他母親的遺物。即便是他和我媽,”說到最后兩個字的時候,沈迦因頓了下,表情有點不自然,看了他一眼,繼續(xù)說,“他們關系還算不錯,可是,畢竟他媽媽活著的時候我媽就--所以,我覺得,還是--”
沈迦因說著,望著他。
“你想還給他?”顧逸昀問。
“他給的禮物再還給他,好像不太合適,我覺得還是什么時候轉(zhuǎn)送給他妻子,你說呢?”沈迦因道。
顧逸昀沉默了幾分鐘,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手中,細細望著她。
“有件事,說起來也是私事,我覺得還是應該和你說一下。”他說,“是關于曾泉的!”
“曾泉?”
顧逸昀點頭,道:“曾泉的妻子,是紀委某位副書記的女兒,叫方希悠。她和曾泉有著一樣的出身,只不過方希悠早年就被她母親帶到英國去讀書,碩士畢業(yè)以后回來的,回來以后就和曾泉結(jié)婚了。他們的婚事,是你父親和方書記老早就定下的。”
“門當戶對啊!”沈迦因嘆道。
“是啊,門當戶對!我們中國人,其實也不光是我們,全世界的人都認同這個觀點。跨越階層跨越身份的愛情讓人贊嘆,卻在現(xiàn)實面前很難存活。可是呢,丫頭,很多看起來光鮮亮麗的婚姻,都只是看起來而已。”他頓了下,道,“就像我過去一樣,像我和徐蔓--”
“你的意思是,曾泉和他的妻子--”沈迦因問。
“我沒有見過曾泉夫婦,只是聽過一些傳聞。”他說。
“傳聞不見得是真的,曾泉那么善良體貼的一個人,怎么會和妻子,像你們一樣呢?”她說完,才說,“對不起,我不是指責你,只是--”
“你就算指責我,也沒什么錯。這三年,我也反思過自己的過去,為什么我和徐蔓會走到那樣的地步。”他說。
“為什么?因為,因為你那個時候還愛劉書雅,是嗎?”她問。
“有這方面的原因。”他說,“她當初離開以后,我覺得和誰結(jié)婚都沒什么區(qū)別,后來徐蔓的堂哥徐天霖給我介紹了徐蔓,徐蔓各方面條件都還不錯,我父母也對她沒意見,我就和徐蔓結(jié)婚了。”嘆了口氣,“結(jié)婚以后,明明我們之間有問題,可我懶得和她溝通,懶得去解決問題,因為我早就無所謂了。遇到你之后,我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才知道自己過去的生活是怎樣的糟糕,知道過去自己犯了怎樣的錯誤。是我最初不負責任的態(tài)度造成了我們后來的局面,所以,最后走到那樣的地步,我也有錯。”
沈迦因握住他的手。
“經(jīng)歷了上次的婚姻,我想,以后自己不能再用那樣消極的態(tài)度來對待婚姻、對待生活。”說著,他和她十指相扣,“丫頭,結(jié)婚以后,有任何問題,我們兩個人要好好談,認真解決,不能隱藏問題,好嗎?我不想重蹈覆轍!”
沈迦因點頭,偎依在他的懷里。
“那,曾泉呢?你怎么說--”她問。
頓了片刻,他才開口,道:“曾泉,他心里或許有個人,只是他并沒有跟那個人表白,一直把這樣的情感放在心里。你想,他這樣的狀態(tài),會對他的婚姻有怎樣的影響?”
沈迦因猛地坐直身體,一臉錯愕地盯著他,道:“你,你怎么知道,知道他心里有一個人?”
“直覺!”他說。
“你可別亂說,別人的私事--”她忙說。
可是,嘴上這么說著,她的心里,深深的悲涼。曾泉,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不幸福?他那么好,那么善良,不管是作為朋友,還是哥哥!
“我想,他現(xiàn)在可能是在努力讓自己放下心里的那個人吧!也許,將來他會找到自己的幸福!”他說。
“將來?將來是要多久?他,他該,他會好可憐--”她的眼里,淚花閃閃。
想到曾泉,想起他那天來的時候,他眼里的神采,他的悲傷,她的心,就忍不住地痛。
顧逸昀抽出一張紙巾,細心地擦著她的淚。
“你說,那我該怎么辦?”她抓住他的手,滿眼含淚,問。
“什么怎么辦?”他不解,問。
“他對我那么好,在我最危難的時候幫我救我,我怎么能看著他,看著他--”她說,嘴唇顫抖著。
他按住她瑟瑟發(fā)抖的肩,正色道:“沈迦因,你給我聽清楚,曾泉的事,是他自己的事,也只有他自己才能解決。我理解你關心他的心情,可是,這件事不是你該管的。”
“可是,可是--”她說。
“這種事,只有自己才能解決,你明白嗎?再說了,你能做什么?他自己都放下了,你還想做什么?”他的聲音,比之前高,似乎情緒也有些激動。
“我,我,我,我能做什么--”她低頭。
他不語,靜靜看著她。
“怪不得,怪不得他,他,他來的時候,和以前不一樣了,怪不得,他那么,那么--”她似乎在喃喃自語。
“所以,那個戒指,你暫時不能給他妻子,明白嗎?”他說。
“為什么?”她還是不明白。
她怎么會明白呢?他怎么能告訴她,曾泉心里的那個人,或許就是你!不對,不應該說或許,而是,一定!
“我說的是暫時,等以后,以后看時機,好嗎?而且,等你去了曾家,也不能讓別人看到那枚戒指!”他神情嚴肅,道。
盡管他并不知道那枚戒指會怎樣,可是,畢竟那是曾泉母親的遺物。這件事,必須小心謹慎。若是被人發(fā)現(xiàn),輕則讓曾泉為難,再則影響曾家內(nèi)部的關系,重則成為一樁丑聞。既然沈迦因不知道曾泉的心跡,不明白曾泉的心意,就讓她永遠都不要知道好了。
她剛想問為什么,他就說:“沒有為什么,那個東西,就放在我們家里!”
她怔住。
“對不起,我不該和你說曾泉的事。可是,我怕你去了曾家,什么都不知道就做了錯事怎么辦?”他怕她胡思亂想,忙解釋道。
“我,我什么時候說要去他們家了?”她說道。
“傻丫頭,就算你再怎么不情愿,可那里畢竟是你的親人,對不對?”他說。
她抬頭眨著眼睛看著他。
眼里這孩子般的表情,讓顧逸昀又憐又愛。
他忍不住親了下她的嘴唇,道:“我知道你關心曾泉,現(xiàn)在你們是兄妹,又是朋友,能幫他的,盡量幫幫他。可是,千萬不要自作主張去插手他和他妻子的事,那些事,不是你該管的,不管你是他的妹妹還是朋友!”
“既然你不想讓我管,那干嘛還跟我說?”她說道。
“就算我不說,你去那個家里,遲早也會發(fā)現(xiàn)的。你這家伙,好奇心那么旺盛,又喜歡多管閑事,萬一管錯了怎么辦?”他說著,望著她的眼里滿滿都是寵溺的神色。
“我,我什么時候多管閑事了?你亂說。”她怪怨道。
“小雪和她男朋友的事,你還管的少了?”顧逸昀笑道。
“雪兒,雪兒她,她怎么樣了?”她低聲問。
“呃,你還是自己去找她吧,她外公去世了,他們?nèi)液孟褚匦禄氐介懦莵砩睢!鳖櫼蓐赖馈?
“真的嗎?”沈迦因驚道。
顧逸昀點頭,道:“當初他們回去江城,也是為了方便照顧她外公外婆,現(xiàn)在兩位老人都去世了,邵老師也想回來,畢竟這里是他的老家。”
“太好了,太好了!”沈迦因高興的幾乎想跳起來。
“他們一家人的調(diào)動,正在辦理,要等到年后才可以辦好。”他說,“等小雪回來,你們又可以一起玩了!”
“謝謝你!謝謝你!”她抱住他,道。
“你這家伙,總是不讓人省心!”他摸著她的頭發(fā),嘆道。
她坐起身,抬起頭笑瞇瞇地看著他,似乎剛剛那個哭的梨花帶雨的人和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丫頭,你記住,曾泉的事,千萬不要去過問。你摻和小雪的感情問題沒關系,可是,曾泉,你絕對不能管,明白嗎?”他捧著她的臉,認真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