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是在南京這遠離江城的地方,顧逸昀還是戴著太陽鏡,畢竟,現(xiàn)在這個世界太小,走到哪里難免會碰上認識他的人。
逛完夫子廟一帶,兩個人便去了中山陵。
若論旅游,南京有許多的景點,可沈迦因似乎唯一堅持要去的就是這里。
甬道兩邊的綠樹參天,在炎熱的夏日讓人感覺一片涼爽。
即便不是黃金周,可是中山陵的游客依舊不減。
“能跟我說說為什么非要來這里?南京城那么多可參觀的地方,你怎么--”兩個人并排走在那無邊際的臺階上,他突然問了句。
沈迦因撐著陽傘,停下腳步,喘著氣。昨晚那么激烈的運動之后來爬臺階,的確不是明智之舉。
“近代以來,你最崇拜的政治家有誰呢?我最崇拜的是中山先生和拉賓總理!”她從包里掏出一瓶礦泉水喝了一口,他接了過去。
“哦?為什么是這兩位?”他喝了口水,透過太陽鏡看著她。
“呃,中山先生能為了共和而甘愿放棄國家元首的位置,拉賓總理為了兩個民族的長久和平而甘愿放棄自己浴血奮戰(zhàn)占領(lǐng)的土地,作為政治家來說,他們兩位的胸襟實在不是其他人可以匹敵的!”她認真地說。
他想了想,卻道:“可是,他們兩位的下場都--可以說是很遺憾!”
她點頭,嘆了口氣。
“那你是怎么看待呢?”她問。
“我?我只是覺得像他們一樣有理想的政治家,在這個時代,特別是我們這個國家,很難存在。他們的行為,可以說是有點,呃,不負責吧!”他手上拿著礦泉水瓶,一步步走上臺階。
“不負責?”她驚訝道,“為什么這么說?”
“就拿中山先生來說,他放棄了共和的成果,把國家的政權(quán)交給了袁世凱那樣一個大軍閥。其實,他也是被迫那樣做的,在那個年代,手上沒有兵,什么都是白搭,做了元首也不過是個光桿司令。可是呢,他把統(tǒng)治權(quán)交給袁世凱,讓許多對共和抱有夢想的跟隨著失去了希望。這也是后來國家混亂的一個緣由吧!我想,如果他可以堅持下去的話,也許,我們的近代史會是另外一種寫法。他后來還北上和袁世凱談判,結(jié)果在北京去世,讓人扼腕。他的去世,可以說是中國共和之夢破碎的開始!不過呢,評價個人的話,我認為,從根本上來說,中山先生是個理想主義者,他的理想境界太高,讓他缺乏強有力的政治手腕。如果說政治家就是玩弄權(quán)術(shù)的一群人的話,中山先生顯然不是個合格的政治家!但他是位領(lǐng)袖!”
沈迦因點頭,道:“的確,論手段的話,中山先生明顯不如后輩。但是,我想,這也和當時的環(huán)境有關(guān)系吧!”
“是,人總是要適應(yīng)環(huán)境的。像他那樣的大人物,對時局的把握肯定比一般人要準確,畢竟歷史的方向是他們掌控的。可是呢,他做出的決定,讓人很是遺憾,所以他終究是個偉大的理想主義者,革命的先賢,只要我們這個民族還在,不管執(zhí)政者怎么變,中山先生的地位都不會動搖。在那個百廢待興的時代,像他一樣的理想主義者很多,盡管他們的理想不一定相同,國家也是混亂不堪,可是,那是一個思想自由的時代--”
“那你的意思是,現(xiàn)在的時代不是理想主義者的時代?”她問。
他笑笑,道:“你非要我說一些冒險的話?”
她笑了,看了他一眼。
“時代不同了,現(xiàn)在這個時代太實際,呃,怎么說呢,一切都是從利益出發(fā),不管是什么階層,大家都是很直白的利益來往。在這個時代談理想,呃,就顯得有點白癡了,因為不管什么理想,最后全都在現(xiàn)實面前萎縮了。”他嘆道。
“那你也沒有理想嗎?”她問。
他笑了,搖搖頭。
“有理想又怎樣?還不是得想盡辦法在這個體制里尋找機會?如果不能夠適應(yīng)這個體制,怎么往上走呢?”他說。
“那你的理想就是做更大的官?這也算是理想呢!”她說。
“這不算是理想吧!只要進了這個圈子,就要不停地往上走,沒有辦法停下來。就算是你想停,你周圍的人也不允許,因為,你不是一個人在走這一條路,你的前面有人領(lǐng)著你,你的身后有人跟著你,你怎么停得下來?”他一步步向上走,道,“你要往上走,就需要有人幫你拉你,可是,你同時也需要有人為你在下面墊腳,讓他們幫你做事。說到底,你自己只不過是一張大網(wǎng)上面的一個節(jié)點而已,左左右右都牽扯著你,想退也退不了。而且呢,現(xiàn)在人太多,就算你退了出來,很快就會有人把你頂上。而一旦你退了出去,就什么都沒了。”
“中國自古以來就是如此吧,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接著說。
他點頭,道:“對,做官如此,做其他的事也如此!”
她沉默不語。
“那,你真的就沒有自己的理想嗎?”她還是忍不住問。
他望著她,良久之后,深深地笑了,然后一把摟住她的腰身,她的陽傘的傘柄直接掉在了肩膀上。
“我的理想就是--”他的嘴唇貼向她的耳畔,低聲道,“就是可以天天和你在一起做那件事。”說著,他的手指在她的嘴角抹了一下,含笑道:“昨晚,真棒,丫頭!”
她的臉通紅不已,推開他,趕緊跑上了臺階。
這個壞男人!
他在身后笑了,大步追上她,拉住她的手腕,低聲問道:“昨晚怎么想起做那個的?一直沒問你呢!”
“討厭!”她說道。
他攬住她的腰身,繼續(xù)貼著她的耳畔,道:“真沒看出來,你這家伙一臉斯文的,竟然,竟然能做那種事!”
“討厭,你還說!”她低聲道。
他的臉上,是越來越深的笑意,輕輕親了下她的耳朵,道:“我喜歡,丫頭,不管你做什么都喜歡!”
她停下腳步,歪著腦袋看著他,踮起腳猛地親了下他的臉頰,拉起他的手,笑瞇瞇地說:“趕緊走吧,再磨蹭下去,天都要黑了!”
顧逸昀笑笑搖搖頭,跟著她一起走上臺階。
站在先生的坐像前面,沈迦因認真地鞠了躬,顧逸昀則一直站在一旁看著她。
理想,她的理想,是什么呢?難道還是像過去一樣,結(jié)婚嫁人,掙錢買房?
從中山陵回來,顧逸昀帶她去了總統(tǒng)府參觀。
來到蔣中正那間辦公室,沈迦因不禁笑了,對他說:“和你們相比,蔣總統(tǒng)可憐死了,辦公室才這么大點。”
“死丫頭,你這思想不對頭,別忘了你也是黨員!”他捏捏她的鼻尖,低聲道。
“實話實說也不行啊!”她挽著他的手,不停地搖晃著。
“你不看看人家總統(tǒng)有多大的后花園,現(xiàn)在誰敢在辦公的地方有這么大的花園?時代不同了,你可不能穿越時空來做對比,明白嗎?”他說道。
“而且,你看看人家的會議室,也--”她低聲說。
“好了好了,你是中紀委的?”他低聲打斷她的話,道,“可千萬不能說這種孩子氣的話,懂嗎?會惹來麻煩的!”
她點頭。
的確,時代不同了,什么都不能拿來比。
他說的對,這是個利益交織的時代,和過去,似乎一樣,又似乎不一樣。
“不過,我覺得你說的也不對啊!”在離開總統(tǒng)府,返回酒店的路上,沈迦因坐在副駕駛位,道。
“哪里不對?”他看了她一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