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件遮羞布消失的時候,我確實覺得有點……
怎么說呢,風吹麥浪啊……
風一吹,就賣浪啊……
我把自己藏在畫板后面,手里拿著衣服,把關鍵部位捂的嚴實。
“我搞定了,陳一堯,該你了。”我故作姿態的說道。
此刻她早已羞紅了臉,也不敢正眼看我,只是把身體側向一旁,手指絞在一起。
“要不……要不就這么畫吧……”她的聲音蚊子一樣細微。
“你可不能說話不算話啊!陳一堯——”我拉長了聲音,“我們都說好了的啊,你知道出爾反爾怎么寫嗎,你看看你現在站的姿勢……”
“哎呀……”她一擰身,一跺腳,“我不好意思啊——”
我一下子呆住了。
她并不知道,就是這么簡單的一擰身,一跺腳,讓我那么想親吻她。
她看了我一眼,噗嗤笑出來。
“阿辰,你現在真像個流氓。”她咯咯笑了起來。
“你再笑,越笑你越不敢脫了。”我鄭重其事的說道。
我看到她輕輕低下頭去。
她在笑,她在微笑,她的面容羞赧,目光迷離。
她閉上眼睛,呼出一口氣,像是在下一個很大的決心。
“你轉過去。”她輕聲說道。
等待的時間,仿佛過去了一個世紀。
“好了……”
我慢慢回過頭。
湛藍的天空仿佛被眼淚滌過的童話,滿目的清澈,如今回憶起來,卻讓人傷感。
我在風情搖曳的金黃笑臉中,一點點沉醉,不能自拔。
遠處空曠寂寥,只有割破天空的飛鳥,在金黃的陽光中淡了軌跡。
我聽見風從遙遠的東面踏歌而來,在我的身后放緩腳步,它們在說:
“看啊,多么美麗,多么美麗!”
我聽見陽光穿透心房的聲音,仿佛天使在云端圣潔的吟唱。
抬頭望去,天使羞紅了臉,藏起了身體,只露出潔白的翅膀,在天空撫過。
在溫暖的風中,在金黃色的陽光中,在搖曳的太陽花中,我的陳一堯背向著我靜靜佇立,她的身體宛如天使一般圣潔。
我看到她仰起頭來,張開雙臂,像是在對著天空、對著云端、對這一片金燦的世界祈禱。
我看到她潔白細膩的肌膚,她先是微微回頭,目光低垂,神情羞赧,然后一點點轉過身來。
我看到她完美的如圣靈般的身體呈現在我的眼前,像是一尊水晶做成的百合花,在我的心里綻放最美麗的容顏。
我的視線穿過陳一堯的身體,穿過這一片張揚著微笑的太陽花,穿過遠處的山坡,碧綠的草地。
我閉上眼睛,無法遏止內心的澎湃,無法遏止涌動的愛戀。
從畫筆落在紙上的那一剎那,我就知道,這是我生平中最為燦爛的作品,會超越所有過去的畫作,所有的。
我用了兩個禮拜的時間,來完成這一幅畫。
我把陳一堯和這一片花海,都留在了心底。
她們在我的心底澎湃綻放,永不凋謝。
我在大張的畫紙上一點點勾勒金黃和碧藍的輪廓,金黃是太陽花,碧藍是清澈的天空,這就好象我夢境中時常看到的一樣。
我常常在畫畫的時候不能自持,然后停下,坐在一旁花很長時間去平復內心的激動。
一周以后,我完成了整幅畫的結構,開始進行具體的肌理和色彩構造,我常常會花幾個小時去涂抹上厚重的肌理,然后等待變干,然后把多余的地方刮掉,再用砂紙打平。
等待是一件讓人焦急難熬的事情,可是這段時間的我內心卻充滿了奇妙的歡樂,我小心翼翼卻又勇敢的邁進我從未感受過的繪畫世界,幾乎耗盡所有的情感。
我把我的畫,命名為《自由之翼》。
我希望我和陳一堯的未來,能插上一雙翅膀,飛向更美好的世界。
只是我沒想到,它確實給我們插上了一雙翅膀,但……
也帶給我們遍體鱗傷。
我的作品在競賽單元獲得了評委會大獎。
隨著大獎而來的,是一所知名美院的專業錄取通知書。
如果我的文化課成績達標,就可以直接進入這所全國聞名的美術院校。
可隨之而來的,是關于我和陳一堯的謠言。
不知道誰從網上查到了我的獲獎信息,那副畫著陳一堯背影的畫,也在全校傳開。
我一下子出名了。
我可能是學校自建校時起,唯一的一個在高二期末就拿到專業錄取通知書的藝考生,以及因為早戀被全校批評的差等生。
錄取通知書還沒寄到學校的前幾天,我被叫到政教處,教導主任的電腦上放著我的那副畫,我進去的時候,他的腦袋幾乎湊到了屏幕上。
我喊了一聲“報告”,看到我,他咳嗽了兩聲,正了正身體,示意我進去。
“路言辰啊,你的畫獲獎呢,這是一件好事情,值得鼓勵。不過聽同學們說,你的文化課成績很差啊?還有,這幅畫上的女孩,是怎么回事?”
“女孩?這個……有什么問題嗎?”我有點納悶道。
“學校教務處,要關心和愛護每位同學的健康成長。我得知道,你是在什么情況下,和誰創作了這幅作品,你的靈感來源,是基于想象還是真人……”
“主任,這是我的參賽作品,當然是畫的真人了。”我回答道。
“是誰啊?”他的表情凝重了起來。
我突然意識到這里面有問題。
“是……老師安排的模特。”我說。
“老師安排的?哪個老師?”他問道。
“少年宮的美術老師……”我有點沒底氣的說道。
“路言辰!你少說瞎話!我都調查過,老師并不知道你的畫是怎么創作的,你說,你們在畫畫的時候,都干了什么?”教導主任義正嚴辭的質問我。
“什么都沒干啊……”我搖搖頭,“就是畫畫了啊。”
“男孩女孩,孤男寡女的,還脫光了衣服,你說你光畫畫沒干別的,你覺得你會相信嗎?說,她是誰?”
“主任,你什么意思?”我有些激動,“你到底想干嘛?我畫畫,畫的誰,跟你有關系嗎?”
“早戀怎么沒關系!!”他騰的站起身來,指著我的鼻子,“你要是不想拿處分,就給我老實交代!”
“我老實交代什么?”我混不吝的撇著嘴。
“行行行,我還治不了你……”他的手甩動著,“你給我回去寫檢討,一千字,不!兩千字的檢討,下個禮拜一開大會,上臺公開檢討!”
后來陳一堯找我,說班主任老太太專門找過她,問她是不是那副畫上的女孩子。
我說你一口咬死了不要承認。
她說我當然不承認啦……
我說咱倆要不要做場戲?
之后的好幾天,我和陳一堯一句話都不說。每次遠遠看見她,我也會躲著走。
周一的全校大會上,我讀著愛國愛家愛校愛學的檢討書,教導主任像押解犯人似的在旁邊監督著。等到我檢討完,他便在話筒前進行了一番慷慨激昂的陳辭,大意無非是現在的年齡什么情啊愛啊會毀掉你一生之類的危害。
“……路言辰同學?路言辰同學!!”
我正在臺上和陳一堯遙遙對望神游的時候,教導主任的聲音傳過來。
“啊?”我愣了一下。
“你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嗎?”他滿心期待的問我。
錯誤?我心里愣了半天。
我有什么錯誤?
畫了幅畫,我就犯了錯嗎?還是說我和陳一堯兩情相悅,一起加油,是一種錯誤?我喜歡她喜歡的要命,我們都說好了以后要在一起,就連我們在海邊買別墅這件事情我們早就商量好了,生幾個孩子都在我們平時的玩鬧之中半真半假的討論了很多遍,你讓我認識什么錯誤?
我哪錯了?
我有些木訥的站在話筒前,面對著臺下的幾千個腦袋,我搖了搖頭。
“我沒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