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人似乎心情頗為不錯,甚至還能夠聽見那隱隱哼歌的聲音。
這幾位心里有些犯疑,但是眼下都出來了,自然是不能夠扭頭再回去了。
“黃尚書來了,真是有失遠迎。”這幾位對視一眼,走了上去,秦大人抱了抱拳,很是客氣的說道,“唐大人身子抱恙,眼下只能夠在床上歇著了。他托我同黃尚書您陪個不是。”
“好說好說。”黃尚書笑了起來,滿不在意的擺擺手,“秦大人待會把我的話帶到便是了。也沒有什么影響。”
幾位巡撫的心里都有些惱,看著黃尚書那個樣子,真的是滿心的不痛快。
黃大人仿佛是沒有察覺到幾位的眼神一般,笑瞇瞇的開口:“本來不欲在這中秋節(jié)惹幾位巡撫大人嫌的。只是這事情實在是有些重要,我就厚顏來走上一遭了。”
“黃大人客氣了。”秦大人和柳大人對視一眼,倒是笑了笑,沒說什么。
剩下的三位看著黃大人的眼神也有些奇怪,不過倒也都沒說什么出來。
黃大人仿佛對于大家的眼神一點感覺都沒有,他笑瞇瞇的從懷里掏出厚厚的一沓東西:“也是怪我,前邊南宮大人落了好些事情沒處理完呢,現(xiàn)在和中秋又一撞上,我這腦子里邊還真放不下多少東西。差點把這事情給忘了,幸虧幾位還沒走呢,不然就是我的罪過了。”
還沒走?什么意思?
柳大人心里一驚,忙追問道:“不知道黃大人這話是什么意思?”
“這不是正在說么?”黃大人看了柳大人一眼,眼里滿是不解,“您仔細聽就好。”
這話倒是把柳大人堵得一噎,只能夠訕訕笑了聲,沒再開口了。
黃大人揚了揚手里的東西:“這不是快恩科了么,索性就把這百官述職的時間提前了些,等到恩科一完,正好可以掰扯清楚,看看有沒有什么合適的位置。京中六部的眼下正在做呢,只是這七路各府城的官員,還是各位巡撫了解些,我們吏部便不插手了。”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柳大人沉默了下,看著那厚厚的一沓東西,心里有些不安。
“自然是要讓各位把這府城的官員情況給好好整理出來了。”黃大人笑呵呵的開口道,“這若是不整理,這述職也不好掰扯清楚不是。”
“我們整理?”幾位巡撫幾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驚訝的看著黃大人,“七路巡撫,就說那唐大人那黎陽路,上邊府城不下十數(shù),各府城轄下縣丞更是數(shù)十。這加起來就有百余位官員了。我們不過是一人,又如何整理過來呢?”
“一日整理不完,便十日,十日整理不完,便三十日。總有整理完的時候的。”黃大人雖然在笑,但是聲音里邊已經(jīng)有了淡淡的涼意,他看著神色已經(jīng)差到了極點的幾位巡撫大人,“圣上體恤幾位大人最近要辛苦了,也知道這官員述職一事,茲事體大,特地派了禁軍過來守著幾位大人,為的正是能夠好好保護幾位的安全呢。”
什么!?
大家悚然一驚,幾乎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說的是保護安全,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這不是軟禁,那是什么啊。
“我便不耽擱幾位大人的時間了,畢竟這早日整理完了,早日大人才能夠回家不是么。”黃大人將那厚厚的一沓東西放在了一邊的桌上,笑瞇瞇的拱拱手,“皇上知道這唐大人重病,特地給了唐大人個恩典,將述職的事情交給了唐三公子呢,勞煩幾位帶上這話,我便不打擾唐大人養(yǎng)病了。”
若說這給這幾位巡撫找這述職的任務就是在刁難。
那么把這任務給了唐三,那就是在故意捧唐三了。這是在說明,要讓唐三把唐大人給頂下去么?
大家心里現(xiàn)在真的是寒意森森,整個人都有些不太好了。
黃大人哪里管這幾位心情究竟是如何啊,他這說完話之后,便笑瞇瞇的離開了。
他這腳步倒是輕快得很,但是這幾位巡撫分明是覺得這腳是踩在自己的心口上一般,一腳比一腳要來得疼啊。
“就有勞秋將軍了……”外邊隱隱約約的傳來了黃大人的聲音,很快就沒有再聽見了,這看上去,好像是直接離開了。
那驛館的門算是徹底給關(guān)上了,隱約間還能夠聽到外邊兵器碰撞的聲音。這一聽上去,就覺得外邊的人絕對不再少數(shù)。
這難道是亂成賊子么?怎么會有這么多人來守著的?
柳大人覺得自己心口都在疼,渾身都在發(fā)顫:“這簡直是,這簡直是欺人太甚!”
就算是故意的,但是那是皇上,就算是要你死,你那明面上邊都得心甘情愿的接受了。心里就算是有再大的抱怨,臉上也要笑著接受了。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這一點,其實這為官的人心里都明白。
只是可惜這幾位巡撫被養(yǎng)大的胃口,倒是越發(fā)忘記這一點了。
那邊的王大人的心口也同自己的夫人一樣疼起來了。
他算是這巡撫里邊最無辜的了,當然了這個無辜也是相對來說。說到底,還是不無辜的。前邊的巡撫死了,漓靖建國有多久,他才在這個位置上邊坐了有多久,胃口不過是稍稍被養(yǎng)大了些,但是還是沒有這個膽子能夠去斂財?shù)摹?br>王大人怒氣沖沖的看了其他幾位一眼,轉(zhuǎn)身就離開了。他覺得自己就是被遷怒了!
秦大人深吸一口氣,卻一點都不能夠把心里的那點恐慌給壓下去。他環(huán)顧四周,見幾位巡撫神色不定,心里就算是有再大的恐慌,在這個時候也不能夠掉鏈子。
“不能夠再這樣了。”秦大人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若是真的再這么拖下去,上邊那位止不住還會想出什么法子來……”
他倒是不擔心他們的生命安全,畢竟不是一個巡撫,而是七個。這要是全部殺了,下邊勢必要亂起來。
容齊就算是再有能力,到時候也只會分身乏術(shù)。容齊自然是不愿意冒這個險,畢竟若是鬧大了,這遭罪的還是底下的百姓啊。
容齊這民心稍稍定下來,自然是不會做出這種只能夠自毀長城的事情來。
秦大人就算是想要冷靜,但是也要看看別人買賬不買賬了。
“說得倒是輕巧,”今日同柳大人一道去那施家的杜大人冷笑一聲,“姓秦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盤,想要拖我下水,也要看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秦大人仿佛是被戳中了什么一般,猛地跳了起來:“你說什么胡話!?”
“我說什么你心知肚明。”杜大人瞇了瞇眼,“這世人都以為那姓唐的是廢帝的心腹,可是說到這忠臣……”
“住嘴!”秦大人有些狼狽的喊住了杜大人,眼神一厲,“杜大人莫不是腦子不清醒了?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呵呵,”杜大人冷笑一聲,轉(zhuǎn)身就離開了。
柳大人不語,也跟著杜大人離開了。
秦大人又是咬唇,又是跺腳的,整個人看上去仿佛是怒到了極致一般。
良久,算是拂袖而去,只留下了唯一一位巡撫還站著了。
這位巡撫瞇了瞇眼,臉上閃過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走了過去,拿起了那黃大人放在桌上的東西:“廢話那么多,還不如先做了,早做早走人。”
這位大人歪了歪腦袋,細細聽了聽外邊的動靜,才緩緩轉(zhuǎn)身回去了。
這大堂里邊的一幕自然是沒能夠瞞過那些暗衛(wèi),各個大人的舉動和對話,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便送到了容齊面前了。
容齊看著案前的這張紙,瞇了瞇眼:“重臣和忠臣啊……”
“臣倒是覺得,這最后那位倒是需要好好看看。”顧詞也聽著匯報,表情很是凝重,“廢帝已死,便是重臣還是忠臣,都與我們沒有多大的牽扯。反倒是那最后那位這舉動,真的是有些可怕了。”
“是挺可怕的。”容齊挑挑眉,站了起來,“成了。今日就這樣了,左右已經(jīng)攔下來了,就讓這幾位好好處理他們轄下的官員好了。顧詞你還是給我趕緊進那考場吧。”
顧詞表情有些復雜的看著容齊:“您這是到現(xiàn)在還沒放棄讓我去當主考?”
“放棄是什么?”容齊笑了起來,“我看好你啊。我這身邊,可沒有比你更加合適的了,總不能讓凌軒去吧?”
容齊這話一出,凌軒就在邊上慌忙擺手:“哎呦喂,皇上,你可讓奴才多活幾年吧,奴才可不想被史官狠狠記上一筆。”
“……知道了,容臣下去準備準備。”顧詞知道自己是推辭不得了,只能夠嘆了口氣,轉(zhuǎn)身離開了。
容齊笑容滿面的看著顧詞離開的背影,心情是真挺不錯的。
“擺駕,去詩貴妃那里。”容齊笑容加深了些,“順道從我那私庫里邊拿些珍藏的舊本,朕要與詩貴妃好好賞鑒。”
詩寧兒既然幫了忙,他自然是不會虧待詩貴妃的。
聽那寧上陌說那詩寧兒喜歡看著話本,這給她些珍藏的舊本,應該是不錯了。
“是。”凌軒恭敬的點點頭,趕緊下去準備去了。
“去監(jiān)牢好好讓那章棟體驗體驗。”容齊的神色一凜,對著某處漠然說道。
那邊低低的響了一聲“是”隨即就再也沒了聲響。
容齊站著想了些事情,便朝著詩寧兒的寢宮趕緊過去了。
若不是現(xiàn)在寧上陌身子重了,他定然讓寧上陌偷偷摸摸的跑到這邊來。
這個獨守空房的感覺實在是不太好啊。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