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車,司機就扭頭朝她語重心長說道:“小姑娘,吵架歸吵架,可不能拿自己鬧著玩,這地段向來不安全,要不是你男朋友在后面跟了一路,剛才可就麻煩了。”
路曉抬起眼簾,看到莫少那張笑意漸濃的臉,冷眼別開視線。
原來,都是他在背后誤導(dǎo)司機。
到了目的地,路曉自顧下車,莫少畢竟身上有傷,走得慢了些,顯然,走在前面的那女人沒有管他的意思。
他咬牙走快了幾步,扣住她手腕:“走慢點。”
路曉甩開手:“沒人求著你來。”
“你就不好奇,我為什么說能搞定那女人?”
“我好奇,你說吧。”
他卻轉(zhuǎn)移了話題,盯著她那張臉:“我要說,是真對你有興趣呢?”
路曉唇瓣微動,冷笑了聲:“不如死去。”
莫少被她這話說得一愣,完全挫敗之余,一時間也沒反應(yīng)過來。他是真的服了,“你怎么不想想,我是認(rèn)真的?”
“別玷污了認(rèn)真這個詞。”
“凌安南能給你的,我都能,你還有什么不能滿足的?”
“我想過簡單的生活,連他都給不了的,你能嗎?”
“他給不了?”莫少一愣,仿佛聽到個天大的笑話,他不由笑出聲,說她天真還不信吧,“你要求是有多高,還是在跟我開玩笑呢,他的身份,當(dāng)初能做到那般……”
路曉總覺得,他后面的話會非常重要,可他聲音戛然而止。莫少盯著她看了半晌,弄得她渾身不自在,這才再度悠悠然開口:“你是真不知道。”
路曉呼吸一緊,停下腳步盯著他。
半島別墅。
凌安南按耐不住,拿起外套往外走,傭人們不敢聲張,只能原地默默看著。
江彤從廚房出來,里面?zhèn)鞒鰸庥舻闹兴幬叮磦手,回到客廳時臉色一變:“站住。”
凌安南心里靠了聲,只當(dāng)沒聽見。
江彤三兩步追了上去,擋在門前:“你現(xiàn)在就是找到了,打算怎么把她帶回來?”
凌安南的眼神里面藏匿著幾分狠,幾分冷,幾分陰駭,他抬眼瞪向江彤,推開她,打開門后手臂朝門外一指,拿唇語說了個滾。
江彤讀懂他的話,站著沒動:“讓我走,你是打算一輩子都不會說話了嗎?”
凌安南聽到這,神色陡然一凜。
林青因為工作上的緣故,和許苑在公司內(nèi)見過幾面,僅限于碰面后打個招呼,甚至沒說過一句完整的話。
許苑倒是對她主動示好,又由于兩人從未在外人面前有過節(jié),那場原本就站不住腳的,關(guān)于他們二人和單榮的緋聞風(fēng)波,在公司內(nèi)漸漸平息。
這個項目告一段落后,公司為了慶祝照例要會餐,吃飯那天,上司喊上了林青。
林青收到消息時,就心知怕是要鬧出些亂子。
她沒法推辭,跟幾個同事一起到了酒店。
同事們走在前面,林青落后半步,她隨著走到一個包廂門口,才要跟著進入,被門口一同事?lián)踝×恕?
同事笑道:“林青,你是隔壁那桌,就別來跟我們擠了。”
林青朝旁邊看了眼,單是服務(wù)生推入小車的菜色,就能分辨出里面的人身份高低。
她心里有數(shù),腳步不停:“我當(dāng)然是跟你們一起的,去那邊哪里合適。”
“那桌坐得可都是高層,我們還求之不得呢,你快去吧,別讓老總等急了,那就不好交代了。”
“我又不是高層,過去實在是不合適,不然,你去幫我說一聲吧?”
同事看她面露為難之色,想想那邊都是男人,的確有些不妥,便將此事包攬下來:“行,那你先進去坐吧,我到隔壁說一聲。”
林青松口氣,萬分感謝:“麻煩你了。”
“小事。”
同事去了隔壁,也不知在說些什么,遲遲才返回,他入座時朝林青看了眼。林青并未注意到這個細(xì)節(jié),見同事回來就放心了,稍后也沒人再來催促,想來是今天人多口雜,單榮也做不出什么過分的。
這一桌坐的都是同級的同事,說起話輕松許多。氣氛漸漸推入活躍,讓林青出乎預(yù)料的是,許苑也在這一桌就座。
她坐在林青對面,兩人相隔雖遠(yuǎn),卻是一抬頭,就能將對方的表情收入眼底。
林青身側(cè)坐的都是熟人,聊天吃飯,玩得不亦樂乎。她難得放松身心,之前來時的警惕,也就漸漸消散。
等這一桌派了代表到隔壁敬酒回來,有人玩起了游戲,他們鬧得厲害,林青跟著玩了兩輪,卻沒有他們那么好的興致,借故去了洗手間。
她剛出了包廂,許苑也跟著起身。
許苑出門,跟著林青往前走了兩步,而后忽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腳步猛然頓住。
她看到那一幕,眼神里滿是嫉妒,恨么?她說不上來,只是她腦子一熱,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喂,是我……我聲音你都聽不出來嗎?哈哈,你也是真是無情無義,可你知道嗎?你老婆被人盯上了,你說今晚她能不能回到你們那個溫馨和諧的家?”
那頭的人沒有說話,沉默了幾秒后,將電話漠然地掛斷了。
許苑尷尬笑了,腳步趔趄,靠著走廊的欄桿蹲下身,她抱起雙臂放聲痛哭,那股憤怒,不平,委屈,之前遭遇的難堪,令她徹底無法忍受。
她以前就錯過一次了,難道,還要繼續(xù)嗎?
林青喝了酒,但沒有醉,她在臉上撲了把清水,舒爽了許多。
她抽出紙巾,擦拭幾下折身往外走,剛下了臺階,一道陰影將眼前的景象都遮擋起。
林青抬起頭,看著這個人卻不驚訝:“吃的還好吧?”
單榮手掌撐下墻壁,將她攔下:“你不在,怎么吃得好?”
“你就別拿我開玩笑了。”林青只當(dāng)聽不出其中的深意,繞開他往前走,“他們還等著,我先過去了。”
“等等。”單榮扣住她的手腕,跟上前一步,彎下身湊到她臉前,挨得分外近,“一會兒,跟我回我住的地方。”
林青不由吃驚:“你是不是喝多了。”
“你不是把我當(dāng)朋友嗎?我心情不好,你陪我排遣排遣,難道不可以?”
“單榮,我是真把你當(dāng)朋友。”
單榮似笑非笑,動作輕薄地在她臉頰撫了把:“那就拿出你的誠意來,讓我看看,在你們夫妻倆的心里,朋友到底算個什么東西。”
林青來不及躲避,別開臉在他身上推了把,她大步離開,卻擋不住單榮在身后腳步不停地跟隨。
這么走了一段,再往前,就是包廂了,林青停下腳步,轉(zhuǎn)身之際,忽然開了口:“你知道,慕離當(dāng)初為什么會對許苑下了狠手嗎?
單榮瞇起眼,點了支煙,在一旁靜靜聽著。
他的眼掩在煙霧里,林青看向他,卻什么也看不清,“被傷害的人有兩種,一種是純粹的無辜,沒什么理由就那么被人傷害了,另一種是曾做過錯事,總有那么一天,不幸也會降臨在她頭上。許苑,就是第二種。”
“那你呢?”單榮不耐地吸了口,吐出煙霧后打斷她的話,“我更好奇,你會是哪一種。”
“我,當(dāng)然想成為那個不被傷害的。”林青看著他吸煙的樣子,那么地陌生,“你也可以,但在我看來,你并不想。”
她說完,推開包廂的門走進去,當(dāng)她落座時才轉(zhuǎn)過身,所幸,單榮沒跟上來。
單榮在外面欄桿倚著,獨自將整根煙抽完,他笑了笑,漫不經(jīng)心將煙頭掐熄。
有罪的人受到懲罰,憑什么,他大哥就得是個那個無緣無故,被害慘了的人?
酒席眼看著將要結(jié)束,在座的都紛紛起身去拿包拿衣服,林青最后一個起身,卻見許苑在對面不帶動彈。
許苑喝得有些高了,分不清現(xiàn)狀,她提著酒杯還在倒酒,雙目滿含迷茫和混沌。
“不走嗎?”有人推了推她的肩膀。
“走?往那兒走?”許苑忽然站起身,看到林青身側(cè)的位置空著,她便走過去,毫無猶豫地落座。
林青盯著她倒酒的動作,手掌按向杯口:“我不喝了,你也該走了。”
“軍長夫人好大的架子,不給我面子嗎?”許苑一字一句咬出這個稱呼,推開林青的手,酒瓶在她手中傾斜,直到那盞酒杯將要溢出。
林青看了眼,沒攔著她的動作。
“林青,我敬你一杯。”許苑拔高聲音,還未離席的同事都不由看向她,后面的話,許苑借著酒意越來越收斂不住了,“我真的要說句感謝,要不是你,我當(dāng)初不會流落街頭,不會受盡屈辱,更不會落到今天這樣卑微的地步。”
許苑聲音很大,她又是向來喜歡受人矚目的,此言一出,包廂內(nèi)頓時安靜下來。
所有人目露怔然,盯著許苑,又看向林青,目光藏不住八卦和好奇,在兩人之間幾度逡巡開來。
林青面不改色,將許苑手中的酒杯撤走:“你醉了。”
許苑看她打算起身,伸手拉了下,林青沒站穩(wěn)坐了回去,她有些惱意,轉(zhuǎn)頭看向許苑,卻見許苑淚流滿面。
緊接著,許苑做了個動作,真的是很出乎意料的,不只是林青,所有人都驚得張大嘴巴。
許苑傾身上前,抱住林青慟哭:“你說,我該怎么辦?我知道所有這些都和你沒關(guān)系,可是,是我讓他痛恨了你們。”
林青怔了怔,聽著耳邊久久沒有停息的哭聲,驀地,那股悲涼自心底難以抑制地翻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