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安南看到太平間里的那張臉,心口猛然凝滯,他腳下的步子不由沉重而緩慢,竟沒有勇氣走上前。
盡管他有深刻的認(rèn)知,這張臉屬于另一個毫不相干的女人,可視覺上的欺騙顯然占了上風(fēng),足以顛覆他的全部冷靜,令他渾身僵硬到無法挪動腳步。
醫(yī)生見他面色緊繃著,從旁邊走到他身側(cè),指著床上血肉模糊的冰冷軀體說道:“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來不及了,被卡車從正前方迎面撞上去,當(dāng)場死亡。有目擊者說,當(dāng)時她看起來特別焦急,那輛車朝她開過去時她完全沒有意識到。”
這種巧合,在凌安南聽來并不相信:“有沒有可能是蓄意撞人?”
“這就無從得知了,撞她的司機也死了。”法醫(yī)嘆口氣,無奈地?fù)u了搖頭,“撞到她之后那輛車突然失控,開出去沒多遠(yuǎn)就翻了車,車毀人亡。”
這種事這么巧就發(fā)生在尹濛身上,幾率能有多大?
“在哪兒發(fā)現(xiàn)的人?”
“忠武路。”
凌安南瞇起眼,這條路離部隊駐扎地很近,他不信,尹濛會無端往那種地方跑,更何況是朝著槍口上撞。
然而尹濛一死就是死無對證,路曉再想脫罪將異常艱難,今天之前,凌安南還想利用尹家父母引出尹濛,可幾小時的功夫,人他是見著了,卻是再也不能開口。
“別讓任何人知道她的身份和長相,禁止認(rèn)領(lǐng),封鎖消息。”凌安側(cè)目,對著手下吩咐幾句,對于那具軀體他沒再多看一眼,逗留不久便提步離開了醫(yī)院。
江彤只以為面前這男人是徹底瘋了,他的五官由于憤怒而變得扭曲,嘴角劃出道殘忍的弧。可他能對路曉下狠手,凌安南更不必說。
江彤?dāng)[脫男人,掏出手機撥通了凌安南的電話,那頭剛剛接通,她只字未說手機就被凌空搶走。
“你可真夠賤的,他愛的是別的女人。”
“我愛誰是我的自由,你說我,自己又好到哪去?”江彤惱羞成怒奪回手機。
“喂?江彤?”凌安南剛走出醫(yī)院,他打開車門跨了上去,電話內(nèi)有些嘈雜混亂,他起初聽得沒頭沒腦,直到出現(xiàn)了莫少的聲音。
凌安南這個男人也是精明無比,自然聽得懂江彤話里的意思,只是,他沒想到江彤會對他有這樣的感情。
他和江彤打小認(rèn)識,關(guān)系鐵得跟哥們似的,幾年前江彤和莫少談情說愛,一般情侶該怎么鬧騰他們都一樣不落地鬧過,后來分手更是做出過驚天動地的舉動來。
這些,凌安南雖在國外也都有所耳聞,尤其是他回國不久,發(fā)生了那件事才導(dǎo)致那兩人最終分手。
那件事,凌安南是后來才聽個朋友說起,想當(dāng)初江彤被人強暴,他丁點不知,等他知道,江彤已經(jīng)去國外深造了。
所以怎么看,都無法想象江彤會愛上他。
別人的事可以不管,然而江彤,就不說他們之間關(guān)系如何,單是凌家和江家?guī)纵叺慕磺椋筒荒茏暡焕怼?
“你到底有完沒完?”
電話內(nèi),陡然傳來江彤一聲尖叫,她向來能冷靜到***的地步,這么多年來,讓她失控尖叫的事屈指可數(shù)。
凌安南沒時間多想,果斷提速朝江彤的公寓開去。
路上,他接到了慕離的電話。
“我現(xiàn)在有點事,晚會再說。”凌安南說完就要摘掉耳機。
慕離出聲打斷他的動作:“你女人出事了。”
凌安南耳機摘到一半,手指咻地頓住:“什么事?”
他問出口的同時,腦海里莫名浮現(xiàn)起尹濛那張凄慘冰冷的臉,仿佛疊加在了他自己女人的臉上。
凌安南被自己的念頭嚇得手腳冰涼。
慕離還不知尹濛車禍身亡,他剛找來心理醫(yī)生檢查完路曉的情況,此時那醫(yī)生就在他對面畢恭畢敬站著,隨時聽候差遣。
慕離抬了抬手,示意醫(yī)生先離開房間。
路曉縮在床頭,對于他的話充耳不聞,慕離見狀眉頭微蹙,還是走遠(yuǎn)了些才道:“今天下午那個冒牌的女人來過,路曉和她單獨談了話,不知她們說了什么,那女人沒走多久路曉就有精神失常的征兆。”
剛才醫(yī)生控制了路曉的情緒,慕離就立刻調(diào)出當(dāng)時的監(jiān)控記錄,可畫面上看不出異常,兩個女人的聲音也小得完全聽不清,他只能通過口型猜出其中大概含義。
看到最后尹濛說的那句,慕離只希望凌安南別失控揍人。
凌安南打著方向的手猛然一抖,車身前后晃動幾下,后面的車開到他旁邊落下車窗,朝凌安南喊道:“哥們,小心點行不,我這新車。”
“滾。”凌安南要不是沒心思搭理,絕對直接就撞了上去。
慕離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拉回他略顯恍惚的思緒:“阿南,你最好現(xiàn)在就過來,她情況看上去很不穩(wěn)定。”
凌安南的臉色難看至極,他猜不透尹濛到底會和路曉說些什么,他掃眼路牌,看清標(biāo)識后拐上另一條路,逐漸背離了原先要去的方向。
雙溪花園,林青剛睡下不久,男人從外面回到了家。
他輕手輕腳走到床前,看林青已經(jīng)睡熟,男人俯身在她額頭上小心親吻,林青的睫毛微微上卷,輕盈地忽閃幾下,并沒有睜開。
看到?jīng)]有擾了她的清夢,男人這才解開衣扣走進了浴室。
林青夢里隱約覺得有人親她,朦朧睜開眼,床頭燈開得很暗,耳邊像是傳來淋浴的嘩嘩聲。
她以為是做夢,翻個身又繼續(xù)睡下。
半晌后,男人裹著毛巾走出浴室,他掀開被子鉆進去,林青從夢中驚醒,半個身子彈起后睜眼看去:“怎么半夜回來了?”
“想你。”男人湊過去親吻她的唇。
林青睡眼惺忪去回應(yīng)他的吻,兩條胳膊隨意搭在男人肩上,起初她還有些困倦,后來睡意全無,兩人折騰了通宵,直到天際蒙蒙亮才得以入睡。
翌日中午,林青終于肯動彈下疲倦的四肢,懶洋洋趴在枕頭上睜開雙眼。
她看眼床頭柜的鬧鐘,坐起后伸展懶腰,男人在浴室洗澡,林青聽著嘩啦啦的流水聲音,拿起遙控隨手打開了電視。
“據(jù)悉,凌氏集團總裁涉嫌竊取商業(yè)機密,于今日正式被內(nèi)部高層提出仲裁,要求卸任總裁一職,現(xiàn)警方已介入調(diào)查……”
林青聽到這句話,一個激靈挺起身,她將電視聲音放到最大,換個臺,剛才的內(nèi)容又被重復(fù)播報一遍。
幾乎所有頻道都在滾動播出這條爆炸性新聞,同時,屏幕上附帶著凌安南那張桀驁英俊的臉。
慕離擦著頭發(fā)走出浴室:“電視聲音開這么大,一早就看什么好片子?”
他口吻調(diào)笑,林青卻笑不出來,她將食指比在唇邊,一雙眼仍盯著屏幕,待男人走近,她手一指:“凌安南出事了。”
慕離未來得及斂起笑意,轉(zhuǎn)頭朝電視看去,在看清內(nèi)容后,男人嘴角的笑容忽然改變,他的目光里赫然有種凜冽的森冷,仿佛能一寸寸將人凍結(jié)。
聽了幾遍,他很確定播音員提及的是商業(yè)機密,而非軍事機密。
這就奇了。
慕離走到床邊,穿過林青的腋下將她抱下床,男人手掌在她腰際輕拍:“先洗澡。”
“你知道這件事嗎?”
“不知道。”
林青朝電視又看了眼,在男人嘴角印個吻,很快走進浴室。
開水時,她聽到男人在門外打了幾通電話。
那邊很快有人跟進情況,給慕離匯報:“軍長,莫氏恐怕十拿九穩(wěn),他們手里捏著凌氏竊取機密的證據(jù),似乎是蓋著凌總私人印章的文件,就憑這個東西,就足以證明是凌總授權(quán)生產(chǎn)的。”
“還有?”
“據(jù)說,這件事和一個叫路曉的女人有關(guān)。”
慕離一陣頭疼,那女人不是路曉,八成就是那個冒牌貨。
一石激起千層浪,凌安南涉嫌竊取的機密,竟屬于他不久前才結(jié)下的死對頭莫氏。而莫氏,在事件曝光后第一時間發(fā)布聲明,對盜取機密這種行徑極力譴責(zé),要求嚴(yán)厲制裁。
等林青洗澡出來,慕離已打聽清楚狀況,凌氏下面的工廠生產(chǎn)出一種藥品,由凌安南直接簽字下令,即日便準(zhǔn)備上市,然而問題就出在那藥品的配方是莫氏壟斷的。
莫氏,自然聲稱自己被蒙在鼓里。
今天一早,第一批藥品已從工廠運送出貨,此時,凌氏將全部藥品緊急召回,正忙著召開記者會出面澄清。
可更關(guān)鍵的問題在于,記者會上要出席的主角凌安南,這種時候***還敢玩失蹤。
凌氏上下忙成一鍋粥,凌家的人來到公司大樓,不久后,外面便被莫氏請來的水軍包圍,人們拉開橫幅舉起牌子,強烈聲討不斷,內(nèi)部人員只怕已經(jīng)坐立不安。
在凌氏找到凌安南的人影之前,記者們聞訊而至。大批記者將這一幕紛紛登上頭條,原本還有最后力挽狂瀾的希望,到此也被抹殺。
林青聽到男人通話時說的只言片語,其實,想想之前莫少囂張的警告和對凌安南的下狠手,不難明白這次引起東窗事發(fā)的藥究竟是什么。
慕離掛斷電話,林青沒有開口,她和男人對視一眼,似乎都看得出對方心底都有了其他想法。
掌心內(nèi)手機再度響起,慕離接通后,聽對方說了一長串內(nèi)容,他薄唇只吐出幾個堅定有力的字:“等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