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傷的偏偏是右手,做什么都提不上力,她還沒稍微挪動,慕離就把她按住,一手接過粥碗端到她跟前。
林媽媽見狀,神色這才緩和些,她拉了把椅子在對面坐下:“剛從部隊回來吧?”
慕離舀了勺粥送到林青嘴邊:“是,剛忙完。”
林媽媽朝林青看了眼:“你看看。”
“媽,我又不是故意的。”林青嘴里含著粥,說話含糊不清,又想爭辯又要咽下去,急得喉嚨差點(diǎn)嗆住。
男人不悅睇她一眼,把紙巾按在她嘴邊。
林媽媽心有余悸,接到醫(yī)院電話時嚇得半死,這會兒心臟還突突跳個不停,她拿指頭輕點(diǎn)林青的前額:“你還敢是故意的?”
林青知道是自己理虧,只好噤聲。
喂完粥,男人將碗放在床頭,林青瞇起眼盯著他,有些犯困。她昨晚幾乎整夜沒睡,這會兒吃飽了,胃里一滿足就覺得渾身舒暢。
慕離扶著她躺下身,她跟男人有一句沒一句搭著話,不多時就開始犯迷糊。
見她要睡,慕離跟林媽媽低聲說了句話,便走出病房。
林青跟只貓似的縮在那,身體的一部分被打上石膏,直接導(dǎo)致睡眠質(zhì)量下降。她想翻個身,翻到一半潛意識有所抗拒,受傷的手臂就要往旁邊打。
慕離返回時,正看到這一幕,趕緊把她不安分的手給擋回去,又將被子掖在她下頜。
林媽媽沒有多留,收拾下東西就離開了醫(yī)院。
中途,只有醫(yī)生來轉(zhuǎn)了趟,跟男人說明她具體情況,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建議林青住院觀察。
林青沒睡多久,她睜開眼還跟做夢似的,腦袋也不是很清醒。一條手臂沉甸無比,她動了動,方能活動的那只手掌上忽然加重了些力道。
男人握住她的手:“醒了?”
“幾點(diǎn)了?”林青掙扎著坐起身。
“剛過九點(diǎn)。”慕離離開椅子站在床邊,彎下身后,掌心從她腋下穿過。
林青順勢趴著他肩頭,在床頭坐穩(wěn)后,懶洋洋打個呵欠。她一條胳膊不能動實(shí)在不便,瞇起眼,視線內(nèi)仍是一派朦朧:“好困。”
男人看眼窗外,天色仍陰沉不定,他把窗簾拉起:“再睡會兒吧。”
林青搖了搖頭:“不想睡,都睡傻了。”
“平時也沒見你聰明到哪去。”
見他皮笑肉不笑,林青知道他之前肯定也擔(dān)心不輕,這就將當(dāng)時的情形仔細(xì)給男人講了遍。她心存疑惑,正要提路曉之際,護(hù)士從外面推門而入。
護(hù)士手里拿著套全新的病號服,例行檢查后交代些注意事項,待她離開,林青也忘了剛才想說的話。
慕離把病號服隨手放在一旁,環(huán)顧一圈,病房內(nèi)應(yīng)有盡有,齊全如五星酒店,要不穿病號服,只以為她是出來消遣度假的。
林青坐起身,兩條腿垂在床沿找棉拖:“我想吃飯。”
之前只喝了碗粥,她這會兒餓得頭暈眼花。
“想吃什么?我下去買。”
林青笑著點(diǎn)頭,兩只腳猶在晃蕩。
慕離蹲下身把鞋給她穿好,林青走到窗前挑起簾子,看到樓下人來人往,雖冷,長亭也有不少穿著病號服的人來回走動。
“我想下去走走。”
“不行。”
“只是胳膊受點(diǎn)傷,腿不是沒事嗎?”
男人已拿起床頭的車鑰匙,按了呼叫器:“我看你還挺得意的。”
林青悶聲道:“沒有挺得意。”
護(hù)士聞聲趕來,慕離讓她好好看著林青別亂跑,林青百口莫辯,只能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范圍內(nèi)慢悠悠轉(zhuǎn)了幾圈。
幾分鐘就無聊了,林青把簾子全拉開后,就坐在窗臺旁椅子上托起腮。她看著遠(yuǎn)處怔怔出神,窗戶雖然緊閉著,靠近時,仍能感受到一絲陰冷,空氣從側(cè)頰像刷子般輕拂過。
護(hù)士也不是閑著沒事做,她看林青壓根沒有起身的打算,也不知喊她來究竟要作甚。又細(xì)想,敢情小兩口這是秀恩愛,可為什么要拖她下水啊。
護(hù)士在身后喊了幾聲,林青毫無反應(yīng),她只好先行離開。
林青再回神,正看到慕離拎著附近飯店買回的早點(diǎn),她揉著餓扁的腹部,胃口大開,可是聞著誘人的香味,卻發(fā)現(xiàn)只能怨念地用左手抓筷子。
看她費(fèi)勁攥著,慕離嘆口氣,把筷子從她手中奪走,而后坐床邊十分耐心地一口口喂。
“我看,你就是因?yàn)槲抑安m了你點(diǎn)事,故意的吧。”
“才不是。”林青咬了口蝦餃,趕緊轉(zhuǎn)移話題,“你知道是誰送我來的醫(yī)院嗎?”
“不清楚。”關(guān)于這一點(diǎn),慕離之前就去問了,但醫(yī)院方面說對方?jīng)]留下任何信息,無從查起。
林青咬住筷尖:“好像是路曉。”
“怎么想到她了?”
“看到個很像她的人,我喊她時回了頭,似乎要和我說話,但我沒看清就撞了車。不過在那之前幾分鐘,我還看到她和凌安南在一起,你說,世上除了雙胞胎,不會真有長得一模一樣的吧。”
慕離聽完她的話,忽然想到件事:“護(hù)士說,昨晚送你來的是一男一女,等確認(rèn)你沒事就一起離開了。”
林青蹙起眉頭:“上回手機(jī)被偷,幫我的也是一男一女。”
這個范圍太廣,而且若真的是路曉,這段時間和她在一起的男人是誰?
思來想去都不是好預(yù)兆,林青心底一沉。完整的蝦餃被送到嘴邊,她也是無意識張開嘴,咬了口,沒有后面咀嚼的動作。
慕離抬起她的下巴:“先把飯吃完。”
林青聞聲回神,一抬頭就看到男人的臉,他的臉近在咫尺,倒讓她有些恍惚。
這時她才想起什么,左手扶在他腕部:“你也一早來的,吃過飯了嗎?”
“吃過了。”男人說完抬眼,見她不信,又道,“部隊吃完來的。”
林青不疑有他,又喝了點(diǎn)皮蛋粥,可她隨后就想到,男人恐怕是半夜就接到了她出事的消息,哪里還會留在部隊吃過早飯再走?
吃得差不多,林青往被子里一鉆:“你下去吃點(diǎn)吧,我再躺會兒。”
“我比較想吃你。”男人說罷,也躺進(jìn)被子里去。
林青吃驚地睜大雙目,她都這樣了,倒是打算怎么吃?
慕離看她面部表情糾結(jié)疑惑,笑了聲,他起身坐在床頭,林青也跟著坐起,男人就從后面環(huán)抱過去。
他在被沿處拉了把,林青整個被裹進(jìn)被子里,只有那條小胳膊在外孤零零搭著。男人身體前傾,胸口便緊密地貼在了她后背,連心臟跳動的韻律都如此清晰可聞。
難得如此靜謐,兩人就這么坐了會兒,林青安逸地闔起眼簾。
慕離中途垂眼,見她腦袋往后靠,仰著小臉枕在他頸間。
林青正睡的香,忽然咳嗽了兩聲,她把自己驚醒后,正伸手要去拿水杯,一道響亮的小嗓音陡然闖入耳膜。
“媽咪,我來看你啦。”
橙橙兩只手用力推開病房的門,興高采烈地站在門外。
林青的眼里瞬間柔和許多:“橙橙,過來媽咪抱。”
沈玉荷也出現(xiàn)在門口,她牽著小家伙的手走進(jìn)來,橙橙撒開手蹦跶到床邊,爬上床,慕離正端著水杯喂林青喝了口。
兩人還保持親密無間的姿勢,林青側(cè)過臉說了句話,男人點(diǎn)頭后下床。
沈玉荷見狀,不由想起些已逝的往事,她眼神稍暗,卻并未多說其他。
“媽。”林青嗓子舒服了些,才能出聲,“麻煩您過來了。”
沈玉荷把一袋水果放在床頭柜,看到林青手臂打的石膏,確實(shí)傷的不輕,她及時拉住了正要撲騰的橙橙:“管家說昨晚就接到電話,說你住院,我還不信,今早慕離給我打來,才知道竟是真的。”
“昨晚的電話?”
“是個陌生號碼,聲音也不曾聽過,我只當(dāng)是誰的惡作劇。”沈玉荷聲音平靜自然,“現(xiàn)在看你沒事,也就放心了。”
林青詫異地同男人對視一眼,看來,昨晚的好心人還通知了慕家。
這么一來,她內(nèi)心的懷疑更多了一層,仿佛離答案也靠近幾分。
可轉(zhuǎn)念再想沈玉荷的話,若當(dāng)時她真的情況危急,又在聯(lián)系不到慕離的情況下,像沈玉荷這樣毫不重視,她豈不是兒子和老公的最后一面都無緣一見了?
想到此處,林青不由心寒,沈玉荷哪怕對她態(tài)度有所好轉(zhuǎn),再沒有偏見,畢竟不是血濃于水的一家人。
林青的嘴角猶帶笑意,掩去僵硬后,她拉著橙橙的小手說話。
橙橙環(huán)顧四周,黑白分明的星眸興奮至極,這就是傳說中的病房?跟酒店似的,太好玩啦。
林青無奈,笑著搖頭,慕離卻面色稍顯陰沉,顯然,林青不在意,他卻十分在意沈玉荷方才的那番話。
“媽,昨晚電話是你接的,還是管家?”
沈玉荷微詫:“管家接的。”
“打來電話的是男人還是女人?”
沈玉荷細(xì)想后搖頭,當(dāng)時管家或許提了,但她沒有多留意。
慕離也不再多問,他摟著林青的肩膀陪橙橙說話,一家三口有說有笑。
沈玉荷被晾在一邊,林青以手肘頂了下男人的腰,男人彎下身湊到她臉前,林青給他使個眼色。
男人腳步未動,按他的想法,和沈玉荷是無話可說。
剛才讓林青不寒而栗的念頭,男人自然也是想到的,今天是他老婆住院,接到電話竟都能不管不問,改天要再有什么事,那還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