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是長時間的沉默,天空上唯有白云悠然自得漂浮。她不曾再開口,仿佛是在將一切沉淀,終于霍云舒又是出聲,卻是喚道,"林副總,你的消息還真是靈通。"
她才剛到宜城,結果她的下屬就已經久候!
"人在商場身不由己,要是不時刻關注,那么機會不是被別人給搶走?"蔓生笑道,"況且霍董事現在已經重回惠能,都說新官上任還要三把火,眼下當然不可能沒有動作。"
實則被緊迫盯人已在霍云舒的意料中,可對方如果是林蔓生,依舊讓她大感愕然,"我還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想要再和這些地皮扯上關系。"
"就因為這些地皮本來屬于我?"蔓生輕聲笑道。
確實是屬于林蔓生,只是早些年霍止婧就有意于此。在更早的從前,霍云舒還執掌惠能的時候,就打過這片地皮的主意。但是可惜,一直不從人愿,"當年就屬于你,只是誰來問你買,你都拒絕了。"
"我那時還小,根本不懂商場,也不急于要用錢,所以不在意。"彼時,蔓生還在念大學,那些商人前來商討,對于她而言都不過是禮貌婉拒。
霍云舒又道,"想必林副總一定是尊祖父最疼愛的孫女,才能得到這份關愛。"
眾所周知。這些地皮是由祖父林道昌作為遺傳傳承給林蔓生,老人家的一片心意,不過是庇佑年幼的孫女能夠幸福一生,才會作為嫁妝陪嫁。
"林副總舍不得尊祖父的這份心意,才一直不愿意轉賣。"霍云舒如此設想,她低聲道,"我很佩服你這份執著。"
有些事情不為人知,比方祖父最后命令律師只對她一人轉告的臨終遺愿,只是這也已是過去,蔓生回道,"再執著,也總有破例的時候。到了最后,我還是拿地皮作了交換。"
霍云舒也已經了解,她初次的交換,是和晉城梁氏華豐鐵企,只是后來又到了溫氏少東溫尚霖手中,"不過總算是換了自由,也不算虧。"
蔓生亦是笑道,"的確不虧,沒有這一千余畝的地皮,我又怎么會有今天?能站在這里和霍董事談項目,我深感榮幸!這一次如果我們聯手,估計會讓所有人刮目相看,還真是有趣!"
霍云舒輕輕一笑道,"確定是刮目相看,而不是大跌眼鏡?"
誰能想她們兩人竟能攜手共創項目?她們一個前浪一個后浪,應該老死不相往來,互視對方為一生敵人才對。
"怎樣都好,前提是一切成真。"蔓生側過身望向霍云舒道。
霍云舒抬眸,望向她道,"我想你也應該打聽到這次惠能的企劃項目,不知道有什么高見?"
蔓生正色回道。"這個計劃如果一定要實施,的確是可行。"
霍云舒微笑以對,而后聽見她斬釘截鐵道,"但是很難!"
"按照土地面積來算,雖然符合惠能一直想要建設國內第一座大型主題樂園度假村項目,但是眼前擺在面前有兩個不得不面對的問題!"蔓生聲音凝然,直接分析利弊。
……
霍云舒有些興致聆聽,開口回道,"林副總請明示!"
"第一,宜城不屬于一線城市,客流量首當其沖,建設前期如何招商引資,后期又如何吸引顧客光顧,這都是首要問題!"蔓生緩緩解說,霍云舒一一聆聽,她秀眉微擰。
"第二。就算想要接軌北城,但還需要向市政提出規劃,要另辟一條高速,直達北城。同時,為了接軌宜城機場,加快建造直達輕軌也是勢在必行。"蔓生凝聲道,"交通如果不便捷,就算建造成功,也有顧客光顧,但會成為最終障礙。"
霍云舒眼底聚起一道光芒,是驚愕更是忌憚,因為她所提出兩項要點,正是惠能如今迫切需要解決的弊端。
"但是我想,惠能這次一心想要落實這起項目,就一定會需要合作伙伴。"蔓生幾乎是認定相告,眼中映著暖陽,光芒熠熠。
霍云舒當真是不死心,偏要問到底,"林副總哪來的信念?"
"惠能是以金融業起家,早些年就想轉向實業發展,近期打造連鎖百貨,已經頗具起色。只是主導權一直不在自己手上,早就心有芥蒂。"蔓生揚唇道,"誰愿意一直給他人做嫁衣?"
若說方才只是佩服,這一刻霍云舒卻還生出幾分惺惺相惜來,"因為林副總在錦悅的處境,所以才能有這樣深刻的認知?"
"彼此彼此了。"蔓生并不否認。
她和霍云舒之間處境相似,卻也不全是。霍止婧一心向著她,姐妹兩人齊心協力。而她卻要迎戰家族中人,敵人不是外人,而是自己的弟妹。
"惠能未來的路,雖然不順暢,倒也是明朗。可是錦悅,林副總怕是要費心思。"霍云舒也知其中緣故。
蔓生又道,"我現在的心思都在霍董事身上。"
"有這份心思的人,不是只有你一個。"霍云舒卻道,"林副總,也應該心中有數。"
蔓生豈會不知,當高進和程牧磊前往機場,也和另外一行人擦肩而過。
正是尉容一行!
"你猜,他對我說什么?"霍云舒詢問一聲。
蔓生沒有作聲,卻聽見霍云舒道,"他說--現在的你不會在乎地皮,只會在乎利益!他不愧是你曾經的師父,對你還真是了若指掌!"
"你愛上這樣一個人,不覺得可怕?"霍云舒不禁輕聲問,此刻想來,依舊會覺得心中一寒。
他這樣一個運籌帷幄機關算盡第一等的聰明人,真要瓦解敵手,只消在對方要害處施以最輕的一擊,敵人便不攻自破。
霍云舒以為她會驚然,但是再次感到錯愕,因為林蔓生的臉上瞧不見絲毫異樣。
她坦然笑了笑,卻是說道,"難道他只對你說了這一句?不是為了地皮而來?據我所知,保利近期可是很需要土地承建!"
霍云舒原本還想告知的后文,竟也被她一語道出!
這下子,她真是驚奇無比,脫口而出一句,"你們還真是一對師徒!"
哪來的這份默契無間奪定相知?
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
……
對于這曾經的師徒關系,蔓生亦是認道,"畢竟我在他身邊也有些日子了,這點了解還是有的。"
自從那年那日入主錦悅開始,每一步都像是跟隨他的步伐前行,他的相伴教導一直度過了春雨冬雪,讓她成長至今,這其中他功不可沒,歲月不可磨滅。
霍云舒當真是感覺自己敗給了這兩人,"我現在是服了你們兩個!"
霍云舒真正重回公司也是近期不久的事情,自從當日尉容前來鵬城見面過后,她就像是忽然醒悟,不再沉溺于自己的悲傷。盡管,過程太痛苦,讓她幾乎無法承受。可她還是重新站了起來,只是之后仍然無法立刻就恢復從前模樣。
直到王子衿多次謀害一事被揭發,她被警方傳喚回海城后,方覺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荒唐。霍家和王家之間的糾葛,也伴隨著王子衿的死成為過眼云煙。
霍云舒這才將往事徹底放下,接下來幾乎是有條不紊,以董事身份進入惠能這是名正言順第一步。重新負責項目事宜這是第二步,而第三步便是樹立威信。
此刻,屬于惠能名下這一千余畝的地皮,便是霍云舒振興企業的重要開篇,更是她向眾人重拾自信驕傲的起始。
然而不料,當她信誓旦旦于此事的同時,背后竟然被他們如此密切關注。
"一個等候在機場,就為了來和我談一筆生意,愿意高價買入。"霍云舒感慨道,"另一個派人來迎接,是為了來和我談項目合作,愿意攜手聯盟。"
可怕的人,不只是尉容一個而已!
林蔓生,她也同樣可怕!
"那么現在,霍董事是想選哪一條路?"蔓生笑問。
霍云舒又是問道,"如果林副總是我,覺得應該選哪一條路?"
"其實保利的這筆買賣,倒是一筆合理買賣,畢竟保利出的價錢,絕對是高價!"蔓生在入職保利期間,也深知集團雄厚的資本,"足夠惠能穩賺一筆,還能投資其他項目!"
"就現在惠能想要建設的項目來看,如果失敗,就很有可能一敗涂地!"蔓生回道,"畢竟,商場有風險,投資更有風險!"
霍云舒倒是有些聽不懂了,"你到底是在勸我轉賣,還是想和我聯手?"
"這就要問一問霍董事的驕傲了。"蔓生微笑道,"是選前者,還是選后者?"
她從不掩飾自己的驕傲,此刻便也無畏于被她談起,霍云舒直接道,"那么現在,如果我選了前者,你不就敗了?"
兩者之間,總有一方勝出一方敗北。
可是蔓生望向前方,藍天土地,皆是遼闊,她輕聲道,"不管是哪一種選擇,如果最后是留下,就不算敗!"
霍云舒沉思她的話語,好似有一些明了。
"霍董事,我想今天也不早了,就打擾到這里。"蔓生已然準備告辭,"改天要是霍董事有了定奪,就再坐下來喝一杯酒,告辭。"
霍云舒也不挽留,瞧著她轉身就要走,又想到那些過往,林蔓生的淡然讓她心中彷徨。或許女人面對愛情,總是太過奮不顧身太過癡心相付。可在經歷了這樣多之后,她又如何能做到輕易放手。
"林蔓生!你真的就這樣認了嗎--!"這是霍云舒所無法做到的事,愛恨如何能一筆勾銷。
她輕輕揮了揮手,卻頭也不回往來時的路而去,"就當是為我自己的人生交了學費。"
留下這句話,霍云舒看著她云淡風輕遠離,卻久久無法回神。
……
距離宜城不算遙遠的另一座城市--北城!
一月北城,漫天飛雪。
接連幾日的大雪紛紛揚揚,整座城市銀裝素裹,外邊天寒地凍,窗戶上都蒙上了一層厚厚霧氣。
那些霧氣遮掩了外邊的白雪風景,只聽見房間內一聲怒斥聲響起,"你們這些警務人員,白拿薪資還辦不了事!難道你們都沒有長眼睛,我這里被捅了一刀!我在醫院里躺了半個月,我幾乎被一刀捅死!"
"蕭先生,請您息怒……"負責案件的警官立刻勸說。
這里是北城一家私立醫院的VIP病房,獨立套間的病房內寬敞溫暖,這里一應俱全陳設復古,方才警務人員踏入的時候都會產生錯覺,還以為是到了誰家的私人別墅套房。
而病房的病床上,容顏英俊神色蒼白的男人,不是旁人,正是蕭家三少蕭從澤!
也是此次警務人員需要辦案審訊的當事人,警官又道,"蕭先生,根據容小姐的口供。當時是你對她意圖不軌,她才會錯手傷了你……"
"錯手?你們是沒看見醫生開出的檢查報告?"蕭從澤陰霾道,"還是要等到我真的被捅死,才能認定是她蓄意!我告訴你們,這一次我不會善罷甘休!我一定會告到底!"
警務人員也是十分為難,這件案子實在太詭異,兩位當事人是被宣布疑似有婚訊的未婚夫妻,可未婚妻竟然抗拒親熱而拿刀捅了未婚夫……
簡直是一場鬧劇!
就在蕭從澤怒斥之時,卻突然聽到外間有人驚呼,"蕭總……"
這一聲呼喊讓所有人生疑,眾人都紛紛望去,蕭從澤不敢置信凝眸。
但是下一秒,就見到幾位下屬不斷往后退,退出一條道來,一道身影閃現而出,正是蕭家大少蕭從循到來!
蕭從循比蕭從澤年長,一身黑色大衣氣勢不凡,此刻一到病房里突然安靜無比。
蕭從澤登時沒了聲,這個瞬間卻好似明白,他為何會出現,又為何會現身。
一下回神,蕭從澤笑道,"大哥,你終于來了。"
蕭從循望向他,卻漠漠開口,一半要挾一半命令,"三弟,你和未來弟妹鬧了別扭,怎么就當真了?應該給她賠禮道歉,也不要再讓警官們為難--!"
他應該被困不得而出才對,可竟然當面威脅!
這個世上,誰能助蕭從循脫困,唯有一人--尉容!
蕭從澤抿著唇,許久不曾出聲,忽然笑道,"大哥,你這個和事佬來的真及時!容柔小姐,還真是讓人心疼惦記--!"
尉容,你果然還是為了這個女人想盡辦法出手!
……
一月上旬,冬日里一切都被冰封似的,氣溫驟低寒冷一片。
而錦悅如今的處境,對于林逸凡而言更是如履薄冰。他幾乎是被推向懸崖一端,眼看著就要墜落。
就在新一輪由林蔓生發起的高層會議上,就林逸凡手下的項目遭受質疑一案,予以公開公正處理。
此刻會議室內,眾人都望向林逸凡。
左側是林蔓生以及林書翰兩姐弟,他們同樣望著自己。
就像是被逼宮一般,讓林逸凡不得不退位,舉起白旗投降!
可他怎么能夠甘心?
走到今日,他付出了多少努力,他的苦心經營,如果不是林蔓生的到來,尚且不會被逼到這種程度!
就在寂靜中,一道女聲緩緩響起,正是林蔓生開口道,"林總,請你早做決斷,該保留的項目就保留,該舍去的項目就不要再姑息!"
"林副總,你真是能當機立斷!"林逸凡諷刺了一句。
蔓生微笑道,"畢竟之前也在保利委派過一陣,有些事情見多了,也學會了速戰速決!"
一談起保利,林逸凡更是胸口窒悶。
此番林蔓生質疑總經辦一舉。不正是效仿不久前保利內部政變?聽聞高層也是如出一轍聯名質問,直接震動公司上下!
林逸凡不曾想,當年將她派去保利,原本是為了將她調離總部,誰知竟被反制,而自己居然還是下棋布局之人。
"林總,所有人都還在等著,請快決斷!"又是一聲催促,這一次是林書翰出聲。
當下,林逸凡再也無法翻身,僵持了片刻后他宣布道,"就此次向總經辦提出的質疑項目,現在立刻擱淺!"
在座眾人全都頜首,林逸凡卻是切齒以對,緊繃了臉部線條。
蔓生當眾又道,"雖然項目暫時擱淺。但是如果真的可行,那么可以提交銀行審批。銀行一通過,就會放貸,到時候風險減少,對公司自然是好處。我想林總心里也一定有方案,知道下一步怎么走。至于項目預留的資金,我會告知財務部,立刻歸還保利!"
這一局他敗的太可笑太慘,林逸凡連強扯的笑容都不再有,"當然!"
回了一聲后,他宣告眾人散會,已然率先離席。
蔓生眼前身影紛紛離去,走出了會議室。
唯有林書翰坐在一旁還不曾起身,低聲說道,"姐,你為什么還要好心去告訴他找銀行借貸,這不是給他機會!"
蔓生側目道,"書翰,商場上有些時候的確要殺伐決斷,但即使是這樣,也不需要趕盡殺絕。兔子急了,還會咬人。"
林書翰明白她的意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相安無事這個道理我懂!"
……
同一時刻,林逸凡在公司大敗一事,消息立刻傳至林家別墅。
高長靜接到電話后,整個人如坐針氈,心神恍惚無法安寧。
林憶珊也在一旁聆聽著,立刻追問,"媽,情況怎么樣?逸凡是不是輸了?"
高長靜眉間緊皺,不愿意開口。
林憶珊見狀。已經猜到結果,"真的輸了?是他們兩姐弟要陷害逸凡,故意在背后搗鬼!一天到晚做手腳,就是見不得逸凡當總經理,想要奪權篡位!"
高長靜跌坐在沙發里道,"聽說這次公司舊部全都站到林蔓生身后去了,他們還有一個舅舅馮啟振在后方幫襯,就連財務部總監潘仕,這次都沒有替逸凡說半句話!"
"潘總監是糊涂了嗎?他難道不知道逸凡才是當家人!"林憶珊大驚,"看來他也是他們姐弟身邊的人了!"
眼下竟是孤助無援,高長靜母女兩人已然感受到一場危機即將逼近。
"媽,逸凡的地位怕是不保了!"林憶珊又是喊,"林蔓生身邊還有一個顧席原,他可是襄城恒豐的總經理!到時候真要奪位,顧席原一定會站在他們那邊!我們要怎么辦?逸凡不能就這么敗了!我們不能讓林書翰霸占了逸凡的位置!"
高長靜也是慌了,想到這么多年期許就要落空,喃喃自語道,"都是林書翰!如果沒有他就好了!"
"媽……"林憶珊怔了下,定睛說道,"你的意思是……"
高長靜卻心中一驚,"……"
"媽!你說的沒錯,只有這樣,逸凡才能安心!"林憶珊一把握住她的手,更是輕聲道,"林蔓生之前被車撞能活命是僥幸,但是這種運氣不會一直降臨!"
高長靜想到先前收藏室內所聽聞的一幕,又想到今日種種,她一言不發,反握住林憶珊的手。
……
午后財務部迅速將剩余的注資轉入保利賬戶,蔓生便也接到了王燕回的來電,"恭喜林副總,這么快就了卻一樁心事。"
"王首席別來無恙。今天這么好心情來為我道賀?"蔓生微笑回道。
王燕回在那頭道,"當然,盟友越強大,越有價值不是么?"
"我和你什么時候成了盟友,我怎么就不知道。"蔓生并不承認。
王燕回卻又道,"這次我的賀禮,是一則有關于北城的最新消息。"
"我是該繼續聽,還是直接掛斷電話?"蔓生靠著椅背道。
"你要是來不及聽,那我只能傳真到你的秘書室。"王燕回不給余地,蔓生應道,"請講。"
下一秒,王燕回將那則消息不疾不徐道出,"蕭從澤突然向警署宣稱是他失手誤傷自己,不再追究那位容柔小姐的責任!"
蔓生聽聞,笑了一聲道,"好一出撲朔迷離的鬧劇。"
"我猜,尉容很快會帶她回海城一起居住。"王燕回忽而沉聲道,"蔓生,你不想過來親眼一睹,這位容小姐的風采?"
"王燕回,你是要給我添堵,還是給自己?"
"怎么說?"
"因為我沒興趣。"她直接一句,換來王燕回一聲歡笑。
……
北城的飛雪在今日終于止住,那一座別墅公館里,閣樓之上一道身影靜靜駐足。女人穿的很少,不過是一襲棉質長裙,裙擺落至腳踝處,她的長發披散在身后。她不知在看向何處,卻像是在禱告的姿勢,對神明對上蒼。
忽然聽到后方步伐聲響起,是閣樓的門被推開。
她不曾回頭,不曾相問來人是誰,卻低聲喃喃說,"尉容,你不該來,不該出現……"
……
白雪皚皚中,樹枝都成了冰柱,墜下一串冰條。
夜幕降臨的北城,霓虹還在閃爍,繁華似錦,卻顯得寂寥。
任何一座城市都有歌舞升平的場所,醉生夢死里不會顧及那些是是非非,哪怕是戰爭來襲都阻止不了飲酒作樂的人。
江南館今夜又是燈火通明,依稀之間可以聽聞前來的女客人在喊,"怎么沒瞧見楊老板?難道這里的經理換人了?"
店內的侍應生應聲而笑,立刻迎接女客人入內。
前方處,一道身影被映入,默默朝前方行走。
過了一處回廊,等到了深處后,來到了一座雅間。
"蕭先生,里面請。"女侍應回了一聲,已將雅間的木門推開。
一道屏風正對視線,擋住了這間雅間,蕭從循望了過去,依稀可以瞧見屏風后方有一道身影正盤膝入座其中。
待繞過屏風,只見尉容正獨自飲酒。玉白手指扣著酒杯,但那張臉卻依舊蒼白。
他不出聲,蕭從循也不開口,徑自上前在那張茶幾對面入座,"一早就聽說,你來了北城就會到這里。可是沒想到,江南館幕后的老板竟然是尉氏親眷,是尉老太爺寵愛一位大少。"
能讓尉氏親眷大少離鄉背井來到北城,并且那么多年銷聲匿跡于此。一定不會是簡單的事。這其中必然波折叢生,才能造就這般下場。
"你第一次到江南館,知道的倒是不少。"尉容幽幽說道。
"尉老太爺擺大壽,我雖然沒有出席,可是心意已經送去,當然也會知道一些事情。"蕭從循回道。
尉容一揚唇道,"從什么時候起,蕭大少喜歡暗中窺人了。"
聽到這一句,酒壺被提起,蕭從循為自己斟滿一杯茶,舉杯敬上,"這一杯敬你致謝。"
尉容并沒有應下,反而問道,"敬我什么?救你脫困?"
自從老太爺擺壽起,蕭從循就不曾出現,實則是被人軟禁。此番也是尉容派了宗泉前去探尋。順利將人救出。而今蕭從循趕到北城,蕭從澤自知紙包不住火,最佳形勢已去。
"你要是真不想被困,能這么簡單就束手就縛?"尉容低聲詢問,眉眼卻是波瀾不驚,"我看這一杯該是我敬你,敬你致謝。"
話語間,尉容亦是將酒杯拿起,敬向蕭從循。
此番蕭從循到來,對于蕭從澤的制約果然奏效。蕭從澤已將證詞推翻,這一場官司也不過是虛名了。
杯壁終于輕輕相碰,算是相敬,卻也算不得誰敬誰,蕭從循自知此回又是愧疚,"抱歉。"
"你不用再說這兩個字,他的作為和你沒有任何關系。"尉容淡漠回道。
"我身為兄長。是我管教無方。"蕭從循又是道,"我也承認,是我沒有狠下心。"
尉容沉眸發問,"凡事必然都有原因,我倒是想聽一聽。"
那份顧及的手足之情,至今蕭從循還在一味退讓包容,追根究底卻也只是因為,"我欠他一命,死也不足惜。"
在這寂靜時刻,一切緣由都抵不過人命沉重,蕭從循望著對面的尉容,卻聽見他道,"原來如此。"
蕭從循有些愕然,"你也會惜命?"
他見過許多不怕死的人,卻從來沒有見過這么不怕死的,尉容便是這其中之最!
然而此刻。他竟然認可他所言?
……
對于蕭從循的詢問聲,尉容只是一笑而過,再次舉杯敬向他。
兩人便在這一方雅間里,對飲小酌片刻,無一句旁的話語。雅間一道門敞開著,冷風吹入,好似能讓人清醒,但是夜空中明月太醒目,似要讓人清醒的回顧一切。
終于沉默被打破,有人敲門而入,正是任翔。
蕭從循見狀,下意識道,"難道又是和我那個弟弟有關?"
"蕭總,和蕭三少無關。"任翔回了一聲,對上尉容道,"是方秘書……"
聽見如此,蕭從循便要離去,尉容卻當即命令,"說!"
任翔眉宇緊皺,立刻回道,"方秘書出了意外,大概是剎車失靈,車子在轉彎的時候翻了,結果引起爆炸,方秘書被燒傷送入急救室!同車的還有翰總監!翰總監躲過一劫,安然無恙--!"
猛然一驚后,竟是四下無聲!
蕭從循望向尉容,他自然知曉這位翰總監是何人,不正是錦悅長千金林蔓生的親生弟弟。雖然如今悔婚是事實,可是否不再牽掛?
卻見他手中的酒杯緊握,再緊握,最后只是道,"出去。"
蕭從循默了下道,"遭遇這種事情,那位林小姐恐怕是慌張到沒了方向。"
然而他只命人又送來一壺酒,對月飲下一杯酒,這才回了一句,"就算是天塌下來,她也不會皺一下眉。"
……
這是一個突然被驚醒的夜。
宜城半島五星酒店的大廳外,應酬終于結束,蔓生將客人微笑相送。瞧見車輛遠去,而在一旁的余安安早已經急不可待,"副總!方秘書還在滄城就近的醫院里急救!我們立刻過去吧!"
今夜林書翰帶著方以真前往臨城滄城,可誰知竟突發意外。消息來報時,余安安嚇壞了,可是林蔓生卻冷靜到最后一刻。
此時,夜色深不見底。
高進更是將車立刻開至前方,程牧磊亦是神色凝重,"警方已經介入調查,但恐怕不是意外!"
三人都望向林蔓生,卻聽見她道,"牧磊,你現在趕去滄城醫院!高進,安安,你們隨我去林家!"
這個時候去林家?余安安詫異無比,"副總……"
她揚唇一笑,夜色下一張絕麗容顏竟是沉凝肅殺,"我不犯人,別人卻偏要來犯我!這一次,就不要怪我清理門戶!"
相安無事那一則道理,其實還有后話。
--人若犯我,我必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