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的酒店餐廳內,蔓生帶著余安安以及程牧磊兩人下樓用餐。
一張餐桌上顧席原已經在位,他朝她微笑頜首。
尚未打招呼,后方處傳來一道男聲,"林副總,早上好!"
蔓生扭頭一看,居然是尉孝禮,"尉常務?"現在這個點他怎么還會在酒店,怕是趕回海城也要遲到!
"看見我在這里,你好像很意外?"尉孝禮笑問。
兩人一同走向餐桌,雙雙入座后尉孝禮道,"顧總,今天參觀最后一家酒店,由我和林副總一起當向導。"
顧席原放下咖啡杯,似乎已經揣測到其中蹊蹺,"怪不得尉常務昨天晚上會留下來,原來是一早就安排要為我親自當向導,真是有勞。"
"也是地主之誼,應該的。"尉孝禮和緩說道。
蔓生卻心中生疑,行程安排原本只有她一個人負責,尉孝禮什么時候決定留下一起?
……
"我們酒店是以鄉村美式風格為主,套房內所有的裝修格局都是簡約美式,三位請看酒店的風景,一點也不比度假酒店遜色,也可以說是結合了田園氣息……"抵達最新一家美式酒店后,負責經理立刻出來迎接。
蔓生聽著介紹,她只是靜靜的駐足。
顧席原忽而側目,人群中她的側臉安靜。
大片的陽光從玻璃照在她的臉上,白皙肌膚幾乎成了透明顏色,那么純凈的顏色,她不知道在想什么,臉上呈現出一種虛無的寂靜。
又是這樣的神情。
顧席原發現。這幾天只要她安靜下來以后,就會在不經意間展現這樣的寂靜。
這讓他不自覺皺眉。
蔓生,為了什么而這樣落寞?
午后,一行人先回各自入住的套房休息。
照舊還是蔓生和余安安共用一個套間。
蔓生并不急于整理行李,轉身走向臥室內連帶著的露天陽臺,想要呼吸新鮮空氣。
"很累?"耳邊,卻傳來顧席原的聲音,距離那樣近!
蔓生猛地側目一看,發現顧席原也靠著陽臺在抽煙。
他正望著自己在微笑。
蔓生才發現,兩間套房的布局讓兩個窗臺比鄰而建,所以站在自己的房間里,就可以和一旁房間內的人閑聊。
"還好,大概是剛吃好飯,所以困了。"蔓生微笑說。
顧席原抽著煙問,"你覺得這家酒店怎么樣?"
"顧總,這好像是我該請教你的問題?"蔓生反問。
顧席原笑道,"我只是想聽一聽同樣身為酒店業運營者的分析。"
蔓生靠著陽臺思量道,"美式鄉村風格摒棄了繁瑣和奢華,以舒適為主,強調回歸自然。無論是實木家具,還是帶著歲月感的配飾,都是在打造這一點。我想最富有特別的,大概就是墻面色彩選擇上,自然懷舊,散發著濃郁泥土芬芳色彩是美式鄉村風格的特色……"
"這家酒店將這種風格打造的很完美,很了不起!"蔓生看著酒店內的風景,她不得不佩服保利名下的酒店,實在是獨具匠心。
顧席原聽出她話語里的欣賞贊嘆,"你也很了不起,不愧是錦悅的副總,對酒店風格了如指掌。"
"我還有很多東西要學習。"蔓生回道。
"你還是這么認真。"顧席原微笑說,"不過學海無涯。該放松的時候就要放松,今天的天氣和昨天一樣好,要不要再去放風箏?"
蔓生卻回道,"不了。"
"記得以前,你說過放風箏就能將煩惱的事情全部忘記。"顧席原卻緩緩道,"蔓生,我總覺得你這幾天好像不開心。"
蔓生這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會帶她去放風箏,是因為這個?
"難道不是因為你有煩惱的事情,才想到要放風箏?"蔓生卻是笑說。
"我有什么煩惱?"顧席原問道。
"比如說你的太太。"蔓生輕聲說,她初次提及有關于顧太太,"你和你的太太,為什么會離婚?"
吞吐著煙霧,顧席原側目看著她,他沒有立刻回答,反而問道。"那么我問你,你又為什么會和溫尚霖離婚?"
"我和他不合適。"蔓生誠實說。
顧席原應道,"我和她也是。"
感情的事情從來都是道不清說不明,婚姻亦是如此,蔓生沒有再問下去。
彈去一截煙灰,顧席原卻突然問,"昨天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蔓生心中驟然一緊,"也不算……"
"為了什么而吵架?"顧席原卻注視著她追問,他注意到她的側臉,那份輕松自在有些褪去,"難道是因為我和你在一起放風箏?"
"不是……"蔓生蹙眉說,"和你沒有關系,只是因為一些小事情……"
"他有沒有對你動手?"下一秒,顧席原又是凝眸追問。
"沒有!"蔓生立刻說,"他絕對不會對女人動手!"
明明昨晚鬧成這樣,為什么現在還要這樣肯定的為他說話,顧席原的眉宇不自覺擰起,"就算沒有動手,你們也很不愉快,不是吵架又是什么?"
迎面而來的風吹拂,好似能吹入心底,蔓生輕聲說,"兩個人在一起,總會發生一些矛盾。"
"就算是吵架……"蔓生發現自己也躲不過他此刻的追問,她回頭朝他笑,干脆承認道,"這也是增進感情的一種方式……"
如果這也算,蔓生寧可這樣認為。
增進感情的方式?顧席原卻對于這樣的認知感到陌生,更感到一種無法言說的窒悶,她正望著自己,一雙眼睛閃著亮晶晶的光芒。
然而顧席原卻還仿佛讀懂了另一層意思,仿佛是她在說:他對她很好,他們之間的感情這樣深。
"大概也只有你,會說出這樣的結論。"顧席原低聲說,男聲也是一沉。
"顧總,那我是不是也算給你上了一課?"蔓生笑著問。
顧總,顧總……
顧席原驚覺,自從相逢后,私底下她再也沒有喊過,喊過他一聲,曾經該有的稱呼!
"蔓生,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你不用一直喊我顧總。"顧席原終于忍不住說,"你可以喊我大哥,就像是從前一樣。"
就像是從前一樣,這樣喊他,不曾改變。
蔓生卻沉默著沒有開口。
"難道說這么多年不見,小時候的情分也都不算了?"顧席原又是問道,他眼眸緊鎖。
聽見他這么說,蔓生望著他,她這才開口喊,"大哥。"
"蔓生,如果誰欺負了你,你就告訴我!"顧席原不禁沉聲道,眸光也是一凝。
蔓生卻朝他笑道,"我現在是錦悅的副總,有誰會欺負我?"
所以,她已經不需要他的保護了么?
顧席原的眸光黯淡了少許。
"那你先休息,我去整理東西。"蔓生朝他揮手,走進了房間。
……
等到蔓生把行李整理好,她剛走出臥室,恰好瞧見余安安迎了一個人進來,正是尉孝禮!
"在忙?"尉孝禮詢問。
蔓生回道,"沒有,剛剛理好東西。坐吧,是有事情要找我談?"
"副總,程助理找我,我過去一下!"余安安已經識趣的離開套房,蔓生為尉孝禮倒了杯茶。
尉孝禮道,"蔓生姐,昨天你和二哥他鬧不開心了?"
昨日的動靜實在太大,眾人都有瞧見,蔓生微笑說,"一點小事情。"
"是因為那位顧總?"尉孝禮卻直接開口,"雖然說顧總和你是遠親,但是我想,有些遠親其實是沒有血緣關系的。"
蔓生并不清楚尉孝禮到底是否知道顧席原和自己的過往,也不清楚他的來意。她雖不想提起父親的那段婚姻,卻也不想躲閃,"我和他的確沒有血緣關系。"
"那么。他是不是對你有好感?或者說,你是不是對他有好感?"尉孝禮又是問道。
蔓生注視著他道,"孝禮,我和他從小就認識,也可以說是一起長大,我如果說對他沒有好感,那么我一定是在說謊。但是,這也是因為小時候的這份情誼。"
尉孝禮對于她的坦誠相待,倒是多了幾分親近,"所以,你和他沒有可能?"
"當然!"蔓生奪定的說,"從前沒有,現在也不會有!"
若一個人是在說謊,那么她的眼神不會這樣清澈,清澈到了讓人心中也隨之澄凈。
默然間,尉孝禮低聲道,"可是,誰又知道他會不會是這樣想?"
蔓生卻笑了,她捧著茶杯,指間輕輕碰觸著,虔誠的像是一個禱告者,"他要是和我有可能,又怎么會到今天才來再續前緣?"
"不會的,他不會這么想。"比之方才,卻是同樣的清澈,她的視線落定。
尉孝禮有一絲驚愕,愕然的是她面對和顧席原的關系時,是這樣的冷靜,果真如她所說,她從來都沒有過一絲一毫的想法。更愕然的是,她為什么會這樣肯定,對方也同樣是。
是信任,還是其他,又或者說……
是她從不認為他們會有可能!
不管如何,尉孝禮終究還是放了心,"蔓生姐,我想告訴你,我很少看見二哥他會這樣動氣。昨天晚上,真是讓人大開眼界。還有,今天陪同顧總參觀酒店的行程,是臨時定下的。"
今天清早的時候,尉孝禮就要出發返回海城。
只是手機突然響起鈴聲,卻發現是尉容來電!
從什么時候起,尉容竟然會主動給人打電話?記憶里面,除了必要情況下的家庭通知,多半時候都是尉孝禮聯系他,他可是從來不會找上他!
"至于原因,我想你應該知道。"尉孝禮揚起唇道,"不過,你可不要告訴他,是我告訴你。"
蔓生怎會不知,卻也感激于他對自己的坦白,她允諾點頭。
尉孝禮聯想昨日今朝,他端起茶杯無聲輕嘆:二哥,你這次的醋實在是吃的有些荒唐!
……
當晚因為距離海城遙遠,所以一行人直接下榻沒有離去。等到周六一早,這才返回。卻誰知,就要離開酒店的時候,有人到來!
來人正是宗泉和任翔。
這兩人一起到來,簡直就像是兩大金剛矗立。
"宗助理,任專務,你們怎么會來?"尉孝禮詢問。
宗泉道,"尉常務,尉總說林副總前兩天身體有些不好,所以今天派我們來接她。"
他竟然派人來接她?
到底是來接她,還是來押她回去?
蔓生此刻真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在心頭浮起。
就連尉孝禮都暗自稱奇,其實這一趟根本就是不需要,因為他們本就要回去,特意派人來接不是多此一舉。如果非要說原因,看來是真的非常迫切想將林蔓生接走。又或者說,是讓她遠離這里的那一個男人--顧席原!
"林副總,尉總這么擔心,你就隨他們回去吧。"尉孝禮隨即道,"我想顧總也會體諒。"
顧席原保持著微笑,只是看向林蔓生,他低聲說,"這一周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
"林副總,車子已經備好。"宗泉又是提醒。
蔓生這下不走也不行,她朝眾人笑道。"尉常務,顧總,那我先上車了,周一再見。還有,顧總,你的衣服已經洗干凈了。"
蔓生說著,從余安安手中接過折疊整齊的西服外套送還。
顧席原低頭一瞧,果真是干凈整潔。想也知道不會是手洗,酒店內自然可以干洗,可還真是迅速!
衣服的歸還,就像是為這次的出行畫下句號,他們之間也好似沒有留下任何可以再聯系的理由!
就在失神之時,顧席原一旁的秘書,已經上前接過。
"謝謝。"又聽見她一聲道謝,顧席原看著她轉身,又看著她率先走出酒店大樓,是屬于另一個男人的車子將她霸道接走,就連回程路上的短暫停留,都絲毫不肯給。
尉容,真是好手段!
……
終于趕回香頌灣別墅,余安安好奇問,"尉總不在嗎?"
"這個周末應酬多。"任翔回道,又是朝林蔓生道,"蔓生小姐,尉總今天大概有些忙,晚上還要帶方秘書應酬客戶。"
"我知道了。"蔓生應聲上樓。
回到臥室里,這才發現離開不過是幾天,但是竟然很想念。想念這里的每一件家具,也想念這里的味道,有屬于他的味道。
可是,蔓生又想到前一天在酒店內發生的一切,就讓她心中不寧。
當天回家后的第一餐,餐桌上余安安簡直是狼吞虎咽,任翔都看不下去,"你是餓死鬼投胎的?這幾天難道沒吃飯?"
"哪里都沒家里好!"余安安一邊吃著,一邊不忘記叮嚀,"副總,你也多吃點!"
眾人都在座,蔓生笑著用餐。此刻坐在餐廳里,瞧著天氣大好,想著一會兒等吃過飯可以收拾一下房間衣服。
但是突然,任翔的手機響起鈴聲!
余安安還捧著飯碗,她張頭過去瞧,"是那位霍小姐的來電?"
一提起她,眾人也都是尋聲望去,唯有蔓生默默吃著飯。
"你快接啊!"余安安催促,任翔也不再移步,直接在飯桌上接起,"霍小姐,您好……"
餐廳內突然安靜無聲,可盡管如此,還是聽不見那頭霍云舒到底說了什么。直到任翔將電話掛斷,余安安又是追問,"霍小姐找你做什么?"
任翔道,"不是找我。"
"那就是找尉總?"余安安更要追問,"她找尉總又是做什么?難道又是身體不舒服了?"
任翔具體也不知情,"霍小姐只是問尉總有沒有空,她想請尉總過去一趟……"
"可是尉總很忙!"余安安抗議,"周末都沒在家出門了,難道半路讓尉總不陪客戶去陪霍小姐嗎?"
任翔也不好言說,"尉總有交待,如果霍小姐有任何情況,都要立刻告訴他……"
余安安一聽,這下徹底沒了聲。
程牧磊覺得餐桌上的氛圍有些異樣。他輕咳了一聲,"副總,要不要再添一碗?"
蔓生將碗筷放下,餐巾慢條斯理擦拭過后,卻忽然說,"小泉,你現在回電給尉總,告訴他,不用著急,我去看看霍小姐。"
眾人都是一驚:蔓生小姐要親自去看望霍小姐?
……
蔓生決定已下,這邊立刻出發前往錦繡公館。隨行的,也唯有宗泉一人。同時,任翔立刻致電方以真。
另一處的大廈會議室內,正是兩方集團高層商討要議,方以真接過一通電話后悄悄來到尉容身邊,不動聲色道。"尉總,任專務來電,說霍小姐請您過去,不過蔓生小姐已經帶著宗助理趕過去看望了。"
尉容端坐在會議桌前方,一面迎上對方的問候探討,一面不著痕跡的頜首。
他沒有言語,英俊側臉似是很安心。
方以真收了聲,沒有再回執任翔。
任翔等了十分鐘也等不到回電,他將手機甩到一邊,余安安一雙眼睛瞪過來,"尉總是不是派你把副總追回來?"
"容少同意蔓生小姐代替他去看望霍小姐!"任翔反駁道。
余安安錯愕:尉總竟然會同意?
"你什么表情?你還怕你們副總過去,會和霍小姐打起來不成?"任翔用手一指她的腦袋。
余安安叉腰立刻說,"我還怕我們副總被那位霍小姐欺負!"
……
"蔓生小姐,這邊請。"宗泉進入錦繡公館后,領著林蔓生順利而入。
顯然,宗泉對于這里很熟悉,想必是因為近段日子一直出入這里。
等進入公館后,宗泉詢問,"云舒小姐在哪里?"
"在舞蹈房!"傭人回道。
蔓生略感詫異,她的雙腿行動不便,居然在舞蹈房?
等來到舞蹈房的樓梯口,有人攔住他們,"宗助理,霍小姐只請容少一個人進去。"
"容少今天有事沒有來,不過蔓生小姐過來看望。"宗泉回道。
蔓生想了想道,"小泉,我一個人過去,你在這里等著。"
對方也沒有再阻攔,蔓生便一人往那間舞蹈房走去。等到臨近,這才發現門半掩著。蔓生走過窗簾落下的窗戶,她來到房門口將門推開。
只在這個剎那,卻看見舞蹈房內。原本該是坐在輪椅上的霍云舒,她用盡所有力氣,支撐著單杠,讓自己從輪椅上站起。因為太艱辛,所以她秀眉緊皺,也因為太不易,她連唇都緊緊抿著。
等到好不容易支撐起,她的聲音開心傳來,"尉容!你快看,我可以站起來了--!"
然而,來不及再高興,當霍云舒一抬頭迎上,她沒有看見想象中的身影,而是看見了另外一個人。
立刻的,霍云舒的雙手沒了力氣,一下子跌倒在地!
蔓生一驚,回過神急忙上前將她扶起!
"沒事吧?"蔓生一邊詢問,一邊將她扶回輪椅。
"沒事,謝謝……"霍云舒搖頭,"我以為,我還以為……"
她不曾說完的話語,蔓生卻已經聽懂,她放開手說,"你以為是他來了。"
所以,今天不是因為身體不適,而是因為她終于能夠靠自己的力量站起,哪怕只是一瞬間,她都想要讓他立刻趕過來目睹這一刻。
"可惜他今天有應酬,所以不能趕過來,不過還是要恭喜你。"蔓生由衷說,心里卻還有些空落,"復健似乎有效。"
霍云舒聽見她的祝福。她恢復了鎮定抬眸道,"謝謝,林小姐。"
……
從舞蹈房而出,兩人已經轉換了地方。
就在花園里,午后陽光下霍云舒命人準備了茶點,"林小姐,很感謝你來看望我,真的麻煩你了。"
"本來早就該來看你,只是前幾天一直忙著工作,所以才沒能過來。"蔓生回道,"今天來的匆忙,沒有帶什么禮物。"
"不用這樣客氣!"霍云舒立刻說,"尉容很照顧我,平時已經很關心我,已經夠了……"
他的照顧關心就已經夠了。
其實也是,她需要的不會是她的探望她的禮物。
"我也不缺什么,別的,我都不缺。"霍云舒輕聲說,"所以,謝謝你,林小姐,不用了。"
別的,都不缺……
或許,她只想要一個他。
一瞬間蔓生定睛看著她,從未有過這樣可以單獨面對霍云舒的時刻,讓她可以心平氣和的交談,"霍小姐,我想你知道,他現在是我的男朋友。"
"我知道。"霍云舒應聲。
蔓生沒有再繼續往下說,她在等,等一個答案,等她接下來的話語。
就在清風吹拂中,霍云舒望著面前的奶茶杯,突然定睛一下抬頭直視她說,"林小姐,我知道這或許很自私,對你也很不公平。但是我不想欺騙自己,也不想欺騙任何一個人,我放不下他!"
終于,還是說了出來!
她心中最迫切的念想!
意外的是,蔓生竟沒有詫異,她只是微笑問,"所以呢。"
所以--
霍云舒像是鼓足勇氣,像是不愿回頭撞上南墻般破釜沉舟,這樣認真道,"我想和你公平競爭!或者,讓他選擇,選擇留在你身邊,還是留在我身邊!"
還真是自私。
可是感情的事,哪來的公平可言,從來都只有該與不該。
聽著另一個女孩子,對她訴說自己對他的心意,那么的強烈,比以往任何一個都要強烈,更重要的是,這個人,她還是他心中的人!
然而,蔓生也像是等了太久,所以才能說,"霍云舒,你真讓我羨慕嫉妒。"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仿佛也不曾太久,得知她遇難的死訊,她前往她的墓前祭拜看望。那時候陰陽相隔。她的羨慕嫉妒,卻也只能夠隔著那一座墓碑,對著那一張照片上的女孩兒默默訴說。
可是現在,她真的就在她的面前,盡管不似過往那么健全,可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所以,她終于可以告訴她這一句話。
霍云舒一怔,不料她竟會突然這么說。面前的林蔓生,卻凝著一雙眼睛問她,"你知不知道,這么多年來,他都為你做了什么?"
霍云舒說不出話來,蔓生微笑間,輕輕訴說,"一開始的時候,他是獨立董事。身兼數家公司的高層職務。他輔佐了一家又一家的千金上位,我一直想,他這么做到底是為什么。"
"后來,我才知道霍止婧的存在。我才明白,他為什么要去輔佐那么多的女孩子。因為當年,你也是這樣孤身一人孤助無援。"蔓生的聲音輕到連自己都分辨不清,她仿佛是在說,又仿佛是在為誰陳情,"當時沒有來得及為你做的事情,在你走之后,他對著所有和你有相同經歷的女孩子,給予她們幫助。"
"到了最后,他為了你的妹妹霍止婧,這樣全心全意的付出。"
"你知道嗎,那一天我和霍止婧去工地視察,大樓發生倒塌。先救我還是先救她,他選了你的妹妹。"
"我想他是真的記住你,把你放在他的心上。"蔓生卻才發現,說到此處喉嚨處竟有一絲發澀,只因為她知道,"你在他的心里住了那么多年,他從來都沒有忘記你,可是你,霍云舒,你怎么舍得躲了這么久,都不肯出現,讓他這樣痛苦,讓他孤單一個人?"
霍云舒連視線都在晃動,她有些不能自己,想起那些年,讓她眼眶一紅!
可是緊接著。蔓生凝眸問,"你知不知道他為了你做了這樣多?你是不知道,還是假裝不知道?"
"霍止婧對我說,你們是真心相愛真心喜歡對方。"蔓生的聲音越來越沉悶,她的情緒也越來越無法控制,"我想你一定很喜歡他很愛他,既然是這樣,你怎么可以,寧愿選擇死,都不出現!讓自己一輩子活在他的記憶里!"
霍云舒一顆心仿佛遭受撞擊,竟無法拼湊……
"你不覺得自己很殘忍?"蔓生不禁說,"不是很喜歡他,不是很愛他嗎?那么腿不能走路又怎么樣?臉受傷了又怎么樣?你還是你,你還是霍云舒!你覺得他會在乎你是不是健全?"
對上她,蔓生沉聲說,"霍云舒!你真自私!他險些就要活在一輩子對你的祭奠里!你真的太自私!"
霍云舒的聲音都在發顫,整個人像是被狠狠的砸中,所以她更是無法出聲!
良久,她唯有一句,"對不起。"
這是她歸來后,所說最多的話語,對著所有人,對著身邊的人,對著霍止婧,也對著他。
蔓生不曾發現自己的眼眶通紅,她只覺得刺痛,"你不用說對不起,我謝謝你!謝謝你能活著回來,謝謝你重新出現在他面前!也謝謝你讓我今天坐在這里,可以和你正大光明的說這番話!"
"現在,霍云舒,我接受你的公平競爭!"蔓生凝聲道,像是做了決定,她沒有動搖說,"如果他選擇你,我會放棄!"
"今天是我打擾了,我先走了,祝你早日康復。"說完,蔓生沒有停留一步,她起身就走。
然而后方處的藤椅里,霍云舒卻已經悄然落淚,她掩面痛哭。
……
入夜,車子駛入香頌灣別墅。
是尉容歸來!
宗泉立刻迎上,"容少,今天蔓生小姐在霍小姐的公館里坐了大概半個小時,后來就走了,霍小姐安然無恙,您請安心。至于蔓生小姐,她回來后吃過飯,一直在房間里,沒有下樓……"
尉容徑自上樓,往他們的臥室走去。
推開門,房間里亮著一盞昏黃的燈,是她安寧的躺在躺椅里,身上蓋著一襲毯子捧著一本書靜靜看著。
這幅畫面是每一次歸來時,都會有的場景,竟也時隔多日不曾瞧見。
尉容定睛看了一眼,而后走上前去。
聽見腳步聲,蔓生抬眸去瞧,對上他的臉龐,也對上了他的眼睛。
一時間,誰也沒有出聲。
仿佛相顧無言,又好似都在等對方先開口。
終于,蔓生動了動唇先出聲,"回來了。"
聽見她軟糯的聲音,前兩日的陰霾有些壓下,只是一開口,他卻依舊冷硬,"我不會再追究你腰上的蝴蝶刺青是怎么來的,你那些過去的事情都和我無關,我也沒興趣知道!明天去公司,你主動提出放棄接管恒豐項目,我會指派新項目給你!"
蔓生怔住!
原本還想著要和他好好聊一聊,亦是試圖想要溝通,至少他們不能總是這樣爭吵,可是卻才發現根本就沒有用!
現在他又算是什么意思?
主動辭職,放棄接管?
這一刻,蔓生不禁問,"那么什么事和你有關?誰又和你有關?霍云舒?我又為什么要放棄接管恒豐的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