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修長如玉,明晃晃的一根湊到眼前,放在她的嘴邊擺著,示意她快快張口去咬。
可是蔓生又如何能咬得下去?
"咬吧。"他卻又說,手指往她嘴邊挪了挪。
蔓生硬是抿緊唇不出聲,倔強(qiáng)的連眉頭都不肯皺一下。
"我不怕疼,你咬就是了。"尉容接著說,還十分好心的保證。
此刻除了彷徨和憤怒之外,卻還有著翻江倒海一般無法平息的不平,蔓生終于再次開口,"你現(xiàn)在又是在做什么!"
"坦白從寬,我坦白。"尉容低聲道,"用肉體償還。"
他竟然好意思說出口?
一根手指,也算得上肉體?更何況,她根本就不稀罕!
蔓生內(nèi)心翻滾如潮,面上愈發(fā)冷靜若霜,"你又有什么錯?不是一向都理直氣壯,霸道獨裁的嗎!"
"我不該在你受傷了之后,還來指責(zé)你怪罪你。我不該事先不告訴你,在保護(hù)止婧的前提下,是要先確準(zhǔn)自己的安全。我不該,讓你一個人受罪,還讓你這樣生氣……"尉容垂下手,他緩緩說著,直接列舉自己十宗罪,"是我不該!所以,我認(rèn)錯!"
原來,他也知道有這么多的不應(yīng)該?
蔓生還以為他早就習(xí)以為常,甚至是認(rèn)定本就該如此,"你是突然良心發(fā)現(xiàn)?還是良心難安?"
"如果是前者,那么我接受你的道歉,現(xiàn)在請你離開,不要再守在樓道口,也不要總是半夜爬進(jìn)我的房間里。"蔓生分析以上兩種可能。已經(jīng)給了結(jié)果,"如果是后者,那么你更不需要這樣,我從來就沒打算讓你負(fù)責(zé),也沒有想過因為自己的腿斷了,就能賴著你,更何況現(xiàn)在腿沒事,你就更不需要不安!"
思緒是凌亂的,蔓生整個人像是被扯線的木偶糾纏不清,"就像你說的,是我自己選的,真遇到危險就是活該,平安無事就是萬幸,我就算怪天怪地,也不會怪任何一個人!也包括你在內(nèi)!"
"你可以不怪天不怪地,不怪任何一個人,但是除了我!"尉容站在床畔,沉聲說道,"是我在做選擇的時候,選了止婧,沒有選你!是我先保了她,沒有選擇保你!你該怪我!"
"所以,咬吧!"尉容說著,手指再一次抬起,"用力咬!千萬別放過我!"
"你給我滾開!"
"你咬我再滾!"
蔓生又急又惱,一顆心狂亂無比,卻又無法將他趕走,這個人為什么這么難纏,"你是牛皮糖嗎?"
說著,蔓生揮開他的手!
下一秒,尉容直接俯身,將她整個人抱住!
"你別以為我不敢喊人!你滾不滾--!給我放開--!"數(shù)日里一直僵持冷凍的情緒,在今日悉數(shù)瓦解,如今林書翰已經(jīng)不在醫(yī)院。蔓生再也沒有顧慮,她直接喊,"看護(hù)小姐!看護(hù)--!"
看護(hù)小姐本來一直在外間等候,聽到疾呼聲,直接闖進(jìn)來一看究竟,"林小姐……"
可是門一推開,就發(fā)現(xiàn)尉先生抱著林小姐不放!
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在病房里面摟摟抱抱,畫面實在是惹眼,讓闖進(jìn)來的人著實尷尬!
"這個……"看護(hù)小姐步伐止住,竟是不知道要離開還是上前。
蔓生更是喊,"把他給我拉走!"
拉走?看護(hù)小姐實在是無法下手,遲疑著喊,"尉先生?"
尉容徐徐回頭,他一張俊彥燈光下翠玉似的通透無比,朝著對方道,"麻煩你帶上門離開。今天晚上不用你照看了,這里有我。"
……
看護(hù)小姐更不知道要如何是好,"林小姐?"
"不是……"蔓生還要開口,卻被人輕輕捂住嘴。
"工資會照樣結(jié)算,不,給你雙倍。"尉容笑著說道,"她總是不聽話,晚上還要看書,一會兒我親自念給她聽。我是她的師父,名正言順的。這兩天因為我們之間鬧了一些小問題,所以她惱我,才故意置氣不理我。"
"原來是這樣……"看護(hù)小姐心想:怪不得這些日子尉先生都一直等在外邊也不進(jìn)來看望!
"蔓生,不鬧了,看護(hù)小姐都在,這樣多不好。大冬天的吃什么草莓冰淇淋,太涼了,對身體不好。你又忘記了,前些日子大姨媽來了肚子疼?"尉容呢喃哄了一句,蔓生瞠目瞪著他。
她什么時候說要吃冰淇淋?
而且,他竟然當(dāng)著看護(hù)小姐的面拿她這么隱私的事來說?
蔓生剎那間幾乎羞愧到想要找個防空洞鉆進(jìn)去!
看護(hù)小姐一聽以上種種,當(dāng)下認(rèn)定兩人是十分親近的關(guān)系,"這個……冬天吃冰淇淋是不大好……"
"瞧,看護(hù)小姐都這么說了!你還學(xué)不乖!"尉容抬眸,復(fù)又說道,"看護(hù)小姐,晚上陪夜辛苦了,請回吧。"
說罷,他揚起嘴角,露出迷人到足以暈眩的笑容!
都說有些人的笑容是具有天生的感染力,會讓人信服,也會讓人不自覺下點頭,此刻尉容的笑就是如此--
"是……"對方不自覺應(yīng)聲,簡直就像是被催眠了一樣,"那我先走了,辛苦你了,尉先生,林小姐交給你照看……"
"林小姐,那我先走了……"看護(hù)小姐道了一聲,她再次帶上門轉(zhuǎn)身。
這一次卻是真的離開,而不是在外邊等候陪夜!
"唔唔唔!"蔓生使勁搖頭,可是對方已經(jīng)關(guān)上門歉然離去,到了最后還回上一句,"抱歉,打擾你們了……"
根本就不是這樣的--!
可惜,等不到蔓生抗議,對方?jīng)]了蹤影。
人已經(jīng)遠(yuǎn)去,尉容這才松開手,"別喊了,今天晚上沒人了,我也不爬樓了。"
蔓生簡直是有口難開,哪有這樣不講道理的人?一味由著自己做主,仿佛別人說話都是空口白談?
"你……"蔓生切齒到唇齒都在發(fā)顫,他卻一下將她擁入懷里,"不氣了,冰淇淋是真的不能吃。"
還提冰淇淋!
蔓生氣急到?jīng)]有辦法釋放,她攥緊拳頭開始捶打他!
她拼命的打,拼命的捶,他一動不動,任憑她每一拳都落在自己身上,像是將所有怒氣都接收。
蔓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捶打了多久,直到?jīng)]了力氣,她的手放了下來。
她喘著氣,因為疲憊,更因為在怒氣發(fā)作之后,突然一片空白。
他還摟著她,大手輕放在她的后背,他不出聲只是一下一下輕輕撫著,他的掌心有著溫度,溫柔的輕觸,像是要將她所有的憤怒氣惱都撫平。
好半晌之后,蔓生也不再喘氣,她終于平靜下來。
他只是摟著她,囈語說道,"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尉容,你究竟知道什么!
蔓生眉宇間掩不住的痛苦,猛然間卻因為他下一句話,猶如利刃刺入心間,他說,"是我,讓你受委屈了,我都知道。"
……
自從霍止婧出現(xiàn),自從那一千畝地皮的糾葛出現(xiàn)之后,蔓生一直都覺得十分痛苦。其實喜歡一個人,并不一定非要有結(jié)果。可至少,至少這份喜歡應(yīng)該是真真正正的。不帶虛假不帶利用不帶欺騙,應(yīng)該是這樣才對。
而當(dāng)真相揭開,她驚覺像是做了一場夢。
其實,她早就不怪他了。
哪怕他喜歡的女孩子,真的是霍止婧。卻因為知道了霍云舒之后,那份不想怪他的心,似乎找到一個合理的理由。
不過是因為癡情至此,她還能怎樣怪?
可他怎么能夠,反過來怪她?
蔓生覺得眼眶一澀,突然間那份難過好似從心底透出來,"你怎么能這樣說我……"
她是真的沒有想讓別人擔(dān)心,也真的沒有想讓誰負(fù)責(zé),別人怎么想,實則對她而言一點也不重要。
但是,他的厲言相向,他的指責(zé)猶如尖銳的刺,刺得她如此疼痛!
她略帶沙啞的女聲,一下落盡心底,尉容不自覺用力,更將她擁緊,"我認(rèn)錯,全都認(rèn)錯。"
"蔓生,答應(yīng)我,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情,你的命,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尉容低聲說,貼著她的耳朵道,"我只是希望你知道,任何時候,我都不想你放棄自己,不管遇到任何困難任何陷阱,我都希望你活下去,勇敢的活下去。"
"哪怕全世界都不要你,哪怕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什么可以讓你留戀的,你都不能夠放棄自己。"尉容緊緊摟住她,一想到先前遇難之時,此刻還依舊驚心,仿佛她隨時都會悄然遠(yuǎn)離,"不許再這樣子了,永遠(yuǎn)也不許!"
蔓生靜靜聽著這番話,她心里又怎么會不清楚,其實人活一世,如果連自己都沒有辦法好好去保護(hù),又要怎么保護(hù)別人?
尉容擁著她抱了許久后,他又是問道,"答應(yīng)我,點頭。"
蔓生沒了力氣,也似不想再反抗,她終于輕輕點了頭。
好不容易得到她的首肯,尉容也放了心。
"放開吧。"蔓生輕聲說。
尉容卻不想放開她,自從她醒過來直到今日,他才能夠好好抱一抱她,踏實的在懷中的感受,才能夠定心一般。
"等一會兒。"尉容低聲說,他隨口道,"我有些不舒服,大概是被你剛剛打的。"
蔓生一愣,她有那么用力嗎?可是好像,的確是捶了他很久。
過了一會兒,蔓生又道,"放開……"
"再等一會兒。"
可這一次,蔓生卻等不住了,"我的手都要麻了!"
尉容不得不放開她,急忙去檢查她的手,"哪里?"說著,開始為她捏手,"這樣好一點沒有?"
蔓生被他捏的渾身又是一麻,急忙收回自己的手,"好了,你快放開……"
"看護(hù)剛剛走了,我今天要在這里守夜!"尉容堅決說,不等她答應(yīng),直接拿過一旁的椅子坐下。
蔓生一見情形,看來是趕也趕不走了!只是在憤怒爭執(zhí)過后,蔓生一時間也不知道要說什么,干脆就不再說話。
尉容直接取過一旁被合起的書,他翻開封頁道,"看到第幾頁?我念給你聽。"
"我自己會看!"蔓生就要拿過。
他卻不讓,"你還在休息,看書傷眼睛,我念給你聽,第幾頁?"
"……"蔓生發(fā)現(xiàn)和他說話實在是溝通困難。
"你要是不說,我只能從第一頁開始念了……"他說著。真翻到故事的第一頁,開始說故事。
蔓生這兩日閑來無事,所以突然起了興致重看《三國演義》這本小說。
"第一回,宴桃園豪杰三結(jié)義,斬黃巾英雄首立功。"他還真開始說故事了,"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末七國分爭,并入于秦……"
可蔓生卻不愿意真從第一回再開始看,她正看到精彩時候,"第四回!"
"第四回,廢漢帝陳留踐位,謀董賊孟德獻(xiàn)刀。"尉容翻到第四回的頁面,"哪一節(jié)?"
"還報董卓,卓命葬于城外,這里開始。"蔓生還記得清楚,所以脫口而出。
"你這么聽故事,半文言的不累?"尉容又是說。
其實簡練易懂,只是半文言半白話如果念出來聽,就有些不順暢了,蔓生道,"不然還能怎樣?"
"我來給你翻譯。"尉容隨即說,他還真直接用白話文來說故事。
夜里邊,時光都靜悄悄的,唯有他低沉的男聲在說書。
睡之前正聽到那一段,曹操借寶刀欲刺董卓卻獻(xiàn)刀而逃,"……陳宮欣賞曹操,和他一起逃亡。路上兩人偶然遇見了曹操父親的好友伯奢老漢,晚上借宿在老漢家中,突然聽到了磨刀聲,以為他們要對自己動殺機(jī),曹操干脆殺了老漢全家。可是當(dāng)殺了人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錯殺,原來老漢家只是想殺豬來招待他。"
"曹操和陳宮只能離開,半路上遇到去買酒回來的老漢,曹操為除后患也將老漢殺了……"
"事后,陳宮質(zhì)問曹操,剛才因為過失殺了他一家人,現(xiàn)在為什么又殺了他?曹操說,伯奢到了家里,看到那么多人被殺死了,怎么可能善罷甘休?要是他率領(lǐng)很多人追來,我們肯定會遭殃。"
"陳宮說,故意殺他,太不義了!"
"曹操告訴他--"
正聽到這里,蔓生接了后面那句,曹操即將說出的話語,"寧可我負(fù)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fù)我!"
尉容停下,他望向她道,"你認(rèn)為殺得對,還是錯?"
"曹操從董卓那里逃了,剛剛在鬼門關(guān)轉(zhuǎn)了一圈,在誤殺老漢一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驚弓之鳥,他當(dāng)時的心情,除了提起寶劍還能怎樣?"蔓生回問,輕聲說道,"曹操當(dāng)時的心境,一切在情理之外,可在現(xiàn)實的環(huán)境下,一切又在情理之中。"
尉容應(yīng)道,"成就霸業(yè)就會有許多該舍就舍的時候。"
"所以,陳宮最后空有一身本事,卻死在了亂世之中,算不算理想主義者?"蔓生實則早就知道陳宮的下場。
尉容將書輕輕合上,"他堅持著自己的信念。"
"所以太蠢?"
"問心無愧就好。"尉容回道,"任何事情。問心無愧已經(jīng)夠了,沒有人會想到要永垂不朽。好了,今天就說到這里,再聽下去,都不用睡覺了。"
聽完驚心動魄的一段,蔓生也有些滿足的想要睡下,只是他真的要留在這里陪夜?
尉容直接將長椅打開架在病床旁邊,被子拿來一床蓋在自己身上,"我關(guān)燈了。"
他不到外邊去睡,要睡在躺椅上?
蔓生不想再和他爭執(zhí)不休,干脆眼不見為凈,將眼睛閉上,隨后他就關(guān)了燈。
黑暗里邊,沒有一點動靜。
蔓生悄悄動了睫毛,瞇開一條縫隙,卻發(fā)現(xiàn)黑暗中他正望著自己,瞧得她心中一跳!
"放心。我不會對你做別的事情。"尉容低聲說。
蔓生側(cè)過頭去,不再去看他。
又過片刻,尉容也閉上眼睛和她一起睡了過去,反正也做不了。
……
這個夜里蔓生沒有再半夜醒來,大概是因為也沒有了小偷會半夜三更闖入。只是到了早上的時候,曾若水前來就看見尉容斟茶遞水的畫面。
"我自己可以!"蔓生顯然并不愿意。
"我來!"有人非要搶著做,為她將茶水吹涼。
曾若水在旁看了一會兒,實在是有些看不下去兩人這樣周而復(fù)始的話語,她終于現(xiàn)身道,"再拿個茶杯,兩個杯子輪著倒,涼起來快。"
尉容回頭一瞧,只見是曾若水,蔓生也瞧見她到來,不等蔓生出聲,尉容回道,"多謝曾小姐出了個好主意。"
他立刻去取來另一只杯子,兩個杯子遞換之間水溫終于合適,"喝吧。"
蔓生接過喝水,曾若水問道,"尉總今天不守門了?"
"現(xiàn)在就去。"尉容還真是應(yīng)了,他走出病房,也留給兩人單獨相處的空間。
曾若水靠著窗臺一站,望著她道,"書翰才剛剛走,這就等不及鳩占鵲巢了?"
曾若水一過來,就遇見了看護(hù)小姐,所以知道昨夜是尉容守在床前,"他堂堂保利集團(tuán)總經(jīng)理,為了你在醫(yī)院里陪夜,有什么感想?"
"你要是能把他轟走,那我感激你都還來不及!"蔓生回道。
曾若水瞧了瞧她,也不像是在開玩笑,"他想照顧你。你就給他個機(jī)會讓他照顧,省得別人知道了,還以為你故意擺架子。再怎么說,你也是錦悅的大小姐,傳出去還以為你是這么會使手段的狐貍精!"
狐貍精?她自己?蔓生可沒有這個本事,"你見過長成我這樣的狐貍精?"
蔓生一向有自知之明,美若天仙嬌艷明麗的才能和狐貍美人相關(guān)。
"這你就不懂了,現(xiàn)在這個世道,就是要你這樣長得楚楚動人我見猶憐的,才是狐貍精!那種見了第一眼就能猜出來的,算不了什么!"曾若水笑著說。
蔓生啞然,"……你就別開我玩笑了。"
上午陽光很好,看護(hù)小姐端來熱水,"林小姐,我來幫您洗頭發(fā)吧!"
蔓生的確想要洗頭發(fā),腳一直不好,她都沒有辦法舒服痛快的洗澡,只能將就著清洗。
曾若水退到一旁,給她們讓出空間。
蔓生換了位置躺下來,她的頭靠在邊緣,頭發(fā)散在洗臉盆內(nèi),她閉上眼睛,等待著看護(hù)小姐為她洗發(fā)。
卻有人走了進(jìn)來,曾若水剛要呼喊,被人阻止了,她一下收了聲。
就在曾若水詫異的注視中,瞧見他走到她前方,襯衣袖子已經(jīng)撩起,他輕輕撩開她的秀發(fā),浸在水中將她的頭發(fā)打濕。
那是非常輕的動作,十分溫柔,只是看護(hù)小姐的手,好像比上一回要有力一些。
"蔓生,洗得舒服嗎?"曾若水瞧了半天后問了一句。
蔓生點點頭。"嗯!"
"分分鐘就能操控幾千萬的手,親自來給你洗頭發(fā),你的頭發(fā)還真是金貴。"曾若水這才開口,點明此刻為她洗發(fā)的人是誰。
蔓生終于起疑,她一睜開眼睛,就看見尉容在為她洗頭發(fā)。這下子,驚的她幾乎要起身,"你……怎么是你……"
"你別亂動!"尉容立刻按住她的肩頭,"水都要漫出來了!"
一驚一乍間,蔓生只能又躺好不動,她急忙喊,"看護(hù)小姐,你幫我洗就好了……"
"可是尉先生說了,他要自己來……"看護(hù)小姐一臉為難,也好像不想打擾這兩人。
蔓生又扭頭,求助于曾若水,"若水,你來幫我洗……"
曾若水亮出自己一雙鮮紅丹蔻的雙手,"剛剛做的指甲,你忍心毀了它們?"
"……"擺明了,就是不同意!蔓生這下找誰都不成功,于是只能忍著,讓他繼續(xù)洗發(fā)。
只是起始雖然還算得心應(yīng)手,但是過程就有些慘不忍睹,蔓生道,"還沒洗干凈……"
"還有泡沫……"
"還是沒有洗干凈……"
"要梳一梳,不然會打結(jié)……"
饒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尉容也對這三千煩惱絲沒轍。等到洗完頭發(fā),他不禁感嘆一句,"女人的頭發(fā),好麻煩。"
"尉總,這是在發(fā)牢騷啊?"曾若水故意道,"蔓生,你聽見了?"
蔓生正在吹頭發(fā),也沒有聽清,"什么?"
"沒什么!"尉容立刻說,"下次我還幫你洗!"
這句話蔓生聽清了,"不需要你洗!"
"我非要幫你洗!"
"你……"
曾若水暗自嘆息,甩了甩手先走一步,看來又要周而復(fù)始許久談話。
……
蔓生在醫(yī)院里住了一周后,在醫(yī)生的準(zhǔn)許下終于出院了。只是之后的康復(fù)運動,以及包括后期的復(fù)健檢查,還要準(zhǔn)時跟進(jìn)。
這天蔓生出院,余安安等人都到了。
離開病房的時候,蔓生是躺在病床上被抬出去的,上車的時候,又是直接被抬上救護(hù)車的。
前方私駕開路,后方處救護(hù)車一路跟隨,載著蔓生回住所。
只是車子開了一路,蔓生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等到車子停下,車門被打開,蔓生被推出車后,她一瞧周遭,陌生的環(huán)境,陌生的房子,是一幢別墅!
"這里是哪里?"蔓生急忙問。
余安安道,"副總,我們已經(jīng)搬到這里了,尉總說這里房子比較大,方便照顧……"
余安安前幾日已經(jīng)和任翔雙雙搬出,來到這一幢別墅居住。其實本來對于尉總的安排,余安安還有些抵觸。可是任翔的一番話語,又讓她妥協(xié)了,"林副總出院了也需要好一點的環(huán)境休息,之前住的公寓太小了,到時候怎么做康復(fù)運動?就讓尉總安排吧,這是工傷。就該讓尉總安排!"
這么一想,余安安也覺得確實如此,所以就打包了行李搬進(jìn)來。
蔓生被推著來到一處房間,為了方便活動,所以安排在一樓的臥室。
臥室連著書房,是一間大套房,裝潢考究簡約,用色也十分柔和。蔓生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具無法動彈的木偶,從一張床又被抬到了另一張床上。
"我可以坐輪椅!"不知道第幾次,蔓生發(fā)出這樣的抗議。
然而,卻有人來到她面前,罩下一道高大身影,尉容道,"醫(yī)生說了,短時間不要坐輪椅,最好等半個月以后。接下來生活起居,你都在這張床上。不過沒事。這張床是可以活動的,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去散步,就推著你去。"
"……"蔓生簡直說不出話來。
尉容又道,"我今天還要回公司,你先休息。"說完,他朝曾若水又道,"曾小姐,請隨意。"
曾若水淡淡微笑,點了點頭。
蔓生傻住,就看著尉容這么離開了,曾若水在旁笑道,"我看你還是乖乖躺著吧,想去哪里,我推著你去?"
"若水!"蔓生無奈喊了一聲,曾若水卻直接打電話給邵璇,"我要告訴她。你現(xiàn)在的近況……"
蔓生一聽,舉白旗都來不及,因為她已經(jīng)聽見邵璇的聲音透過揚聲器清楚傳來,"蔓生!你要堅持住,不能就這樣繳械投降,給你洗頭發(fā)算什么,還要他給你洗手洗腳洗白白,洗到你渾身發(fā)亮,都不原諒他!我相信你可以的,你一定要堅持住,不要被色所迷……"
……
霍氏惠能--
"霍總,尉總在過來了!"秘書前來報告,霍止婧一愣,等回過神來,她立刻道,"說我沒空,在開會!"
但是來不及。因為辦公室的門已經(jīng)被輕輕敲響,上一秒正說著才要到來的人,下一秒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霍止婧面前!
霍止婧躲閃都來不及,避無可避下,她揮退秘書。
"有事要忙?"尉容上前,霍止婧也是起身,兩人在沙發(fā)處坐下。
霍止婧道,"最近公司比較忙,你突然過來有什么事嗎?"
"蔓生今天出院了,之前住的公寓不大合適,我給她安排新地方。"尉容開口道。
"那也行……"霍止婧應(yīng)了一聲,只是又發(fā)現(xiàn)他們之間如此僵持,就連空氣都好似被凍結(jié)。自從那一日霍止婧和林蔓生發(fā)生爭執(zhí),又對上尉容質(zhì)問后,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她是在躲他,也不想見他,因為不知道見面后要怎樣。可是不想,他卻主動出現(xiàn)。
尉容望著她,忽而幽幽說,"哪怕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不是你的姐夫,我還可以是你的大哥。"
他低聲一句卻已是說明一切,他在告訴她,他在承認(rèn),其實他原本就不是,思緒幽幽,在這么多日的冷靜過后,霍止婧似乎也已經(jīng)接受他當(dāng)年拒絕了霍云舒的婚事,只是心底還在不斷掙扎著,讓她忍不住問,"那么姐姐呢,你是不是已經(jīng)忘記她了。"
霍止婧近日一直在想,他是否早就不記得霍云舒,早就忘記過去的所有。那么姐姐,又算是什么?
辦公室內(nèi)瞬間沉寂,像是誰在哀鳴,是亡靈在等候一個答案。
一瞬后,他薄唇輕啟道,"我不會忘記她,永遠(yuǎn)也不會。"
霍止婧卻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何種心情,是撥云見晴后的明朗,還是揮散不去的陰霾,她只知道,他再也不是她的姐夫。
她再也不能喊他姐夫了。
……
蔓生出院的三天里,尉容清早去海城,夜里又趕回鵬城,一來一往間耗費時間六個小時左右,睡覺都是在車上解決的。直到周末迎來,他才沒有再兩邊跑。午后,尉容推著蔓生到了后院,曬著太陽為她洗頭。
任翔端來熱水,余安安送來洗發(fā)露。
自從在醫(yī)院里有了第一次經(jīng)歷后,洗發(fā)這個項目就由尉總承包了。
蔓生簡直就像是研究品,只是從一開始的反抗掙扎,到現(xiàn)在的放棄抵抗,她也已經(jīng)逆來順受。反正再抗議,也都是無效,干脆不再有異議了。
蔓生躺在暖陽里,戴著墨鏡在曬太陽,尉容就在她身前,為她洗發(fā)。比起初次,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習(xí)慣許多。不再需要蔓生叮嚀提醒,一一步驟一清二楚。
冬日的太陽難得這樣好,連風(fēng)都只有少許,蔓生躺了一會兒,懶洋洋的就想睡覺。
后方處,有人卻恰好前來,是曾若水領(lǐng)著前來探望的邵璇,邵璇興奮到不行,"他在給她洗頭發(fā)?我要看!"
可是一踏進(jìn)后院,還真是看見了一幕--
蔓生躺在那里,尉容還在為她洗頭發(fā),他滿手的泡沫,忽然湊過去俯身親吻。他一彎腰吻上她的唇,那些泡沫被清風(fēng)一吹,柔柔吹向天際。
蔓生迷蒙中睜開眼睛,對上他的長睫毛,耳畔聽到邵璇唯恐天下不亂的驚喊,"洗頭發(fā)都這么耍流氓--!真是太刺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