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生下意識道,"童話故事都是哄小孩子的……"
"林總監,你也不用說的這么直白吧。"余安安嘆道,"這種時候你大可以說是啊,你就是在等王子出現,多浪漫啊!"
任翔非常輕巧的冷哼了一聲,"你以為別人都跟你這個猴子一樣,成天沒事情就在那里幻想做夢?"
這中間卻還坐著一個方以真,"要不要換個位,你們這樣也方便一點?"
身為當事人的那兩個,卻都是不屑一顧。
其實蔓生也在后怕,要是余安安再接著問下去:為什么尉董事知道林總監是睡出來的?那她又要怎么回答?
耳邊鬧騰著聲音"蟹要點幾只"之類,蔓生也看著菜譜,發現尉容手邊沒有,"你要不要也看一看?"
視線抬起望向他,恰逢他垂眸問,"喜歡吃棉花糖這種小孩子的東西,這邊又說童話故事是哄小孩子的,這有信服力?"
好不容易逃過一劫,他卻偏偏又兜回原地,"這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
"那我又不能把童話故事吃下去,怎么能一樣?"
她沒章法的回答讓尉容眼眸一睜,他動了動唇,突然低聲的說。"貪吃鬼。"
耳畔"嗡--"一聲響中,蔓生思緒有些微微混亂,"你還要點菜嗎?"
"我說兩位,你們點好了沒有?"任翔已經開始催促。
"誰定的地方,就誰負責。"尉容回了一句,顯然將今天這一局全都交給了任翔。
等到正餐一上來,滿滿的幾個大盤子,金黃色的咖喱蟹散著誘人香氣,讓人食指大動。
余安安接過手套,轉手就要遞給方以真。
方以真卻是笑著拒絕,余安安詫異,"你直接用手?"
方以真道,"今天有人已經包了這個餐桌上的蟹,蟹殼不用自己剔。"
"還有這種好事情?"余安安扭頭一看方秘書目光所對的人,明白過來了,"是他?"
"你不用和我套交情,我是不會幫你的。"任翔已經拿出自帶的刀具,拿過一只蟹就開始動作。
"太變態了!身邊帶一套的刀!"一整套詳細的讓余安安不敢置信,她也緊隨其后,"我才不用你幫!"
"尉董事,我已經忙不過來了,您是看到了。"任翔朝尉容說完,又是看向林蔓生,"林總監。你自己可以?"
"我不用幫忙。"蔓生拿了工具來剝蟹。
尉容側目看向身旁的她,很用功也很專注,但好像有些吃力,他開口問,"以前吃過蟹?"
"吃過……"
"剔過殼?"
"家里有人都會弄碎了,不過這么硬的殼比較少……"蔓生正認真著,他一直在和自己說話,不免有些分神,"你別吵我,等一會兒,不然不給你吃了……"
她是要弄給他吃?尉容揚眉不作聲了。
緊接著,尉容就看見蔓生套著手套的手用鉗子將蟹鉗扯開。再用刀割開蟹腿,蟹蓋剝下放到一旁……她一連串步驟雖然緩慢卻很有條理,這讓尉容定睛。
如果說任翔的手藝是精湛而且一流的,那么此刻她卻是精細也耐心,不急不忙的進行中,認真到全身心的投入。
漸漸的,眾人都瞧見尉容在看,看林蔓生如何處理一只蟹。
……
不過多久,一整只蟹的蟹肉被她全都掏空,盛在了一只碗里邊,隨即放到尉容面前,蔓生道,"給你。"
尉容瞧著自己面前多出來的那一碗蟹肉,有一絲驚奇。
余安安卻是驚奇的喊,"林總監,太神奇了!比起某些大廚,更厲害啊!"
"你怎么那么多嘴?不說話沒人會把你當成是啞巴!"從這個角度望過去,任翔都可以清楚瞧見被掏空的蟹腿,"難道你以前也是廚師?"
蔓生笑道,"只是以前經常吃,吃蟹的時候這樣掏出來,比較好看,也比較干凈,不會浪費。"
"這是誰教你的。"尉容溫聲問。
蔓生道,"是我爺爺。"
眾人頓悟,任翔佩服道,"老爺子真是會吃,所以才這樣有水平。"
"我爺爺喜歡吃蟹,以前清湖的蟹最好了,每年上季都會買。"蔓生回憶起往事,也記起疼愛她的祖父。每當吃蟹的季節,祖父就會買上許多回家。還是孩子的她坐在餐桌上,看著祖父將蟹完整的掏出蟹肉,一整碗再放到她面前。
"他說,吃蟹有三種境界。"蔓生笑道。
尉容應道,"說來聽聽。"
"能把一只蟹完整的吃完,沒有浪費,算是一種境界。如果吃完一只蟹,殼也都是干凈的,那是第二種境界。"蔓生詢問眾人,"你們知道第三種境界是什么?"
蔓生緩緩說,"如果蟹肉被掏出來以后,蟹殼還能放回原樣,這才是吃蟹的最高境界。"
"我知道!"余安安舉手,"有些很厲害的人吃蟹,吃完以后蟹殼就還能擺成一只蟹!這是神人!"
任翔一笑道,"我們這邊就一位能行。"
"你不要說是你自己,自吹自擂的!"余安安立刻吐槽他。
任翔斜眼橫了她一眼道,"你還真會對號入座,我說的是尉董事!"
"你又會啊。"話一出口,蔓生自己都感到懊惱:為什么她要加一個"又"字?
"那你自己剔蟹殼吧,這碗給我。"蔓生就要去端碗,卻被人擋住,尉容直接將碗推到另一邊,不讓她碰,"放到我面前,就是我的了。"
"可是你比我的手藝好……"
尉容微笑道,"一般情況下,我不會賣弄。"
"……"蔓生頓時無言。
任翔補充道,"雖然手藝好。但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樣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的……"
尉容已經捧起那碗蟹肉,一個人靜靜的開始吃。
蔓生看見他在安靜的吃著,她不禁問了聲,"好吃么?"
其實味道不錯,不過好像多了一些別的,那究竟是什么,尉容分辨不清,遙遠的記憶里,也好像記起仿佛是兒時,誰也為他這樣盛過這樣一碗蟹肉。沉默中,尉容淺淺"嗯"了一聲。
他這個人平時雖然挑剔,但是吃東西還真沒見他有多留戀或者稱贊,好吃或者不好吃,點到為止不會顯露太多,可這一次,他一碗吃罷,又是說,"還要。"
蔓生剛剛才剝好第二只,這第二碗的蟹肉就被尉容搶走。
"林總監,可以分我一碗嗎?"宗泉也是問。
"好。"蔓生倒也是樂意,難得宗泉會開口。
"林總監,那我也想要一碗。"方以真也是說,余安安舉高了手,"我也要!"
突然之間蔓生被包圍住,眾人爭先搶后的索要那碗蟹肉,尉容第二碗過后,久久等不到第三碗,他扭頭看向任翔,得了空的他正在享受美食,他笑了笑,"任助理,你好像很閑。"
任翔只怕日后又被派遣倒霉的工作,急忙喊道,"你們怎么回事!要吃蟹就來找我啊,當我是個石膏體啊,林總監這邊已經被尉董事包下來了,你們就不要自討沒趣,來,我包了你們……"
包廂里熱鬧不已。
眼看掃清障礙,尉容朝她道,"現在你可以繼續了。"
蔓生這下有些哭笑不得,繼續什么?她難道是專門來給人剝蟹殼掏蟹肉的?
……
"今天吃的好開心啊,這家的蟹味道好極了,下次我要帶我爸爸媽媽一起來……"走出洗手間,余安安意猶未盡的說。
迎面卻是走來一個打扮時髦長相漂亮的女人,余安安忍不住定睛在瞧,"林總監,前方有美女!"
蔓生也瞧見了,果真是一個美女,只是好像哪里見過。
但是這一刻,女人在瞧見她們之后突然喊道,"方秘書。"
眼看如此,蔓生道,"方秘書,那我們先回包廂。"
蔓生就和余安安兩人走過,依稀之間,聽到方秘書喊了一聲,"蕭小姐。"
回到包廂,已經了一壺茶上,任翔問。"方秘書人不見了?"
余安安道,"方秘書遇見了一個朋友,一個女的……"
"我還以為是個男人,女人你有必要這樣驚奇?"任翔搖頭,余安安糾正,"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
蔓生坐回到位置上,她還在想,哪個漂亮女人是在哪里見過。
包廂的門又被推開,是方以真折回,然而她的身后,還跟隨了另外一個人,正是剛剛那個漂亮女人。
方以真道,"尉董事,蕭小姐知道您在這里,說要來見您一面。"
"宗助理,任助理,你們也在。"這位蕭小姐打了聲招呼,視線落在尉容身上,"方便的話,可以聊聊么?"
蔓生突然記起來,自己究竟是在哪里見過她。
不正是宜城初次和尉容見面時,在海天大廈的咖啡廳外他等候的女人。
是她從手提包里掏出一大把的現金放到他手中,也是她策劃了那支最新口紅廣告。
她是--HC彩妝公司新上任的總監蕭素素!
蕭素素朝眾人微笑,尉容則是道,"我這邊還有朋友在。"
"我不會打擾很久。"蕭素素笑道,"而且,你們這邊的局不是也已經差不多快結束了?"
尉容沒有否認,似是默許她的到來。
蔓生道,"沒關系,我們也已經結束了,你們聊吧。余秘書,我們先走吧。"
尉容吩咐道,"方秘書,送她們一程。"
三人一道又是上車,方以真駕車駛離餐館,余安安的好奇心還在發作,"方秘書,剛才那個漂亮的蕭小姐,她難道是尉董事的女朋友嗎?"
方以真回道,"上司的事情,我不方便回答。"
"一定是女朋友吧!"余安安嚷道,"長得真是漂亮啊!"
聽見余安安還在難掩好奇的訴說,蔓生的思緒飛快掠過,定格在那則口紅廣告,又突然回閃至方才的飯局上,耳邊是他詢問她的話語:你也在等王子么。
故事里的灰姑娘有水晶鞋,白雪公主被七個小矮人救了,還有睡美人。她在等一個王子,只需要一個真愛的吻,她就會醒來。
可是現在,蔓生早就過了會做夢的天真年紀。
這個世上,沒有灰姑娘,沒有白雪公主,沒有睡美人。
那些都只是騙騙小孩子的故事。
……
這邊三人一走,宗泉和任翔也一同離開。
蕭素素直接在尉容旁邊坐下,"坐在你旁邊的那位,是你現在的上級?她看見我出現的時候,好像一點也不奇怪,難道你有向她談起我?"
雖然這根本就不可能。他一向體貼溫柔而且還愛說笑,卻不會是喜歡多言的性子,但是她卻也發現一件事情,蕭素素一把挽住他的手道,"她坐的位置離你很近。"
"你現在的位置離我更近。"尉容笑著說,蕭素素一下也是笑了,"是呀,我離你更近。"
"你又怎么會在這里?"尉容問。
"你怎么一點也不關心我?忘記了,我之前對你說了,我現在在一家彩妝公司當總監,公司分部在這里,所以就派我過來看看。本來呢,我也想來看你。"
"方秘書有告訴我,你找我幾次。"尉容應道。
"豈止是幾次,找了好多回了好嗎!"如果不是怕他惱了,她還真想直接打他的電話。
"我看你最近過的很開心,好像長胖了一些。"
蕭素素身為彩妝公司總監,一向都走在時尚前端,更注重身材保養,"真的胖了嗎?"
尉容一笑,"你的手挽在我胳膊上,比以前重了一些。"
蕭素素一聽,這才發覺他是在開她玩笑,"我要是真胖了。那也都怪你。"
"怎么就算在我頭上?"
"誰讓你都不回我電話……"蕭素素撒嬌的說著,尉容笑道,"非要過來找我聊聊,一定不會是什么好事。這一回,又要問我借多少錢?"
"才不是借錢。"蕭素素說著,更是央求著說,"當然是有事找你,你知道,我一直很想你來幫我……"
"素素。"尉容輕喚一聲,他卻是提醒般詢問,"你就這么過來了,你的局已經散了?"
"還沒有……"蕭素素這才想起來,身邊連手機都沒有帶,只怕同事會尋找她,可她又不想就這樣放他走,兩難之際道,"我明天再找你,你可不許突然消失不見!"
這一回,尉容應了,"最近暫時都不會離開宜城。"
"這可是你說的!"蕭素素這才放心,她這邊要走,尉容也是起身離開不再逗留。
……
餐館外宗泉已經將車開了出來,尉容就要往對面而去。
這個剎那,卻也看見了路對面另外一輛停靠的車。
其實原本不會注意到。但因為車燈突然閃了一下,刺目燈光直接照過來,讓人瞇起眼眸去瞧。
遠遠的,那輛車的駕駛座內坐著一個男人。
男人一張深刻英俊的臉龐,在車內正注視著他,那雙眸子哪怕隔著遙遠距離都感受的清楚。
尉容似是瞧清是誰,他朝車子的方向略微一頜首,算是打了個招呼,而后坐入車內離去。
車子駛離了一些距離后,任翔坐在副駕駛座上道,"容少,是蕭家三少爺。"
……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一行人又走了出來,蕭素素正和人告別,"你們都回去吧,我有人來接的。"
蕭素素笑著說完,她轉身走向不遠處停靠多時的車子,"等很久了?"
"你怎么沒告訴我,他也在?"男人問道。
"你看見他了?"
"我到的時候,他剛好走。"
"我也沒有想到他會在,只是剛好碰見方秘書,才知道的。不過,我已經和他碰過面了。"
"那么他的意思是?"
"我明天約了他見面,再跟他說。"
車子發動引擎,勻速行駛在街頭,男人皺眉,"真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
還有他現在跟隨入主的林氏錦悅,那位林氏千金,究竟是怎樣了不得的大小姐!
……
次日午后--
林逸凡直接甩給她一份文件,蔓生打開過目,"不是公司旗下的酒店。"
林逸凡道,"這就是你現在新接手的工作,錦悅最近有計劃收購,你負責溝通拿下這家酒店。"
接下新任務后,蔓生回到部門里開始確認研究。部署方案全都發放下去,她需要先對這家酒店進行相關調研做充足準備。當然,這件事情蔓生也想告訴尉容一聲。
蔓生直接撥打他的號碼,"是我……"
"我知道。"
"剛剛接到新指派的任務,收購一家在附近的酒店,需要做評估而且也需要調查聯系,我沒有經手過,所以想來找你商量學習一下。方便的話,晚上去鍛煉,打球的時候再一起討論?"
"今天我已經約了人,明天我會再聯系你。"
"好。"
他說他約了人,會是誰呢。
難道是昨天見過的那一位?
……
宜城咖啡館內,尉容坐在其中。外邊一個漂亮女人走了進來。
蕭素素走近他入座,立刻一杯熱飲咖啡送到手邊,"知道我一路過來累了,所以早就替我準備好喝的了?"
"你現在這么忙,還有空過來?"
"你怎么知道?"
"新的一季又到了,彩妝公司應該要趁著換季前打造好營銷方案,也需要推銷新的產品。"
"你又不在彩妝行業,還對這方面那么有研究,真想把你給挖過來!"蕭素素絲毫不隱藏自己對他的欣賞喜歡。
尉容微笑,"我對女人喜歡的東西,沒什么興趣。"
"那么房產,金融。電子業,這些你有沒有興趣?"蕭素素轉而問。
尉容端著咖啡,他的面容在霧氣里隱沒又凝起,他并不說話,只是沉默的樣子,讓蕭素素心中一擰,她默了下道,"我是說真的,你愿意嗎?"
……
俱樂部的網球場內,今日方秘書和任助理忙著要處理其余幾家公司的事務,所以沒有一起過來。
宗泉她道,"林小姐。今天有點事情要忙,不能陪您練球,已經安排了教練,您直接去球場,教練在那里等您。"
"沒事的,你忙吧。"蔓生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想著以后其實也可以一個人過來。
來到平時練習的球場,球場上站著一個男人。
男人身型也挺高,只是不似宗泉那樣結實勇猛。
蔓生看了看四周,沒有旁人在,他應該是教練。
蔓生上前去,這才看清他的模樣。這人生了一雙劍眉,濃密凌厲。俱樂部里的教練,蔓生也有見過一些,但是卻沒有任何一位,有這樣英氣的長相。
對方微笑打了聲招呼,"林小姐,我是這里的教練,很高興能陪你打球。"
蔓生她站定不動,一雙眸子定格在那人的臉上,"你不是。"
男人臉上的微笑有些隱沒,他似是莫名詢問,"林小姐?"
"俱樂部里的教練,手腕上都會配備一塊讀秒手表,但是你沒有。按照規定,他們的頭發不能長過耳,你雖然戴了帽子,可是明顯不合規章制度。還有,你剛才和我說話的時候,沒有用敬語,應該是很高興陪您打球。"蔓生開口,冷聲問,"你是誰。"
對于她此刻冷靜自持的分析感到意外,男人卻朝她伸出手,"你好,我是蕭從澤。"
又是姓蕭?蔓生有些生疑,不禁聯想起那位蕭素素小姐。
蕭從澤又道,"蕭氏云商是我家的家族企業,我在家中排行第三,這樣介紹,或許林小姐能更清楚。"
在進入公司后,蔓生當然有對一系列知名企業有所研究了解。蕭氏云商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是一家多項目多領域經營的大型企業。
可是,他為什么又會出現在這里?
蔓生伸出手,出于禮貌回握,"蕭先生怎么這么有興致會來這里。"
可就在手相握的瞬間,他卻一把握住不放,"真不愧是能夠讓尉董事輔佐的大小姐,這樣的反應力果然了不得。"
"蕭先生的家教難道就是這樣向剛認識的新朋友表達友好的?"她使勁抽回手。
蕭從澤道,"第一次見到林小姐,有些緊張,抱歉。"
"蕭先生好像對我一點也不陌生,可是我對蕭先生卻是一無所知,該不會真是來陪我打球的?"
"我還確實是。"蕭從澤道,"林小姐如果是要等尉董事,那我看還是不用等了,他今天已經有約,不會再來,以后也永遠都不會。"
聽見那兩個字,蔓生心中定格。
永遠是什么意思,仿佛再也見不到他,從她的世界里徹底消失。
這種感覺,突然好空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