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悟空做不到的事兒，為師來做！這些神佛，已經沒有了存活于世的必要了。”
祖師臉上，滿是肅殺之色。
這一番話，倒的確沖淡了陳悟念心中的悲傷之情。
畫卷中的祖師似乎已經發現了這一點，臉上重新展現出了笑容：“怎么樣，現在心里是不是好受多了？”
“接下來這些，你聽清楚了。一樁樁一件件，皆同你有關。”
聽到這話，陳悟念正色了起來。
“第一件，便是你的身世。”
“你出生于兩千四百七十一年前的西梁女國，為當初西涼女王與玄奘之子。剛出生，便被鎮元子帶走，填于人參果樹下。你天魂曾經見過的那觸手，便是人參果的樹根。”
“而在你的身軀尚未被人參果樹吞噬干凈的時候，玄奘領著悟空，開始了第二次的西游。途徑五莊觀，推倒了人參果樹。”
“人參果遇金而落，遇木而枯，遇水而化，遇火而焦，遇土而入。人參果墜入土后，融在土中，恰好有一顆人參果落在了你的身子上。”
“人參果，吞食人的精血，又遇上了人的身軀。此時，便與你合二為一、互相吞噬助彼此生長。趁著人參果樹倒下的機會，你逃出了五莊觀。吸食日月精氣，一點點重新化為人形。”
“但卻因魂魄有缺，始終渾渾噩噩。”
“直到，你登上了靈臺方寸山。”
“其實，你體內神魂有缺。早就應該死在了登上靈臺方寸山的那一刻，所以我說，你應該早就死了，不應該活著。同樣的，天道也是察覺到了你本不該存活，才會降下誅殺之令。”
“至于為什么你還能活著，為師也想不明白。”
“如今，西梁女國早已滅亡。但似是還有守墓人存在，若是你能尋到，喚醒西梁女國的血脈，應該會對你的修為有所裨益。”
“這是其一。”
“第二，便是你這踏天步的功法。你也應該聽了鴻鈞所言，當年盤古一氣化三清，郁氣下沉化為濁氣。同樣的，那畫卷也一分為四。我手上有一卷，老子、元始、通天手中各有一卷。四卷之中，才是完整的功法。他們三人雖說修為略不如我，但是也不可小覷。切記小心行事。”
“第三，待我走后，天庭及三教之徒可能會向你們出手。屆時，可向真武、廣成子求援。他們會幫你們的。”
“第四，你那副金甲是以功德所化，若是積攢功德，便可重新喚出。用仙力將金甲禁錮住，便能完全為你所用。”
“第五，世間四樹。你已知曉，你既是人參果，這四樹于你有益。如今，你已湊齊兩樹，可以找機會尋齊，這也是一項機遇。”
祖師絮絮叨叨說個沒完，讓陳悟念心中涌起了一道暖流。
幾十年了，他又依稀回想起了當年上大學的時候，自己那老媽在火車站里，也是這般絮絮叨叨個沒完，生怕自己出遠門受人欺負……和欺負別人。
“第六……”祖師深深地打量了陳悟念一眼：“小心你身體里的那個存在！”
這句話一處，陳悟念心中的那道暖流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恐懼。
小嘴！
他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
而且，自己居然也將他忘了！
“他究竟是什么來歷，我也不清楚。而且，現在也已不在你的身體中。但是我總覺得他與巫族有關！你要小心，不可婦人之仁。”
“是，徒兒謹記！”陳悟念警惕地說道。
“第七……”
祖師說著，一個大喘氣。
陳悟念面帶慎重，這模樣，顯然是要說什么了不得的事兒了。
難道……
莫非……
“奶奶的，罵人真爽！娘的，你還有沒有什么罵人的話，教教我！”
陳悟念看著突然沒有半分高人風范的師尊，一臉愕然。
祖師笑了笑：“不開玩笑了，第八……紅塵和雪兒都是好姑娘，你同悟空要待她們好好的！這洞中之物，好東西我都存在了喚仙鐘中，今日開始，他歸你了！”
嘭……
畫面，這一次是真正的熄滅了。
陳悟念的眼前只剩下了那棵菩提古樹，微風拂過樹梢，猶如故人歸。
“師兄，你怎么了？剛剛同你說話，你怎么都不回。”
悟慧揉了揉紅腫的眼眶，話語中仍然帶著哭腔。
“師尊同我說話了！”陳悟念臉上緩緩浮現出了笑意，伸手摩挲著那斑駁的樹干：“菩提花開，便是師尊回歸之日。”
眾人聞言，紛紛看向了那棵樹。
血雨點點帶秋意，吾心安處是菩提！
……
八戒微微垂著頭，看著孫悟空，略帶笑意地說道：“回來了！”
“回來了！”孫悟空點了點頭。
“記住了，不要太沖動！別人說什么都不要管。”八戒深深看著孫悟空，意有所指。
“嗯？”
孫悟空正疑惑著，便見八戒轉身離去。
看著八戒的背影，孫悟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
今日，怎么感覺八戒怪怪的？
算了，干活吧！
孫悟空熟練地拿起笤帚，往天河而去。
一個人影，泛舟而下。
“悟空！”
“金姨娘！”孫悟空笑道：“真巧，我這剛回天庭便看著您了！”
金靈笑著摸了摸孫悟空的腦袋：“這可不是巧！我已經在這等你許久了。”
“等我？”孫悟空有些疑惑。
今天碰上的人，怎么都感覺怪怪的。
“我上次給你的丹藥你可曾服下”金靈看著孫悟空，笑言道。
孫悟空一聽，愣住了。
跟雪兒結為道侶，這大喜事給他直接砸懵了。倒是真將這事兒給忘了。
“我就說，若是你服用了金丹。修為絕對不止于此。”金靈搖了搖頭，又遞給了孫悟空一個瓷瓶：“不過正好，兩顆一起吃。接下來，你才會有應對之法。”
“接下來？”
孫悟空越聽越糊涂。
“我走了，以后可能也不會再來了！”金靈搖了搖頭，揚長而去。
……
“見過金母元君！”
“念在當初的香火情，我已提攜他許久。之后，我不會插手！”金靈嘆了一聲：“觀世音，我希望你也不要太過分。”
觀世音手持玉凈瓶，身著白衣，不卑不亢地點了點頭。
“我佛慈悲，請金母元君放寬心。我只是帶句話罷了。如何選擇，還是要看悟空自己。若是與我佛無緣，自然也不會強求。他的確很重要，但是也并不是非他不可。我佛已有別門應對。”
金母元君松了一口氣：“好，這樣我便放心了。他……是個好孩子。”
“我知曉！。”觀世音閉目頷首。
金母元君聞言，回過頭看了孫悟空的方向一眼。
眼中略有擔憂之色。
……
“齊天大圣！”
孫悟空聞言，有些疑惑地抬眼看去。
身著僧衣，腳踏佛蓮，拈花微笑。
身上的有一種很奇怪的氣質，你看著她那張臉時，只覺得平平無奇。但當你的眼神移開，哪怕只移開一瞬，腦中一時間便完全想不起來這張臉原本應該是長什么模樣。
佛門的人。
而且還是得了菩薩果位的佛門中人。
有一句話叫做佛無定相，到了何處，遇見何人，佛便會展露出最為合適的樣貌。
想到之前八戒和金靈的囑咐，孫悟空途生警惕之心，有禮有節地行禮道：“菩薩客氣了，下臣不過只是個司丞而已，實在當不得這大圣之名。”
“你倒是有規矩！”觀世音看著孫悟空這模樣，心理一里間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一時間，她倒是還更想念當初的孫悟空，沒大沒小，上躥下跳。
那樣的才像是猴啊！
觀世音將腦中的思緒驅散，直接開口道：“菩提祖師羽化了！”
孫悟空臉上那公式化的笑容，凝固了！
……
半個時辰后，孫悟空紅著眼，登上了凌霄寶殿。
“陛下，微臣有事起奏！”
玉皇大帝昊天自然是知道孫悟空所為何事，但是仍舊裝著糊涂。
“仙卿所奏何事？”
孫悟空長吸了一口氣，話音微顫著：“微臣自幼孤苦伶仃，無父無母。唯有師尊的待我如子，傳道受業解惑。今師尊羽化，懇求陛下允許微臣丁憂去職！”
玉帝坐直了身子，眉頭微蹙：“天條有言，上天為仙，若無差事。每千年僅可下凡白日。爾方上天數個時辰，便又要下凡，如此……”玉帝搖了搖頭，嘆到：“不合規矩。”
說著，又嘆了一聲：“爾師尊，該是菩提祖師。自盤古開天地之始，便存于世。至今日，已不知數萬年。教導之徒，皆成為我三界基柱。如今羽化，三界同悲，更是天庭之損失，朕痛心疾首啊！”
說著，從玉帝的眼角居然還淌下了一滴晶瑩的淚水。
天父之悲，極具有感染力。殿中瞬時間便充滿了一種悲傷的情緒，嚇得眾仙卿連忙高呼：陛下保重天體。
末了，還搭上兩聲不知道真假的啜泣聲。
孫悟空沒想到玉帝居然會哭泣，躬下身子正想說話，腦中突然閃出了一副畫面。
那是祖師坐化前的最后一幕。
走遍生死，一生無憾。
周圍……
那是天兵天將？
玉帝！
孫悟空微躬著身子，將眼中的怒火強壓了下去。沽名釣譽之輩，好一個假仁假義心懷天下的玉帝啊。
直起身子抬起頭，孫悟空直視著玉帝的雙眼，嘴角緩緩上揚。
滿臉桀驁，瘦削的身子如同一柄鋼槍，似是恨不得直接將天都捅破一個窟窿一般。
孫悟空伸出手，撓了撓耳根，臉上始終帶著那種張狂而又放肆的笑意。
玉帝看著孫悟空這動作和表情，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這個感覺……
他回來了？
周圍眾仙，如臨大敵。
臉色一下就沉了下去。
這些人的表情被孫悟空看在眼里，孫悟空一聲嗤笑。
他們，果然還是怕當初的那個齊天大圣孫悟空啊！
原來，強大的感覺這么好！
師尊都死了，謹慎，謹慎有個屁用！
孫悟空看著玉帝那微微變色的臉，拱手道：“是微臣逾矩了，該請陛下贖罪！”
最后兩個字，說得模糊不清，眾人一時間倒是分不清究竟說的是贖罪，還是恕罪。
哪吒身邊，已經沒有了那個高大身影，一個人站著和，略顯得有些孤單。
看著孫悟空的背影，哪吒若有所思。
當初的那個孫猴子，好像真的回來了。
用菩提之死，喚起孫猴子藏在心底的戾氣嗎？
陛下，這一招……可能會造就出一個比當初更強的對手來啊！
太白怔怔地看著孫悟空，眼底閃過了一絲殺氣。手中拂塵似是突然變成了千萬根針，直直豎立著。
拂塵在他手中，如同一柄絕世寶劍。
所有人都等著孫悟空發難，防止被孫悟空在這天庭中，造出太大的動蕩。
但接下來的一切卻是出乎他們的預料。
孫悟空在長行一禮后，高呼了一聲“告退。”轉身便走。
莫說發難，連罵人都未曾罵一句。
孫悟空冷笑了一聲。
他不是傻子，若是在凌霄寶殿之上發難，面對著這么多的仙人，他必然討不了好去。
一切都得從長計議。
金姨娘，是否早就知道了？因此才會勸著自己莫要沖動？
但不管怎么說，這天庭是待不住了！
孫悟空沒有聲張，甚至沒有什么太大的反應，徑直回了天河。
天河，離凌霄寶殿有相當一段距離。
從此處脫離天庭，肯定比從凌霄寶殿中打下去，壓力來得更小一些。
走至天河地界，孫悟空從懷中掏出了兩個玉瓶。用仙力在玉瓶外洗滌了一圈。
沒有問題。
屈指一彈，瓶塞彈開，里頭的丹藥倒了出來。
一股極為馥郁的香氣在空中彌漫開來，金色的丹氣直接凝成了實質。
龍爭虎斗。
百獸在叢林中捕食。
僅僅只是丹氣，甚至給了孫悟空一種親眼看見真龍的感覺。
孫悟空沒有急著服用，而是用手指纏繞了一絲丹氣，用陳悟念傳給他的方式檢測著這丹藥。
沒有毒。
沒有動手腳。
沒有藏蠱。
沒有問題，可以服用！
孫悟空微微張開口，嘴一吸，一顆顆丹藥排成一排直接鉆進了孫悟空的口中。
金丹入口即化，直接化作道道暖流涌到了肢體骸骨四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