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的街邊小店中,只有一家是冷冷清清,門可羅雀的,而慕容御卻偏偏駐足在了這里。
姜豆豆看著那家小店,那是一家糖果店,小鎮以及游客中有不少的小孩子,按說這樣的糖果店應該生意火爆才是,不知道為什么沒有人上門。
慕容御走進店內,姜豆豆也跟了進去。
店老板是個上了年紀的歐洲老太太,坐在柜臺后低頭織著粉藍色的毛衣,見有客人也不招呼,柜臺上倒是擺著很多花花綠綠的糖果,像一片欣欣向榮的野花。
姜豆豆看了一遍店里,驚奇的發現,這里只出售棒棒糖,而且大小都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糖果包裝紙的顏色。
慕容御信守從柜臺旁的一個小架子上拿下一支天藍色包裝紙的棒棒糖,轉身遞給姜豆豆,姜豆豆不知道他為什么要給自己糖果,兩只手背到身后,下意識的不去接。
小店內沒有其他客人,店堂里的安靜和外面街上的喧囂形成鮮明的對比,不知道為什么慕容御總是選擇這種安靜的地方,姜豆豆可不認為他是為了做善事照顧老板的生意。
“不嘗一下,不會解除你的好奇心。”慕容御抬了抬拿著棒棒糖的手,目光平靜,卻看透了姜豆豆的小心思。
如果他拿著個什么文件夾或者筆記本電腦之類的,姜豆豆還能接受,可是這個高大的男人,一身黑衣,五官嚴肅,原本應該夾著香煙的手指間是一支棒棒糖,原本應該站在高級會議室里,卻置身一家兒童糖果店,簡直太突兀了。
姜豆豆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伸手接過。
棒棒糖,已經是五歲以前的記憶了,因為小時候家境的問題,姜豆豆失去了很多童年的快樂,現在有種恍然穿越的感覺,剝開糖紙,放進口中。
慕容御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姜豆豆白皙的小臉,看著她吃糖。
姜豆豆也看著他,不知道為什么一個大男人要看一個女孩子吃糖,正一臉研究的看著他,但是很快她的小臉就皺了起來,知道了為什么這家糖果店沒有人光顧的原因。
“苦嗎?”慕容御看著姜豆豆的面部表情變化,好像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雖然他面無表情,但是姜豆豆怎么看都覺得他的眼底里是幸災樂禍。
“好苦。”姜豆豆撇嘴,然后左后看,想找一支甜一點的棒棒糖。
“這里所有的糖果都是這個味道的。”慕容御的話對姜豆豆來說無異于落井下石。
“唔。”隨著糖果的味道在口中不斷擴散,除了苦味,還有一種花椒一樣的麻麻的感覺,姜豆豆像小狗一樣張著嘴伸著舌頭,想找一杯水漱口。
“店家的規矩是,不提供除苦味糖果以外的任何東西的。”慕容御看透姜豆豆的企圖,慢條斯理的說道。
“你是故意給我吃的。”姜豆豆終于明白過來。
現在雖然把棒棒糖從口中拿出來了,但是那種讓人痛苦的怪味道卻不能立刻去除,甚至讓她連說話都不利落了。
“這點苦都吃不了?”慕容御的視線由平靜轉為晶亮,閃爍著揶揄。
姜豆豆知道和這個可惡的資本家沒有道理可講,轉頭看向退臺里那個一直低著頭織毛衣的老板娘,大眼睛里滿是求救,那種可憐兮兮的神情我見猶憐。
但是老板娘自始至終就沒有抬頭,一直在專心致志的織毛衣,眉目祥和,仿佛只有織毛衣才是天底下最應該做的事情。
姜豆豆總算徹底明白為什么這里沒有客人上門了,賣這么苦的糖果,店主又這么冷漠,就算有客人來,也被嚇跑了。
“你又沒有吃過,當然不知道這種苦。”姜豆豆哭喪著臉看著慕容御,這資本家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豈料,她話音剛落,慕容御就隨手從身旁的架子上拿過一支包著咖啡色包裝紙的棒棒糖,不過沒有像姜豆豆那樣吃,而是將糖上的那支塑料棒先抽出來,才將糖放進口中。
當他吃糖的時候,姜豆豆才反應過來,覺得很可惜,要是能見到他叼著棒棒糖的樣子,一定很滑稽,然后就仔細觀察他的面部表情,倒要看看他會被苦成什么樣子,還說不說風涼話。
姜豆豆又失望了,糖的體積比較小,如果不是親眼看著他吃到口中,按照他現在平靜的面部表情來看,還以為他什么都沒有吃呢。
姜豆豆發現慕容御神色一如既往的淡然,不是裝出來的,而是好像根本對苦這種味道絕緣,否則任何一個正常人接觸到這么苦的東西,多少都會有一些反應的。
“簡直不是人。”姜豆豆一邊皺著眉頭忍受著苦味,一邊說道。
“世界上沒有苦,苦的只是你的內心。”慕容御極其平靜的說。
“故弄玄虛。”姜豆豆最恨的就是她已經苦的說話都不利索了,而他說話的口氣聲音和平時完全沒有什么兩樣。
話雖然這么說,但是她也覺得慕容御說的很有哲理。
“你的內心很苦嗎?說的好像你經歷過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苦的都麻木了。”姜豆豆才不相信,像他這樣一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最大的痛苦恐怕就是夏天的時候是去夏威夷過呢,還是去冰島避暑的考慮。
“對牛彈琴。”慕容御瞇著眼睛看了看姜豆豆,那種眼神就像在剛才的小餐館兩人互視的時候。
“等等。”姜豆豆好像在剎那間了悟了什么似的,“你所說的這份苦,可是和你在那家小餐館的時候說的那時年少有關?”
慕容御不像事喜歡享受美食的吃貨,而今天他卻偏偏帶著她連續到了兩家和吃食有關的地方,這當中可有什么必然的聯系?
慕容御聞言,望著姜豆豆的眼神忽然深沉,姜豆豆忘記了口中的苦味,瞪大眼睛靜靜的看著他,小糖果店的店堂里有那么一剎那的時光停頓,對于姜豆豆來說只是一種探索,而對慕容御來說,內心深處卻起了一剎那的滔天駭浪,但是很快被他壓制下去。
姜豆豆以為他會說點什么,哪怕是揶揄她,甚至是說她頂嘴,但是慕容御什么都沒有說,清冷的視線掃過姜豆豆,姜豆豆打了個寒戰,之后他就轉身走到柜臺旁。
糖果店老板娘還是在織毛衣,頭也不抬,慕容御在柜臺上放下糖果的錢,姜豆豆猜這下老板娘應該起來,至少也抬頭道聲謝,歡迎下次光臨之類的,可是,她又猜錯了,這老板娘定力極強,看都沒有看那鈔票一眼。
付了錢,慕容御轉身往外走,在走過姜豆豆的時候,忽然停頓側頭看著,深深看入她的眼底,丟下一句“自作聰明”就率先走出小店。
姜豆豆聳聳肩,撇撇嘴,跟著也走出小店,在店門口還特意回頭看了一眼,店堂里的穿堂風輕輕吹動著紙幣,老板娘還在織毛衣,對柜臺上的錢根本沒有理會,這可真是奇葩了,不過,姜豆豆可以肯定,這老板娘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走出小店,走進街上的熱鬧繁華中,那個小糖果店就像是一個短暫的夢一樣。
慕容御站在陽光下,看著姜豆豆白皙的小臉,姜豆豆還苦哈哈的皺著眉,這糖果真是夠受的。
“那邊有冷飲,自己去買甜品。”慕容御終于皇恩大赦。
姜豆豆立刻轉身就走。
“站住。”慕容御叫住她。
姜豆豆不情不愿的轉身,眨巴著大眼睛看著他,該不會又有什么問題吧?
慕容御從褲袋了拿出香煙,慢條斯理的點燃,姜豆豆只能耐著性子等。
然后慕容御才給了她一張鈔票,姜豆豆明白是買飲料的錢,其實她的口袋里還有早場從茶幾上拿的買菜的那些零錢,但是還是伸手接了過來。
錢拿在手里,有一種很奇異的感覺,姜豆豆并不是喜歡花男人錢的女人,和常洛在一起戀愛那么久了,平時基本上都是AA制,她覺得一個女孩子一定要在經濟上獨立,就算將來要做家庭主婦,所有開支由男人來承擔,女人也必須有賺錢的能力,婚姻是相互扶持,而不是完全的依賴某一方,否則天長日久,肯定會發生麻煩,平等互愛才是相處之道。
對于慕容御的錢,一方面是資本家的錢,花了等于為勞苦大眾討公道了,另一方面,連姜豆豆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那就是她不討厭花他的錢。
“你要什么飲料?”他也吃了那種很苦的糖,肯定也不好受,姜豆豆問道。
“我不像你那么沒出息。”慕容御漠然道。
“哼!”這就叫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姜豆豆氣的轉身往街邊的冷飲攤走去。
街上人很多,還有一群小孩子穿著花花綠綠的衣服在冷飲攤前跑來跑去,阿漱穿著游客普通衣著,站在那群孩子旁邊,他的目光鎖死了姜豆豆,同時他身后不遠處在人群中混跡的手下也注意到了姜豆豆。
慕容御雖然沒有跟著姜豆豆,但是他已經看到了人群中的阿漱,也看到了阿漱對姜豆豆的注視,而他的眼底里是波瀾不興,整個人沉穩的像是一尊雕像。
姜豆豆什么都沒有察覺,走到了冷飲攤前,大眼睛看著琳瑯滿目的各種冷飲和冰激凌,雖然不認識外文,但是從包裝上就可以判斷出冷飲的口味,她喜歡芒果口味的,選了一瓶芒果冷飲,遞上慕容御給的錢,在這一點上她很聰明,雖然不會有外語問價,但是老板自己會將她當成知道價格的人,不敢少找給她錢。
買完冷飲,姜豆豆轉身,低著頭,想先打開喝一口,嘴里的味道實在太難以忍受了,這是阿漱和手下朝著她包抄而來。
而與此同時,慕容御卻示意一直就在人群中的阿修,按兵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