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林下了車,走熟悉的校園小道上,聽著春天鳥兒的鳴唱,偶爾遇上幾個熟悉面孔微微點頭示意。他走進了陽華超市,輕車熟路的找到了酒水區,拿了一瓶礦泉水來到收銀臺,收銀員看到是熟面孔,主動給了一個塑料袋,習慣性的問上一句:“好久沒好看到你了。”
“最近有點忙。”有林禮貌性的回答道,“謝謝。”
“叮零零——叮零零——”
有林剛走出了超市,擰開瓶蓋想一解口舌之燥,就聽到了惱人的電話聲。他掏出手機,看到那個熟悉的名字立刻接了起來。
“陳姐好,您有什么指示啊!”有林接過電話沒有說“喂”那些客套話,直接先入為主。
“有林啊,我這有兩個朋友的孩子,都是那種厭學早戀的高三生,英語成績也不太好,都插到你的班里讓他們跟你提升一下唄,你也給他們要做做思想工作。”電話那邊傳來一個中年女子的聲音。
“陳姐,是這樣的,我現在租的那個小房子就十來平米,已經滿滿當當坐了二十個人,實在是插不下了!再插一個都沒有我的位置了!”有林無奈的推辭道。
“呀,真的啊,是不是你嫌麻煩啊!”電話中的陳姐依舊不死心的繼續說道。
“怎么會騙你嘛!你問問您女兒嘛!”有林坦然的說道。
這時陳姐才想起來女兒平時的抱怨,然后回應道:“我女兒是初三的啊,聽說是很擠了。”
“是的啊,那您說高三的學生怎么可能不滿嘛!”有林繼續說著他的苦衷。
陳姐依舊不到黃河不死心,繼續問道:“你多開一個班可以么?”
“陳姐,你要讓我被開除啊!我現在還是在讀大學生,除了自己上課,就是給學生上課,基本上除了睡覺時間,都排滿了,明年還要準備畢業設計,你說怎么辦嘛!”有林束手無策的說道。
“好的,有林,我給我朋友說一下,主要除了你,沒人能搞定我們那些娃兒。哎呀,我們的孩子青春期,我們差不多更年期,我們就跟死對頭一樣。你是個大學生夾在中間,剛好做個過渡。而且他們聽你的啊,我覺得啊,你應該讀師范大學啊,怎么讀電力系統去了?”陳姐遺憾的嘆息到。
有林聽得有些不耐煩,便打斷了陳姐的話:“陳姐,我馬上要上課了!”
“好了,不給你說了!先這樣吧!謝謝你啊!我女兒這次期中考名次又上升了點,她現在可愛學英語了!”
“陳姐,你女兒聰明!”有林客氣的夸贊道。
“哪有,以前天天說我更年期,就是這輩子來討債的!哎呀,不跟你說了,不影響你上課了啊!”陳姐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有林漫步在郁郁蔥蔥的樹蔭下,往教學樓走去。他遙望著遠處,看到了波光粼粼的鏡湖,有林突然來了興致,低頭看了看手機的時間,提前了四十多分鐘,下節課至少半個小時才能進教室,于是他找了陰涼下的一個石凳子坐下。
一年前的事此時還記憶猶新,有林還記得那時正是在這個石凳子上碰到當時正在打電話的陳姐,陳姐那個時候正在跟女兒吵架,雖然母女兩人隔著電話,但陳姐氣得眉毛豎起,憋得通紅的臉像個熟透的番茄。
“嘟嘟——”
電話那邊冰冷的機器聲響起,與此同時陳姐潸然淚下,仿佛抽干了所有力氣跌坐在石凳上。有林看著絕望的陳姐,或許是出于同情,又或許是感同身受,他主動給陳姐遞上了紙巾,讓陳姐可以擦拭流出的淚水。
“謝謝。”那時已經崩潰的陳姐才剛剛注意到身邊的有林,她禮貌的道謝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收斂了自己的情緒。
有林看著陳姐的情緒雖然穩定了下來,但依然眉頭緊鎖,他疑惑的問道:“姐,您和女兒因為什么吵架?”
那時陳姐心中已經郁結了許久,終于發現了個熱心之人,一股腦兒的和有林大吐苦水,一邊說一邊抹著自己止不住的淚水:“這日沒法兒過了,我天天為了賺錢供她讀書腰都直不起來,而她呢?她每天跟一群不學無術的孩子混在一起,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那時陳姐和有林都沒有想到一年后,這個叛逆女生會成為有林的鐵桿“粉絲”。當時的有林并沒有想因此致富,只是想幫助眼前這個被生活打擊得體無完膚的中年女子,他主動提出為陳姐的女兒補習功課。
有林發現陳姐的女兒并不壞,只是被父母的嚴加管教逼得有些叛逆。有林最能理解這樣的感受,他仿佛看見了高中時期的自己,有林將父親教他的道理說給陳姐女兒,還跟她分享了自己的經歷,后來陳姐的女兒竟然喜歡上的聽有林碎碎念,甚至每次都要帶一個錄音機去錄有林的念叨。漸漸的,陳姐女兒明白了父母的不易,也找到了學習的樂趣,自然而然換了一群朋友交,并且成為了一個品學兼優的學生。
想到這,有林不禁展露了笑顏,這是他與王子馨分別后第一次露出微笑,也就只有今年,他有點感性,平日他根本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
有林深吸了一口氣,將心中的不快驅散,這才想到了剛剛還沒來得及入口的清涼,他從塑料袋里取出了從陽華超市買的礦泉水,打開喝了一口,又放回到了塑料袋里去。這樣將物品歸回原位的習慣也都是有林兒時在母親的繁文縟節中形成的。他看了看陽華超市塑料袋上清晰可見的標識,又不自覺的勾起了唇角……
一年多前的那個宿舍中,推銷課程的人看著有林鄭重其事的看著宣傳單頁,覺得買賣有戲,喜出望外的問道:“同學,要不要報名這個課程學習一下?”
有林自嘲似的反問道:“你覺得我一個月的生活費只有300元的大學生,能付得起學費么?”
有林的話音剛落,那個人的嘴角瞬間垂了下來,灰心喪氣的離開了有林的宿舍。
推銷小哥雖然離開了,但那個解放“身、心、靈”的宣傳單頁,有林卻遲遲沒有放下。
他盯著這幾個大字,不禁又一次想到了他高考前曾經看過的電視劇——《倩女幽魂》。這次是他從學校里的盜版碟店里花了10塊錢10多天省下的生活費買來的,這部碟買來之后,有林沒有像高三一般從第一集開始看,而是不停的按著快進鍵,直到聽到樹妖說:“忘情絕愛。”
有林像著了魔般將這句臺詞翻來覆去的看了許久,他不知是為了忘掉白玉潔,還是為了忘掉那段情凄意切得過往。
湖水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爍著美麗的光澤,微風吹拂,湖水掀起陣陣波浪,將有林的思緒又帶到了剛剛進入大學的迎新晚會上。
那天晚上,有林身著一身白色西裝,在絢麗多彩的燈光中緩緩走上舞臺,宛如童話中走出來的白馬王子。他輕輕坐下,手指放在琴鍵之上。
忽然,有林靈巧的手指在鋼琴的鍵盤上快速跳躍,彈出美妙動聽的旋律,在觀眾剛剛沉浸在樂曲之中時,有林低沉且充滿磁性的歌聲響起,驚艷了全場的老師同學。
有林還清晰的記得那天彈唱的《練習》中的每一個音符,這首歌的原唱是劉德華,也是有林學習鋼琴時為數不多的樂趣。
我已開始練習
開始慢慢著急
著急這世界沒有你
已經和眼淚說好不哭泣
但倒數計時的愛該怎么繼續
我天天練習
天天都會熟悉
在沒有你的城市里
試著刪除每個兩人世界里
那些曾經共同擁有的一切美好和回憶
也是從那天起,學校的老師同學對有林有了新的認知,許多人都對有林的才華羨慕不已,也正是這時法語系大三的王子馨闖進了有林的世界。
每當開學,每個新生的QQ中不免出現許多素不相識的學長學姐,但這些人最終也只能活躍在qq好友之中。有林也并不例外,在手忙腳亂的開學之后本來空空如也的qq中多了許多好友,但他們都在有林的表演之后紛紛示好。
有林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并不愿意左右逢源,他的高冷讓許多人知難而退,但王子馨吸引了他的注意。在有林的再三拒絕后,她依然鍥而不舍的約有林吃飯,并尋找各種機會與有林接觸。
終于,有林在王子馨的一再邀請后,博不開面子才答應下來。第一次,王子馨就約在了一個浪漫的情侶餐廳,有林還記得那天她穿著最愛的白色連衣裙向自己緩緩走來,但有林始終沒有將王子馨看作愛人,那時他的眼中所有人都只是朋友,直到后來他才明白或許是自己還對白玉潔情根深種。
之后,王子馨對有林展開了瘋狂的攻勢,但是有林就像一個木頭般絲毫不解風情,甚至讓那些同學一度認為有林是個像唐僧般不食人間煙火的人物。
其實有林自己也沒有完全明白為何對青春美麗的王子馨提不起興趣,他倒是心甘情愿被《倩女幽魂》中樹妖“忘情絕愛”的臺詞洗腦,還愿意讓白玉潔在他的心里牢牢占據著整個空間。
二十三點三十分的夜晚,一彎朦朧的月亮正從云里鉆出來,在漆黑的夜空中閃爍著清輝。
“啪——”是熟悉的宿舍熄燈的聲音,這時宿舍的例行臥談準時開始。黑暗中大家已經可以聽聲音辨識彼此了,他們談天說地的進行了十多分鐘,才發現少了一人的回應。
“有林,你睡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