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雪和李警官見完面后,回到了公司。一路上,她都在回想剛剛和李警官的談話內容。李警官帶來的信息讓她心里特別不舒服,不是為陳大發可惜,而是惡心再次聽到這個人和關于他的事。
前臺蘭蘭看到她,叫她去陳寶拉的辦公室。她“嗯”了一聲,并沒有聽到心里去,而是直接回了自己辦公室。
她坐到自己座位上,攤開右手,手腕處一道淺淺的疤痕靜靜地臥在那里,幾乎已經與其他皮膚融為一體,不仔細看看不出來。然而,只有沈暮雪知道,這道疤早已深深的刻在了她的心里,永遠都無法復原。
陳大發是孤兒院的舍監,負責管管孩子們的紀律、就寢、出游這些事情。他長的很高很瘦、顴骨也高,總是一副陰郁的樣子。育兒嫂說他得了乙肝所以才這么瘦。
陳大發平時話很少,只有當孩子們犯了錯的時候他才會大發雷霆,罵出很多臟話。有時候打罵孩子的時候下手重了點,別的工作人員看不過去,勸他幾句,他就罵的更兇。但是沒人愿意跟他對著干,因為他是院長的大舅子。
陳大發會懲罰所有孩子,沈暮雪也被懲罰過。本來被大人懲罰責罵都不算什么,育兒嫂有時候急了也會拍他們兩下。可是,8歲那年發生的一件事,讓沈暮雪心里蒙上了一層深深的陰影,那是一個傷疤,一揭就痛,從未真正愈合。
那天是中秋節傍晚,孤兒院其他工作人員都回家過節了,只有陳大發值班管理孩子們。沈暮雪和其他孩子們從洗澡房里洗完澡出來,發現陳大發等在洗澡房外,他叫住沈暮雪,臉上還有笑意,看上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和藹。
“今天是中秋節,我房里有月餅,要不要吃一個?”他彎下腰來笑著看她,一笑起來顴骨顯得更高。
沈暮雪抬起頭怯怯的看著他,陳大發弓著背形成的陰影把沈暮雪小小的身子整個籠罩住了。她感覺有點害怕,但她既不敢說好,也不敢說不,更不敢跑掉。
不等她回答,陳大發抓起她的手往宿舍的反方向走去。其他幾個孩子還等在那里,陳大發轉頭朝他們吼一句,“趕緊去睡覺,不然就罰你們沒飯吃。”孩子們嚇得拔腿就跑。沈暮雪看到小伙伴們離她越來越遠,眼淚都快急出來了。
到了陳大發房間,沈暮雪站在門口不敢進去,陳大發一推,沈暮雪一個趔趄站到了房屋中間。床邊桌子上果然擺著一個果盤,盤子里有3塊月餅。
“來,吃吧。”陳大發坐在床沿上,拍拍他身邊的位置。沈暮雪沒動,陳大發一把把她拉到了身邊,遞給她一塊月餅。沈暮雪拿著月餅輕輕的咬了一口,卻食不知味。
突然,陳大發在她身上摸了起來,她覺得非常難受,左扭右扭。陳大發干脆把她推倒在床上,沈暮雪要起來,陳大發一手用力按住她的胸部,一手去扯她的褲子。沈暮雪嚇壞了,拼盡全身力氣掙扎,卻根本逃不出陳大發的魔爪,不禁急的哭起來。陳大發低吼一句,“再哭我就掐死你!”沈暮雪不敢出聲了,用盡全身力氣死死拽住自己的褲子。
陳大發氣急敗壞,一使力,沈暮雪的褲子被扯下來,就在這時,房門“咚”的一聲被撞開了。陳大發條件反射般的從床上跳起來,他可能以為是同事回來了。沈暮雪趁機趕緊撿起褲子,抬頭一看,門口站著的是白夕顏。她就站在那里,用冷冷的眼光盯著陳大發。
“暮雪,快跑!”白夕顏說出這句話,聲音不大,卻非常干脆。沈暮雪反應過來,拿著褲子飛快的跑了出去。她害怕陳大發追過來,不知道跑了多久才停下。她蹲在墻角落里,一邊抽泣一邊穿褲子,兩手不住的發抖,穿了好幾次才穿上。冷靜下來后,她才發現,剛才在掙扎的過程中,摔破的杯子把她的手腕劃了一道,血還在滲出來,一滴一滴掉在地上印出一個個褐色的印子。
夜幕已經降下來,空氣中微微有了些涼意,沈暮雪捂著傷口,抱著雙臂近乎麻木的蹲在那里,剛才發生的事情像照片一樣一幀一幀的在她腦海里亂七八糟的閃現。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是別的孩子喊叫聲讓她驚醒過來,她才驀然發現白夕顏沒有跟著跑出來。
“夕顏,夕顏呢?”她瘋了似的跑回宿舍,孩子們還沒睡,有的說著悄悄話,有的在打鬧。她在宿舍跑了一圈,沒見到夕顏,“夕顏回來了嗎?”她問其他孩子。
“沒呀,好一會沒見她了。”
糟了,然道夕顏還在那里,沈暮雪拔腿就往陳大發的宿舍跑去。快到宿舍時,她驟然放慢了腳步,她不敢走進,更不敢敲門。正猶豫著要不要走過去時,陳大發的房門開了,沈暮雪趕緊躲到了角落偷偷的往外瞧。白夕顏淡然的從房里走出來,手里還拿著半個月餅。
沈暮雪看到那扇門關上后,從角落里鉆出來,跑到白夕顏的身邊,十分擔憂的說,“夕顏,你沒事吧”?
“沒事啊,喏,你要不要吃月餅。”白夕顏遞給她半個月餅,沈暮雪搖搖頭,沒有接。她看著白夕顏,她的表情非常淡定自若,似乎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
此后,她們誰也沒提過這件事情,這似乎成了她們之間共同的禁忌。但是沈暮雪比以往更加小心翼翼,不是膩在育兒嫂張媽媽的身邊,就是和白夕顏一起。凡是有陳大發的地方她都躲的遠遠的,很長一段時間里,陳大發也沒有再正眼看她。
到了沈暮雪十一二歲的時候,她已經長到155厘米了,比同齡的小孩都高,身體也在悄悄的發育。而這時,她敏感的發現陳大發看她的眼神又有點怪了。她天天懸著一顆心,每天活在膽顫心驚中,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好在,不久發生了一件大事,徹底解除她的危機。陳大發在一個停電的夜晚,因為喝醉酒打倒了燭臺被大火活活的燒死了。那晚,孤兒院所有人包括孩子們都遠遠的看著消防員撲滅大火。看著陳大發被大火吞噬,沈暮雪竟然感覺非常釋然,但是這種感覺又讓她覺得有點罪惡感。
在熊熊的火光中,白夕顏握住了沈暮雪的手,轉過頭來對她說,“暮雪,我會永遠保護你。”沈暮雪永遠不會忘記那張臉,白夕顏微微笑著,在火光的照耀下,她的皮膚發著光,眼睛異常明亮。
“咚咚”聽到敲門聲,沈暮雪從回憶中驟然驚醒。
“你怎么還在這兒啊,都等著你開會呢。”陳寶拉站在門口,不大高興,“本來打算會議前跟你再討論下方案的,到處都沒找著你,現在也沒時間了,算了,開會一起說吧。”
“好,我馬上來。”沈暮雪后一句還沒說完,陳寶拉就已經走出去了。沈暮雪整理下開會用的資料,深吸了口氣,向會議室的方向走去。